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公道

2024-06-22 23:08:34 作者: 煙花塵

  「魯大人和燕王三日後到。」

  袁相柳把拆封的信放到一邊,和正在書桌前塗椰脂膏的蘇瀟說。

  他最近一直忙著,椰子脂膏到現在才做出來成品,是經過三次改良之後的,味道非常還原椰子的椰香味兒,質地也很滋潤。

  蘇瀟塗在手上,覺得比外面賣的那些脂膏都要好,比之前自己賣的雪花膏也要更好聞,更滋潤。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小瓷瓶,「燕王居然也來了,那要跪迎的吧?」

  

  皇帝派魯鶴年過來的消息早就飛鴿傳書過來,蘇瀟之前聽袁相柳提過一句,但沒聽他說燕王也一起。

  蘇瀟對朝中局勢不太了解,不知這位燕王在皇帝心中的份量,但無論如何也是個王爺,正常都是要官員和百姓夾道跪迎的。

  袁相柳點點頭,「若是老師一個人過來,不會拘這些虛禮,但是燕王提前透露消息,若是不攜百姓夾道迎接會有失禮數。」

  這封信提前送過來,十有八九也是燕王的授意,燕王不想悄無聲息進城,所以對袁相柳明示該有的禮數。

  「這燕王排場還真是大。」蘇瀟不以為然,小聲嘀咕道,「平時也沒見做出什麼功績來,也沒見為百姓做點兒什麼實事,走到哪兒麻煩卻不小,排場還要大,勞動百姓這麼接那麼接的。」

  袁相柳忍俊不禁,「瀟瀟還沒見著人呢,就這麼厭煩他。」

  「他做的事兒就讓人厭煩啊!」蘇瀟把瓷瓶的蓋子扣上,緩緩將手背上的脂膏塗勻。

  「其實他來這的時機仔細想想也還挺微妙的,鹽州一直在這裡,早不見他過來遊歷,晚也不見他過來遊歷,偏趕著鹽場換人這節骨眼兒。我都懷疑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相柳並不與蘇瀟多說官場上的事兒,蘇瀟對這些也不感興趣,燕王這事兒從頭到尾蘇瀟了解並不多,此時卻一針見血。

  袁相柳走過去,將蘇瀟從椅子上拉起來,一起在旁邊的軟榻上坐下。

  「我們瀟瀟要是個男子,也一定能建功立業,掙出一番功績。」

  「那我寧可當武將,也不想每日跟他們勾心鬥角,累得慌。」蘇瀟閉上眼睛,靠在袁相柳身上,拽著他衣服上的荷包把玩。

  「我只是擔心這燕王來者不善,到時候又要鬧出事來,惹人煩心。」

  「那瀟瀟信不信我?」袁相柳抓著她的手指揉捏。

  蘇瀟睜眼看了他一眼,略有疑惑,「信你什麼?」

  又有人塞小妾了?

  「信不信我有本事應付他,不管他耍什麼花招,想鬧出什麼事兒來,我都能化險為夷,不會讓他得逞。」

  袁相柳伸手在蘇瀟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摸了摸,「所以瀟瀟也不必為之煩心,你現在應該好好養著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蘇瀟倒是想相信,但那畢竟是個王爺,多少讓她心裡有點兒不安。

  不過袁相柳的話也對,她現在好好養著自己和孩子才是正經,畢竟朝堂上的事兒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蘇瀟打了個哈欠,往袁相柳懷裡依偎,含糊的道,「你說是就是吧。」

  ……

  燕王和魯鶴年入城前一晚,又派了手下一個隨行的侍衛進城通知了一遍。

  這明擺著就是想讓全城迎接了。

  袁相柳便讓人通知下去,布置好明日的跪迎。

  他不想太興師動眾讓所有百姓全都到場,就只派了兩隊衛兵守著秩序,等人到了,在街邊兩側的百姓跪下意思意思便是,不在主街附近的都不用應付。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袁相柳換上官服,攜一眾官員齊聚在衙門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燕王。

