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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章 弒君弒父

2024-06-24 14:57:51 作者: 蘭澤

  涼州。

  信鴿撲棱著翅膀,向著京師飛了過去。

  「殿下是想清楚了?」一道男聲自身後傳來,落在祁雲祚耳里,祁雲祚的目光卻仍是落在那信鴿身上,直到信鴿消失不見後,祁雲祚方才開口;「本王想的很清楚。」

  身後那男子沉默片刻,則道:「謀逆是死罪,殿下,確定要放手一搏?」

  祁雲祚眼眸幽暗,他望著京師的方向,念起即將而來的風雨,男人的眼底依然十分平靜,「若不博,本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祁雲義登上皇位,等他即位後,第一個,便不會放過本王母子。」

  說完,祁雲祚頓了頓,又道;「唯有登臨大寶,位列九五之尊,本王......才能拿回自己想要的東西。」

  身後的男子聞言,卻是緩緩搖頭,又是開口說道;「不知殿下想過沒有,歷來謀逆的皇子,十有八九都以失敗告終,王爺這些年雖一直在暗中秣兵買馬,與各地節度使保持聯絡,可皇上手中亦有御林軍與禁軍,再者太子殿下也非泛泛之輩,若真打起來,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說完,那男子停了停,繼續說了下去;「況且,即便是起兵,殿下也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這般貿然領兵向著京師殺去,即使殿下得手,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你心中既有主意,直說無妨。」祁雲祚微微側過身,向著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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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依屬下愚見,若要殿下能名正言順的帶兵回京,唯有一事。」男子拱起手,向著祁雲祚行下一大禮。

  「何事?」

  「聖上駕崩。」那男子一字字的吐出了這一句話,每個字都是十分清晰,猶如驚雷般炸在人耳里。

  「你讓本王弒君弒父?」祁雲祚聲音低沉,面色甚為冷峻。

  「聖上驟然駕崩,京中必定大亂,襄王與漠格公主的婚禮亦是無法舉行,祁雲義聯合漠格的計謀遂是瓦解,而貴妃娘娘身處京師,定能與殿下裡應外合,聖上駕崩,殿下身為親子,自然可名正言順回京奔喪,而聖上駕崩,所得利者便是太子,所有的矛頭必將指在其身上,太子到時必將百口莫辯,而殿下身為聖上親子,自然有權利對皇上的死因提出質疑,更有理由帶兵趁亂進京,殿下眼下萬事俱備,唯獨缺一個恰當的時機。」

  說到這,男子頓了頓,才道;「一個千載難逢,黃袍加身的時機。」

  祁雲祚沒有說話。

  「殿下,謀逆是死罪,弒君弒父亦是死罪,既然都是死罪,那不妨就做個乾淨,更何況,皇上的身子早已是油盡燈枯,沒人會比殿下更清楚。皇上如今活在世上,也是受罪,那不如讓殿下送他一程,也可少受許多苦楚。」

  那男子眼神黑亮,仿佛透著光一般,是壓抑著的狂熱與癲狂。

  見祁雲祚仍是不開口,那男子又道;「若說之前,殿下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一旦聖上駕崩,屬下敢保證,殿下最少能再加三成,足有八成的把握,去問鼎天下!」

  最後一句,那男子的聲音分外洪亮,聽在祁雲祚眼裡,只讓他的眼睛驟然迸出一抹精光。

  京師,皇宮,朝陽殿。

  洪化帝的的咳嗽聲猶如風箱般,發出嘶啞而難聽的聲音。

  「皇上,喝點枇杷露,潤潤喉吧。」內侍上前,欲將一碗枇杷露送到洪化帝面前,洪化帝勉強搖了搖頭,他的面色猶如金紙,只問;「去瞧一瞧,看太子到了沒有。」

  「哎。」內侍答應著,剛退下還不曾走出內殿,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大步入內,他身著明黃朝服,黑髮高挽,襯著劍眉星目,周身上下無不是透出一股難言的氣勢。

  「太子殿下,您可是來了,皇上剛才還惦記著您。」內侍見到祁雲義,當下就是開口。

  祁雲義看了他一眼,問道;「父皇的身子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皇上今日滴米未進,連藥也沒喝,皇后方才來瞧,只讓皇上趕了回去。」

  祁雲義聽著,面上並無何表情,他微微點了點頭,向著內殿走去。

  洪化帝看見兒子,強撐著身子,對著祁雲義道了句;「你來了。」

  「兒臣見過父皇。」祁雲義跪在地上,向著父親行禮。

  「起來吧,」洪化帝免了兒子的禮,方才祁雲義與內侍的話他已是聽見了,此時便是說道;「你放心,朕就是撐,也會撐到老四和漠格公主成親的那天。」

  「父皇這話言重了,」祁雲義的聲音仍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父皇憂心國事,才會龍體欠佳,安心調養數日,定能痊癒。」

