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我就是羅納德·唐！

  此時此刻，供奉阿耆尼神廟的外部，已經完全被濃郁的霧氣籠罩。在縹緲如仙境的晨霧中，亮起了一雙金色的瞳孔。

  只能勉強看清那是一個苗條的黑影，她張著嘴，長尾摔打在恆河的水面上，激起了漫天的浪濤。浪濤中還有悲傷的歌聲，像是一場戰爭之後有人在墓地頌念悲情的長詩，來祭奠死去的英靈。

  附近的教徒們被歌聲蠱惑了，他們無聲地跳入水中，腎上腺素飆升，瞳孔張大，處於無理智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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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群普通的信徒涉水而行，任由冰冷的恆河水淹沒他們的腳踝、膝蓋、腰胯……直到胸口乃至於眼睛都沒有退縮。

  就像一群瘋狂的朝聖者，來覲見降臨塵世的神主。

  而恆河中不僅有這些被蠱惑心靈的普通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在水面上浮起，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就像一鍋要沸騰的水。

  它們有的是死侍，有的是亞種，有的是純血龍類，但不約而同的是，它們的刀狀骨質鰭與鱗片間都流淌著渾濁的泥沙，想來是不知道在水底潛伏了多長時間，只為等待總攻號角吹響的這一刻。

  那個離開的船夫也出現了，他手裡提著一盞河燈，原先在水面上漂流的河燈全部靜止了，彼此之間有看不見的精神細線連接，它們鐵索橫舟，構成了牢不可破的鍊金矩陣。

  而船夫手裡的河燈就是核心，也是最明亮的一盞，他從船上跳到阿耆尼神廟的階梯之上，水漬鋪開，他緩步向前，背後跟著由龍類、亞種、死侍、人類組成的千軍萬馬。

  這可能是卡塞爾學院從未想過的一幕，龍類終於找到了對抗科技的辦法，他們用鍊金術構成了元素封鎖，讓附近的區域變成了微縮版本的尼伯龍根，在地球軌道上的衛星看不見，任何信號也無法傳出。

  況且他們還控制了人類，混血種對於龍類、死侍、亞種可以不顧及社會準則，那這些人類呢？

  這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你的幫手？」神廟內，羅納德·唐用沙啞的聲音說。

  即使無法動用風系的言靈鐮鼬，處於目前這個狀態的羅納德聽力也不遜色愷撒，甚至遠遠超過。有一支錯綜複雜的千軍萬馬正在逼近，頃刻間包圍了神廟所處的這個土坡。

  「沒錯，足以給你送上最宏大的葬禮！」娑婆訶從土坑裡爬起來，得意地說。

  她的這個舉動觸怒了羅納德·唐，他進行了一次深呼吸，手裡緊緊攥著巨大的行李箱。這是他的武器，由於是假期他沒有攜帶鍊金道具，不過這個行李箱的材質特殊，唯一的特點就是沉且堅固，用來當做重物砸人也是蠻不錯的。

  狂躁的熱風滾滾撲來，那是羅納德在深呼吸之後已經完成了蓄力，他迅速的飛奔，在空氣中只留下一道顯眼的火線。

  縱然是高階龍類，娑婆訶也看不清羅納德的動作，當對方滾燙的鼻息撲到鱗片上時，才感覺到被烈火焚燒的痛苦。

  巨大的黑影出現在她的腦袋上空，是羅納德·唐高高舉起了行李箱，看他的架勢分明是舉起了一座山！

  他不愧是與路明非能互換褲子穿的好兄弟，在沒有合適的武器，一如同路明非在YAMAL號對著瓦爾基里揮動行李箱那樣，凌空躍起，帶著自己的憤怒與威嚴，用超出想像的速度給行李箱附加了不遜色炮彈發射的動能。

  倉促間娑婆訶只能交叉自己的利爪疊在額頭上空，同時尾巴掃動，試圖把羅納德·唐抽出去。

  她的尾巴的確甩在了羅納德·唐的身上，可那絕對不是長鞭甩在犯人的身上，而是抽上了一座鐵塔！

  尾椎骨幾乎是在頃刻間斷裂，但是羅納德·唐硬吃了這足以抽碎鋼筋混凝土的一擊，身體甚至沒有搖晃！

  一聲轟然巨響，被高高舉起的行李箱終於落下，半空中被甩出一條明亮的血線，是娑婆訶倒飛出去。

  她的臂骨因為攔截這一擊被折斷，強大的穿透力刺破層層防禦，甚至蔓延到尚未完全修復的顱骨中，那裡傳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聲。