  他讓蘇瀟留在宅子裡,免得蘇瀟挺著個大肚子還要出去給別人下跪。

  蘇瀟也樂得清閒,她本來就不喜歡給別人跪著行禮,皇帝也就算了,沒辦法的事兒,這勞什子燕王她煩得很,懶得應付。

  她有蘇蘭心陪著,在房間裡給未出世的孩子繡肚兜。

  蘇瀟繡工不好,兩片荷葉都能繡得皺巴巴,還得蘇蘭心在旁邊時不時指點。

  快到巳時,街上銅鑼開道的聲音響起,估摸著是魯鶴年和燕王他們到了。

  ……

  燕王確實到了,他坐在豪華寬敞的馬車上面,一進城便看到街道兩邊跪迎的百姓。

  但是場面卻不如他想像一般盛大,零零散散的一些百姓都穿著十分普通的衣裳,有的背著籮筐,有的髒兮兮,有的頭髮還亂蓬蓬的,甚至還有乞丐穿著的人跪在街邊,他想像中的什麼商賈富戶一個都沒看著。

  這一看就是袁相柳的敷衍,沒通知全城百姓都來跪迎也就算了,居然還弄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給他難堪。

  這是寒磣誰呢!

  燕王當即垮下臉,都想叫人停車找袁相柳質問了。

  但是想到已經定好的計劃不能耽擱,也只得重新把勉強的笑容掛在臉上,懶得去看路兩邊那些讓他心煩的百姓,讓人將馬車四周的帘子放了下去。

  車隊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快到府衙的時候,隊伍前面突然衝出來兩個人,撲倒在了正街中間的隊伍前頭,哭天搶地地痛哭起來。

  「冤枉啊,冤枉啊!」

  兩人一邊哭一邊叫著,頓時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

  原本跪迎的百姓知道是王爺駕臨,並不敢直視中間的車隊,都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跪在兩邊。

  如今變故突生,他們也滿眼好奇,紛紛朝那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看過去,然後都面露吃驚。

  這兩人衣衫襤褸,看著也不過四五十歲的年紀,是一對中年夫妻。

  兩人皆蓬頭垢面,看樣子就很窮困潦倒,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朝前面的馬車磕頭,好像受了極大冤屈的模樣。

  隊伍也因此停了下來,一陣騷動,士兵都聚攏在前頭,保護著後面馬車上的貴人。

  燕王挑開了轎簾兒,看向外頭,「出什麼事兒了?」

  魯鶴年的馬車在燕王后面,他這會兒已經從馬車裡面出來,過來查看情況。

  為燕王趕車的車夫說,「回王爺,似乎是有人告御狀,在喊著冤呢!」

  一句話就給當街攔車定了性。

  不是刁民鬧事,而是有冤申冤。

  魯鶴年深深地看了那車夫一眼。

  燕王順勢從馬車裡出來,「竟然有這等事,本王倒要看看,這是受了怎樣的冤屈,居然都告到本王這兒來了。」

  「魯大人,咱們一起去看看吧。」燕王笑著邀請魯鶴年。

  魯鶴年自然不能說不,做了個請的手勢,讓燕王走在前頭。

  就在兩人說話這會兒功夫,那對中年夫婦一直沒有停止哭訴,兩人一邊哭一邊說著什麼兒子不孝,打殘了爹的腿……

  讓周圍人聽著不全都明白,又難免生出好奇。

  這是哪家的兒子如此不孝?居然能幹出這樣的事兒?

  「你們兩個別哭了,起來好好回話。」

  燕王和魯鶴年到近前,出口制止了兩個哭訴的人。

  他身邊的侍衛懂得看眼色,在他話落之後便上前將兩人扶了起來。

  兩人擦乾了眼淚,抬起頭來,露出了蒼老的臉,正是王翠花和袁大。

  「你們兩個是有什麼冤屈,敢當街攔王爺的車馬,可知該當何罪?」一個扶人起來的侍衛沉聲問。

  其實這種話本來應該由魯鶴年來問,但是魯鶴年一直都沒有開口,只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燕王不得不使個眼色,讓侍衛開口把這齣戲唱下去。

  這話總不能由他來問,太掉價,也有些欲蓋彌彰。

  王翠花和袁大戰戰兢兢地又跪下了,這回不哭了,王翠花道,「我們要告兒子不孝,不養父母,還打折他爹的腿,如今我們連吃飯都成問題,就快要餓死街頭了!」

  「哦,竟然有這等事兒。」燕王往前兩步,道,「既有這等冤屈之事,緣何不擊鼓鳴冤?讓縣官給你們做主。」

  「我們要告之人位高權重,縣太爺也不敢做主。」王翠花落下淚來。

  「位高權重?這人莫不是當官的?」燕王挑了挑眉,轉頭看向旁邊的魯鶴年,一甩袖子斥道。

  「為官者,當以身作則作出表率,善待父母雙親,怎可做出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事兒!」