  看著兒子沉靜的甚至冷漠的面容,洪化帝這一次心裡卻不曾有憤怒,而是有莫名的悲涼划過,他嘆了口氣,與祁雲義道;「朕知道,因著你母妃的事,你這些年,心裡一直在怨朕,怪朕,你一直覺得,是朕愧對你們母子,是朕,害死了你的母妃。」

  「兒臣不敢。」祁雲義將眼睛低垂,並未起身。

  「雲義,你是朕的長子,是大祁的太子,」洪化帝強撐著一口氣,從榻上坐起了身子,與祁雲義一字字的叮囑,「之前的事,是朕愧對你也好,亦或你忤逆朕也罷,到了此時,朕既往不咎,朕也希望你徹底忘記,不要在放在心上。」

  「是。」祁雲義聲音簡短,只吐出了一個字。

  聽他這般說,洪化帝便是曉得這個兒子心中對自己仍是有憤恨,他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罷了,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罷,朕都不和你計較,朕.....怕是沒多少日子了.....」

  聽著洪化帝這一句,祁雲義眸底方才微微一動,他抬起頭,向著病榻上的父親看去,就見洪化帝臉色蠟黃,形銷骨立,兩鬢斑白的躺在那兒,祁雲義心下微嘆,即便他從未給予過自己親情,可畢竟血濃於水,此時眼見親父如此,只讓他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你過來,」洪化帝盯著兒子的眼睛,向著祁雲義招了招手。

  祁雲義領命,走上前,在父親的塌前復又跪了下去。

  「朕要你守住大祁。」洪化帝攥住了兒子的手,驀然間雙眸射出一抹亮光,他的眼睛變得炯炯有神,一夕間仿佛年輕了幾歲般,再不複方才那般是一副行將就木的神色。

  祁雲義見此,心下便是一沉,他剛欲說什麼,竟覺洪化帝的手勁奇大,只牢牢攥住他的手,又是道;「朕就將大祁......託付給你。你不要想著扶持雲飛,雲飛只適合做一個閒散親王,他.....擔不起這個擔子。」

  「雲祚性格陰沉,野心勃勃,你.....需要小心他。」洪化帝盯著祁雲義的臉,似是有無盡的話想在這一刻全部說給兒子,祁雲義見父親如此,心下便是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只道;「父皇身子不好,這些話還是改日再說,兒臣為父皇叫太醫。」

  「不,」洪化帝搖了搖頭,仍是抓著兒子的手,他的呼吸急促,咳嗽聲又急又密,祁雲義剛欲喊人,就見洪化帝道;「別讓其他人進來.....雲義,父皇有很多話,要囑咐你。眼下不說,父皇是怕....日後再沒機會告訴你。」

  「你是父皇第一個兒子,父皇當年,的確曾嫌棄你母親出身卑微,也連帶著.....嫌棄你。」洪化帝說到此處,聲音已是越來越低,他喘著氣,接著道;「你後來一天天的長大,看著你小小年紀,便那般能吃苦.......父皇心裡......不是沒有喜歡過你。」

  祁雲義身子微震,近乎不敢置信。

  「前朝與後宮牽一髮而動全身,鄭氏勢力龐大,父皇只得承諾,以立雲祚為太子來安撫鄭貴妃,也安撫鄭氏,並接著立儲之爭,排除異己,培植心腹,來穩固皇權。」

  洪化帝看著祁雲義酷肖自己的眉宇,繼續與他道;「父皇知道,你心中一直恨朕,覺得朕一直忽視你,冷落你,可唯有這樣,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無母舅家能夠庇佑你,卻偏生為皇長子,朕越是重視你,越會將你至於風口浪尖,你可明白?」

  祁雲義迎著洪化帝的目光,卻並未說話。

  「當然,你會覺得,朕與你所說的話全是虛情假意.....可不管你相信與否,朕當年......對你不聞不問,一來的確是為了保護你,二來,便是要磨礪你。」

  說完,洪化帝看著眼前高大沉穩的兒子,眼底終是有一絲欣慰划過,「在朕的這些兒子中,朕知道,唯有你,才能擔此大任。」

  「答應父皇,」洪化帝嗓音沙啞,雙眸筆直,攥著祁雲義的手指因著用力,近乎痙攣般,與兒子開口;「你要守住大祁,要將大祁整理的蒸蒸日上。」

  見洪化帝的眼睛中滿是期冀之色,祁雲義點了點頭,終是說了句:「兒臣答應。」

  「好!好!好!」洪化帝連說了三個「好」字,可不等他笑出聲音,攥著祁雲義的手指卻是驀然一松,睜著眼睛倒在了榻上。

  「父皇?」祁雲義一震,立時上前查探,他將手指放在洪化帝的鼻息之下,臉色頓時一變。

  「皇上,該喝藥了。」送藥的太監進了內殿,映入眼帘的,便是洪化帝舉著手指,死不瞑目的樣子,而在他身邊,唯有祁雲義一人。

  「是你.....是你......」內侍大驚失色,手中的藥碗頓時打在了地上,他連滾帶爬的衝出內殿,口中只道:「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太子.....太子殺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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