  一瞬間娑婆訶再也站不起來了，雙眼充血，天旋地轉，大腦內的精神差點因為這次物理衝擊而潰散。

  「封神之路？你動用了封神之路？」娑婆訶滿臉震驚，每說一個字都會口吐鮮血，裡面還殘留著內臟的碎片。

  在她的偷襲和精心的布置下，羅納德·唐已經瀕臨死亡，連言靈都無法動用。他本應該虛弱得跟待宰的羔羊，可現在勇武甚至遠超平常時期，竟然提升了自己的血統！

  「娑婆訶，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掌握著封神之路？只是忌憚於長老會以及礙於身體，不願意動用這種辦法而已。」羅納德拖著重重地行李箱，慢慢向她靠近。

  他就像一座正在崩塌的山嶽，攜帶不可抵擋的勢態，滾滾而來。

  這一刻娑婆訶再次凌亂了，因為羅納德的語氣分明是……諾頓陛下！

  他以王的威嚴與冷漠行事，徹底告別了那種喜劇的可笑風格！

  是的，封神之路的確是個禁忌，但並不代表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沒有偷偷保留這種方法，他是諸位龍王中最暴戾也是野心最強大的，換句話說，他也是精神病最重最愛自己弟弟的。

  為了對抗棄族的命運，為了不吞噬康斯坦丁，他不顧一切收集掌握力量的方法，不過礙於某種原因，到最後也沒有落實。

  羅納德·唐擁有諾頓的全部記憶，恰有人類之軀，在倉惶和暴怒之中，他已經不去管什麼禁忌了，只想把這個龍類在頭頂撕成碎片，沐浴她滾燙的鮮血一解心頭之恨。

  「哈哈哈哈哈哈！」娑婆訶仰天長笑，很難判斷出這是悲哀還是喜悅，「你讓自己踏上了一條終末之路，人類不可能再容許你活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對逐漸逼近的羅納德，終於開始頌唱最強大的言靈。

  一個領域忽然被激發，似乎是神廟外的白霧涌了進來，霎時娑婆訶的周圍懸浮著細小的液滴，仿佛千萬滴雨水被她從雲層中攫取。那些雨滴緩緩地旋轉，最後到達了三米的厚度，簡直就是一個透鏡，倒映出羅納德·唐那張猙獰的臉。

  隨著她的揮手，高速旋轉的水流如高壓水槍，一起湧向羅納德·唐，每一顆都有鍊金子彈的威力，正在迅速衝擊他體表的龍鱗。

  這是尤為壯觀的一幕，那些高壓水流就像消防員趕到火災現場，尤其是羅納德·唐還是這個世界最恐怖的火源之一。

  在元素五芒星中，水元素是克制火元素的，尤其是高階龍類的戰鬥中，目前羅納德·唐沒有辦法動用言靈的力量，這些水元素的確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他體表開始滲出血珠，那些水流漩渦跟長了眼睛似的往被洞穿的胸口鑽，已經被顛覆的物理定律重新奏效了，在強大的衝擊下，羅納德·唐開始倒退，在瀰漫的霧氣中隱約能聽到淬火的聲音。

  「哈哈哈！」娑婆訶又笑了，龍類可以在某種程度顛覆物理定律，是因為強橫的肉體以及可以改變規則的龍文，「我看你的這種狀態能堅持多久！三分鐘？不，你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了！」

  在高階龍類的戰鬥中，判斷一個龍類是否筋疲力盡最好的辦法，就是看他能否改變規則。而如今，羅納德·唐已經無法改變規則了。

  「殺死你足夠了！」在漫天的霧氣中，節節敗退的身影忽然站住了，用儘可能冷漠的語氣說。

  娑婆訶的瞳孔猛然收縮，霧氣中一直倒退的青色身影果然停住了！

  他仿佛抓住了什麼東西，就像一堵頂天立地的青銅牆撐開，那種上千年累積的威嚴猶如實質，正在緩緩逼近！

  「該死的陸離！」她咬牙切齒地痛罵道。

  羅納德·唐並不是把封神之路推向更高的層次，而是在暴怒之下恢復了少許的理智，將行李箱推到了身前，任由它迎接言靈·渦的沖洗。

  行李箱雖然普普通通，可他的製造者是陸離，即使龍類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鍊金術士之一。他製造出的箱子是呈裝龍骨十字的載體，其堅固程度自然超出想像，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摧毀，包括言靈之力。

  目前遭遇元素與言靈之力的手提箱，上面銘刻的鍊金矩陣自動撐開，它完美地提供了屏障，讓羅納德·唐繼續前進。

  「死吧！」羅納德·唐五指併攏，青色的利爪比刀鋒還要犀利，頂著如瀑布傾瀉的渦流衝擊，直直地刺向娑婆訶的胸口。

  古銅色的手腕忽然攥住了青色的利爪！

  那也是純血龍類，正是搭載羅納德和塞特婭的船夫，他一手提著河燈，燈光照亮了羅納德青色的臉，另一手則狠狠攥住了青色的利爪，鮮血橫流。

  娑婆訶用言靈的拖延，終於等待了援軍的抵達。

  「螻蟻一樣的三代種，也配插手我們之間的恩怨？」羅納德冷漠的發言令船夫錯愕，他的表情與娑婆訶同出一轍，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諾頓殿下還是羅納德·唐。