  魯鶴年走上前來,道,「這只是他們的一面之詞,王爺莫要輕信。」

  「你們說的可是事實,若是敢信口雌黃,本王定饒不了你們!」燕王冷下臉來,對王翠花夫婦二人威脅。

  「小人以性命擔保,說的都是事實!」王翠花聲淚俱下,咣咣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我們還帶了一位證人狀師,是我們村人,不忍見我和孩他爹晚年悽苦,這才幫我們千里迢迢來到鹽州。」

  她這廂話音落,從人群中出來一個穿著書生青衫的男子,恭敬地來到燕王和魯鶴年面前跪下。

  「小人呂清河,參見燕王殿下、尚書大人。」

  ……

  府衙門口,袁相柳和一眾官員等了好半晌,都沒見燕王的隊伍過來。

  主街通往府衙的路並不長,通常來講早都該到了,就算如何耽擱,也不該耽擱到這個時候。

  先前遠遠能聽見銅鑼聲,可這會兒聲音也消失了。

  一眾官員都騷亂起來,忍不住低聲議論。

  「這王爺怎麼還沒過來?聽著這鑼聲也是停了,莫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咱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

  「還是看袁大人的吧。」

  「大人。」高通判站出來,朝袁相柳見了個禮,「咱們是不是應該迎過去看看?」

  袁相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也是,不知王爺和尚書大人是因為什麼耽擱了,咱們過去瞧瞧吧。」

  說著話帶路走在前頭。

  高通判吐了口氣,低眉順眼地跟在袁相柳身邊。

  其他官員也都在後面跟上。

  往前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看到了那長長的車隊,再走近一些之後,就聽到了袁大和王翠花哭訴的聲音。

  「我們只是想管他要點兒錢財餬口飯吃,誰料他一怒之下竟叫人打折了他爹的腿。」

  「我撲上去攔著,也挨了幾板子,在家養了這數月,他爹的腿也沒好,若不是呂秀才見我們實在可憐,千里迢迢帶我們來到鹽州,只怕我們兩個此時已經不在了。」

  「我們都是粗陋的鄉野之人,不識字也不會寫訴狀,都是呂秀才一手經辦,又聞得燕王和尚書大人途經此處,素聞燕王和尚書大人最是公正嚴明,只盼兩位貴人垂憐,給我們一條活路。」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大盛朝以仁孝治天下,袁相柳身為一州知府,卻不尊孝道,不敬父母,還派人重傷生父,實在有逆人倫綱常。在下雖然只是秀才之身,卻也想為這可憐之人討回公道!」

  呂清河站在袁大身邊,慷慨激昂地說道。

  「這袁相柳竟然這般無恥!」燕王眉頭緊皺,吩咐身邊的侍衛,「把人帶到府衙去,本王要好好審一審這樁案子,若其人真是如此不堪,怎配居一州知府,豈不是坑害百姓?」

  袁相柳帶著一眾官員已經走到了近前,難說燕王沒聽到動靜,故意裝作沒有發現,這話八成是說給袁相柳聽的。

  隨行官員都心知肚明,一個個幸災樂禍地看著袁相柳,心中都有揚眉吐氣之快。

  雖說不知這事情是怎麼個來龍去脈,但眼瞅著袁相柳要倒霉了是真的。

  自從袁相柳上任之後,大刀闊斧幾番改革,如今他們是半點兒油水都撈不到,每日兢兢業業早出晚歸到衙門上工,再不能像從前一樣清閒自在,心裡的怨氣早就堆積如山了,巴不得看袁相柳栽一個大跟頭。

  若能換個像張同知一樣的上司,到時候一起撈錢,日子豈不是美。

  袁相柳不動聲色走上前,朝燕王和魯鶴年行禮。

  「王爺,尚書大人。」

  魯鶴年回以淡淡一笑。

  燕王狀似才剛剛發現他,明知故問道,「這位難道就是鼎鼎大名的袁大人?」

  「不敢,下官袁相柳,攜府衙一併官員迎接王爺和尚書大人。」袁相柳道。

  其他官員反應過來,齊齊跪下恭迎王爺和尚書大人。

  「怎敢勞動袁大人大駕。」燕王輕哼一聲,目光落在袁相柳身上。

  一眾官員中只有他沒有行跪禮,鶴立雞群分外突出,也讓燕王分外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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