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立威
2024-06-22 23:06:03
作者: 煙花塵
晚上,袁相柳回來,蘇瀟把章大夫他們介紹給袁相柳,並說自己今日招攬了許多人手的事兒。
袁相柳一向隨和,對章大夫他們也很禮重,寒暄了幾句之後,他和蘇瀟一起進入內堂。
香草把飯菜端上來,今日因為人多,蘇瀟也沒怎麼開小灶,讓香草燉了一大鍋的菜,比起往日精緻的幾道菜來說要簡單許多。
倒有些原來蘇瀟和袁相柳在鄉下時候的模樣。
白菜燉土豆,裡面放了不少肉片,湯濃而且很熱乎。
蘇瀟盛了一碗,先喝湯暖了暖身,問袁相柳,「小柳,你明日是不是休沐?明日我打算去村子裡安頓那些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袁相柳欣然答應,「正好我沒什麼事兒,去看看那些人。」
「有兩個人品行不佳,我明天要把他們清出去……」蘇瀟把自己的計劃和袁相柳說了一下。
袁相柳笑著道,「這辦法不錯,他們也無話可說。」
「就是得讓他們無話可說,到時候鬧事兒就是無理取鬧,我狠狠收拾他們也算殺雞儆猴了。」蘇瀟得意地挑起眉。
敢把女人不當人,就得給他們教訓!
「對了。」袁相柳突然想起什麼,道,「我今日聽說馮老闆的商隊回來了,只是途中遇到了劫匪,貨物全都被劫去了不說,還損失了好多人手。」
蘇瀟有些意外,遲疑地放下湯碗,「我沒聽說呀,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在昨天晚上,馮家大概是沒有聲張,但是報官了,我也是聽秦兄說的,他父親在縣衙,所以了解一些情況。」
袁相柳道,「商隊三十多個人,聽說只回來了十幾個,所有貨物全被洗劫一空。」
「在哪一帶被劫的?」蘇瀟追問,心裡不禁慶幸。
她知道災年匪禍泛濫,所以這次沒有讓蘇玉文他們跟著商隊去,只怕遇上什麼危險,他三叔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不在乎少做這一樁半樁的生意,刀口舔血的錢不賺也罷。
但是馮玉蕭卻和她的想法不一樣。
馮家的商隊一年出去兩趟,如果入冬前這趟不出去的話,就要少上一半的收入,那可是過萬兩的銀子,馮玉蕭自然是捨不得。
加上馮家歷代經商,經驗和人手都非常充足,所以難免托大,沒太把這次的災情放在心上。
沒想到外面已是這般兇險。
「在潯江府那一帶被劫,聽說是一夥幾百人的山匪,那一帶林地頗多,匪徒們平時居在山上,山下那段是府城的必經之路,山匪不止搶了馮老闆他們,還有許多過路的商人和商隊都被搶了。」
香草又端上來一盤小炒牛肉,袁相柳伸手示意她放在蘇瀟那邊。
這是今天唯一一盤小灶,也是蘇瀟很愛吃的一道菜。
蘇瀟看著裡面紅紅綠綠的辣椒,食慾大動,拿起筷子先夾了一條辣椒吃,道,「潯江府那一帶地處偏南,不是沒有遭災嗎?居然還有山匪?」
「巡江府的百姓沒有遭災,那幫山匪是從北方流竄過去的。」
袁相柳道,「從永昌府以北全都遭了災,越北方糧荒越嚴重,有些地方甚至到了搶無可搶的程度,恐怕要到今年夏天,南方的一些糧食運過去才能有好轉。」
「那些人就算是留在北方燒殺搶掠,收穫也不大,所以一路往南逃竄,最終駐紮在潯江府那一帶來往商人最多的路上。」
「原來是這樣……」蘇瀟微微頷首,「那這次馮老闆想必損失不小。」
所有的貨物都折在裡面,也是過萬兩的銀子了,更不用說還有精心培養許久的人手,如今還得拿出一筆錢來安撫死者的家屬。
袁相柳面色沉著,「只怕經過這一遭,今年入夏馮家的商隊都不一定能按時出發。」
「確實。」蘇瀟深以為然,「損失的人手還得再重新培養,加上南方如今也是動盪不安,肯定害怕再被搶。」
種種原因之下,不光是馮老闆,恐怕其他許多走商都要人人自危了。
不過,往往危機也與商機並存。
蘇瀟摸著下巴,暗自思量。
袁相柳一眼看透她的想法,指尖敲了敲桌面,「那些人瀟瀟才收上來,訓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外面兇險非常,切莫操之過急了。」