  但很快他的錯愕就被痛苦取代。

  擴散的霧氣中忽然多了一抹璀璨的紅，是羅納德·唐青色的利爪暴漲，洞穿了船夫的手臂，黑色的指甲蔓延如獵刀，隨著它的揮舞，那隻手臂幾乎在瞬間爆開了。

  船夫憤怒的嘶嘯，他在一個照面就失去了手臂，強忍著痛苦暴退，提著河燈搖了搖，轉瞬飄逝到娑婆訶的身邊，一把將她扶起。

  暴怒的羅納德·唐正欲追擊，但是越來越多的黑影撲向他，他們驟然發力，用尾巴和手臂環繞住他的四肢，利用人海戰術形成了「人肉鎖」。

  「滾開！」羅納德·唐冷冷地說，青色的利爪刺破霧氣，欲把這些蟲豸開腸破肚。

  破空聲傳來，霧氣也如期被撕裂，但是青色的利爪卻沒有洞穿血肉，而是在偷襲者的上空停下。

  那不是一個人，幾乎是龍類與人類的大雜燴。有人身蛇尾的怪物纏繞住羅納德的腳腕，利爪全部嵌入地面，牢牢地鎖死了，上面還滴落著腥臭的黏液。

  但更多的人是沒有龍化的普通人，他們甚至沒有死侍化，只是憑藉肉體凡胎。

  毫無疑問，這些人類都被控制了，他們的力量、速度都得到了莫大的提升，但對於羅納德·唐來說還是微不足道，甚至能看到他們的肌膚因為觸摸滾燙的鱗片，正在迅速變紅起泡。

  「你們！」羅納德·唐殺氣昂然，他雖然已經龍化，可暴怒之下還保持著一顆人類的心，對於這些人是否該殺死還是猶豫了。

  「我記得秘黨里有一個可笑的規定叫《亞伯拉罕血統契約》。」娑婆訶嘲諷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怎麼說得來著？哦，不能泄露龍類的秘密，不能濫殺普通人。現在他們對你出手了，你會不會殺死他們呢？」

  她身旁的船夫也沙啞地笑了，斷臂的傷口正在蠕動，森森白骨上正在迅速鋪開血肉。

  「滾開！」還是強硬的呵斥。

  不過羅納德·唐的動作遠沒有他語氣那樣強硬，反而無比的溫柔。手上暴突的黑色指甲縮回，以他的力氣強行薅開那些纏繞在身上的普通人沒有任何難題，他像提著小雞崽那樣把這些普通人抓到眼前，冷冷地與他們對視。

  被控制的人類眼中頓時失去了光芒，金色曼陀羅花紋熄滅，羅納德·唐輕盈地把他們拋了出去，解除了對龍類的控制。

  可他的脖頸卻突然多出了一抹血花。

  來源於人身蛇尾的怪物，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只能憑藉牙齒與指甲干擾羅納德的目標，仍有一部分是龍類以及亞種，他們的尖牙與利齒並不遜色鍊金武器。

  在羅納德·唐小心翼翼處理人類的同時，他們發瘋了一樣在他的身體上撕咬，萬蟻噬象，終於刺透了龍鱗。

  他的血肉開始變青發黑，嘴唇也變得蒼白，亞種們的牙齒里都注滿了神經毒素，這是蓄謀已久的攻擊。

  「怎麼樣？還不殺人嗎？你只需要無差別的揮擊，就能把這些傢伙一起殺死哦。」娑婆訶捂嘴輕輕笑了起來，「你的身體裡蘊含著多麼強大的力量啊？現在淪落成供人取笑的小丑，真可悲。」

  這一刻她不像龍類，更像是調皮的塞特婭·法斯瓦妮爾。

  羅納德·唐沒回答，強忍著身體被撕裂的痛苦，一個又一個拋出那群被控制的人類。他的身軀慢慢搖晃起來，那堵在霧氣中似乎頂天立地的青銅之牆將近塌方。

  漸漸的，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軀體被洞開的部分悄然流走為數不多的生命，冥冥中不斷有聲音跟他說：「殺了他們吧，殺了他們吧，何必這樣屈辱地活著？用你的怒火把他們燃燒成灰燼！」

  「滾！」這聲呵斥既是給龍類，又是給那個煩人的聲音。

  羅納德·唐輕輕拋出最後的人類，放聲咆哮：

  「我要是無差別的亂殺人類，哪怕他們被控制對我發動進攻。那也是龍的行徑！不是人！給老子聽好了，我就是羅納德·唐！堂堂正正的羅納德·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