一言點醒夢中人,蘇瀟瞬間歇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恩,我知道。」
「不過那些匪徒劫了那麼多的人,潯江府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商戶也都不敢從那邊經過,對州府的稅收也有很大影響。
蘇瀟知道越是有錢的商人越是很惜命的,動盪不安的環境,最不適合經商。
袁相柳眉心微皺,「聽說潯江府的知府正在徵調兵力,打算上山剿匪,還發了公文函往北方這邊的幾個州府,讓縣官好好處置難民,切莫再多流竄到南方去,不然整個大盛都要亂起來了。」
「只不過……」
「這公文函用處不大就是了,畢竟現在各地知府縣令都在為難民頭痛,能收容處理的到底有限。」蘇瀟接話,內心一片瞭然。
兩人默契地笑了笑。
袁相柳道,「是這個理,如今很多州府自顧不暇,這公文函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
「瀟瀟你出城進城也要萬分小心,多帶幾個人,免得遇上流竄的匪寇。」
「好,你放心吧。」蘇瀟拍拍胸脯保證,「我會小心的。」
她好不容易掙得這份家業,自然要惜命和她家小柳好好享受這輩子。
……
第二天一早,兩人穿戴整齊,乘著馬車回到村中。
因為人比較多,蘇瀟讓套了兩輛馬車,她和袁相柳一輛,章大夫他們幾個人一輛。
到了村中,遠遠便看到昨天招攬的一些人在蘇家大門口出來進去,進了院門,屋子裡面還有剛起來的難民在洗漱。
見到蘇瀟過來,眾人趕緊聚到院子裡,七嘴八舌地叫人。
「主家。」
「主家。」
他們看著袁相柳一身錦衣華服,與蘇瀟走在一起,似是挺親密的樣子,但也不敢隨便開口叫人,怕誤會了,叫錯惹主家生氣。
蘇瀟便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這是你們的主君,以後見到他就和見到我一樣。」
她還是沒好意思用「夫君」二字介紹,總覺得有些怪不好意思。
「主君,夫人。」難民們伶俐地改了稱呼。
既然兩人是一家子,那麼都是稱男人為主君,妻子叫夫人,這是大盛朝幾百年延續下來的傳統稱謂。
蘇瀟點點頭算是回應,然後指派了幾個人,進去搬了兩張桌子出來。
唐密心領神會,把帶來的紙筆鋪開到桌子上,和章大夫一人占了一張桌,擺開了架勢。
蘇瀟讓難民們依次排開成兩隊。
難民們不明所以,但都很聽話地照作。
昨天晚上他們被帶回來之後,便合力做了一鍋大鍋飯。
蘇瀟之前囤糧的時候順便收了許多乾菜,自然不是她和袁相柳吃,而是早就為收攏難民打算好的。
乾菜泡開之後切碎了,能膨脹三倍之多,和玉米糊糊一起煮,雖說不算好吃,但對難民們來說,能吃飽就已經是無上恩賜。
他們好久都沒吃過這麼飽的一頓飯,今日精神面貌都好了許多,這會兒對蘇瀟自然言聽計從,他們都再也不想忍受餓肚子的滋味,如果乖乖聽話就能換來頓頓飽飯,他們都是願意的。
「昨日時間匆忙,初步挑選了大家,但還沒來得及深入了解。」
「我選人,除了看重能力,人品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今日時間空餘,正好充分了解一下大家的背景和經歷。」
「從第一排開始,把自己一路逃荒來的經歷,無論好壞都說一遍,由章大夫和唐密記錄在紙上,我之後會讓人一一查證,若是有人敢說謊的,有品行不端的,我會直接把人清出去!」
蘇瀟揚聲說道,一改之前的和善,變得嚴肅且嚴厲。
「大家都想好了再說。」
「第一排的上前,開始說吧。」
沒想到還有這層考驗,眾人都是愣了愣,不禁面面相覷。
直到唐密高聲叫第一排的人上前,前頭的兩個漢子才反應過來,臉色都是一變,步伐緩慢且遲疑。
這兩人,便是之前被章大夫點名的那兩個喪心病狂的人。
他們原本以為是有什麼好事兒,習慣性地擠到了前頭,別的難民知道他們不好惹,也沒有和他們爭。
卻不曾想是這種事兒,兩人都做過許多惡事,這一路逃荒,也欺辱過許多人,這種經歷若是說出來,哪個主家都不會肯要他們。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湧起了一樣的念頭。
說真話是肯定不行的,那麼就隨便編一些好了。
「我是青陽府桃花村人,家中田地絕收,又遭北夷蠻子劫掠,這才逃荒過來……」
「這一路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挖些野草野菜吃一吃,顛沛流離,如今得主家看中,以後定會好好效力!」
兩人拋妻棄子都毫無心理壓力,說謊更是連草稿都不用打,相當的從善如流,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唐密手持著筆,卻沒有急著在紙上落字,而是盯著他們看。
其他難民聽了他們的講述,表情都頗為微妙,還有幾個人小聲在竊竊私語。
蘇瀟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忘了和大家說,我這兒還有一個規矩。」
「既然大家都是一路逃難過來的,想必相互之間也有所了解,與其由我派人到處查證,耗費時間精力,倒不如大家互相檢舉。」
蘇瀟往前兩步,站到兩個漢子中間。
「這兩人剛才已經說了逃荒以來的經歷,是否不盡不實,我想大家心中都有數。」
「現在我給大家這個機會檢舉,所有了解他們的人,都可以暢所欲言,說出最多最真實的話的人,我賞十文錢!」
這些難民雖然對兩個漢子頗有微詞,有些還被他們欺負過,怨恨著他們。
但大家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不敢隨意亂說,怕事後遭到報復,都不敢檢舉,也不想招惹是非。
在蘇瀟之前說檢舉的時候,眾人都在往後退。
直到十文錢的獎賞了出,所有人都炸了鍋,原本躲在後面的難民都往前來,躍躍欲試。
那兩個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漢子臉色頓時黑如鍋底,頗有些怨念的看著蘇瀟,極力掩飾著怒意。
「夫人既然招攬了我們過來,何故還要多加為難?這條件未免太過苛刻了些!我們一路逃荒,吃了上頓沒下頓,便是做些偷摸小事兒,只為了吃口飯,難道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麼?」
黑臉漢子率先開口道。
他知道這些難民為了錢,大有可能會供出他們的事,便先發制人,質疑蘇瀟的行為。
這些難民可不都是清白的,為了一口飯吃,這一路上有人坑蒙拐騙,也有人偷雞摸狗,真要開了這樣的先河,也有好幾個人都得被一起揪出來。
另一個長臉漢子聽他這麼說,連忙接話,「如果夫人不想用這麼多人,大可直說,不必設置這些條條框框,故意為難我們。」
「如果你覺得這是為難,大可直接出去,門在那裡,沒人會攔著你。」袁相柳走過來,站到蘇瀟身邊,不帶情緒地看著那個長臉漢子。
長臉漢子被噎了一下,更加不憤,偏偏又無話反駁。
蘇瀟一笑,道,「人在死亡的威脅之下,做出一些稍微不道德的事情,確實情有可原。我也不是全都不能理解。」
「只不過有些人值得原諒,有些人卻不值得,是否能夠原諒,不是我一人評判,個人心中都有桿秤,但這所有的前提都是坦誠相對。」
「我只是讓大家坦白過去,還沒說所有做壞事的人都會被趕走,你們兩個一直遮遮掩掩,難道是知道自己幹的事情,為所有人所不能容嗎?」
她直視著那兩個漢子,有些嘲諷,「當然,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做的惡事是所有人都不能容的,那麼也可以不必多廢話,直接滾出去。」
「你!」黑臉漢子咬牙切齒,既不敢說,又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