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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可誰又能成為誰的救贖?

2024-06-20 17:39:18 作者: 涼豆子

  我從未想過,在我離開江城後,有朝一日還會回來,並且還是那樣焦急地回來。不過,現在對我來說,不能用回來這個詞,我與江城已經互為過客匆匆。

  即便路上沒有耽誤任何時間,到了江城機場,天也完全黑了下來。華燈初上的江城,預示著夜的繁華也即將要開始。

  我無暇顧及不夜城的璀璨,事實上我心裡那點不好的預感已經升至最高值,我隱隱猜到,沈軼南出事了。

  手機才開機,幾十通未接電話湧進來,仿佛在告訴我,我的預感又一次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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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澤,是我。「

  「文小姐,你是不是在機場?我的人在等你。「

  「好。」這次我沒有再多說什麼。未見到沈軼南之前,我覺得說什麼都是枉然。我總要見到這個人,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一輛黑色奔馳載著我在江城的街道呼嘯,兩旁的車竟全都讓開了道,我的心陡然一墜,指關節開始一點點泛白。如果不是他的情況差到極致,又怎會有此奇觀?我還是來遲了嗎?我的心漸漸發冷。

  左繞右拐終於來到一處不起眼的診所。

  「文小姐,請跟我來。」門口等著的人還沒等車完全停穩,就拉開門,只差沒夾著我往裡面走。

  從一樓到二樓,再到盡頭那個房間,我越走越覺得冷,感覺有一隻無形的手,要扼住我的脖子,只要我再往前走,即將萬劫不復。

  許澤就站在盡頭,臉蒼白得像被抽走了身上一半的血似的,眸里晦暗異常。

  「你來了。」沒有鬆一口氣,而是特別疲憊,疲憊到快要撐不住的感覺。連許澤都這樣,我不敢想像沈軼南會遭遇什麼事。

  「他……「

  許澤苦笑,「文小姐,雖然很想感謝你,讓我們在江星號找到他,可我們到得仍然太遲。凌雪這個女魔鬼,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毀了沈總。」

  「毀「這一字包含很多意思,擱在凌雪身上,那就更駭人聽聞,因為這個女人人格不健全,精神和人生觀都是扭曲的,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可凌華鋒不是把她扣在國外不讓她再回來嗎,她是怎麼回到江城的?

  「你要看看他嗎?也許你會沒法想像,但在他以為你死了之後,這幾乎就是他每次受折磨時的真實寫照。他一直瞞著所有人,我是無意中看到他吃的藥,跟著他來到這個地方,親眼看到,才知道,原來他的心病已經這麼嚴重。我還給他找心理醫生,真可笑,他怎會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可他還配合我表演。」

  「我沒問過醫生,他估計也不想任何人知道,連你也不例外。我本以為,老天爺終於開眼,見不得他受折磨,把你還給他了,他也終於可以重新活過來了,誰會想到,你讓他離地獄越來越近。」

  許澤掏出一根煙,但還是忍住了,沒點燃。

  我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告訴我,在江星號上都發生了什麼。」

  許澤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你都能猜到,他在江星號了,怎麼會猜不到發生了什麼。」

  「你怨我對他心狠無情,那你何必急著把我找來?「因為沈軼南出的事,與我有關,許澤才會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希望我能救救沈軼南。

  我能猜到一點點,但更多的,我不敢往下想。

  許澤背過身去,嗓音帶了一點鼻音,「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樣子。從我跟在他身邊做事起,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想要什麼都能憑他自己要得到,他的確有不可一世的驕傲,可為什麼跟你糾纏之後,他要承受這些?你讓我帶人去江星號找他,越多人越好,我找到他時,根本不敢讓那些人見到他的模樣,那一瞬間,我只想到兩個字,悽慘。「

  「他喜歡凌雪的時候,還年輕,所有能代表凌雪在他心裡的位置的,他都給了她,他們是青梅竹馬,star這個名字也是他為她取的。那顆鑽石是他們確定關係的定情物,而江星號則是他生日的時候,第一次告訴所有人,以後要娶凌雪的地方。S商場則是將來要送給凌雪的聘禮。可他們最後還是分開了。」

  「他好不容易才得知,你沒有死,他不想再因為凌雪或者任何人,再經歷一次兩年前的事。他想和你從頭開始,他想解決你們之間的所有誤會,你在意的事他都會去做,所以,他特意在他生日這天,正式約凌雪在江星號見面,他要拿回這幾樣東西,不管代價是什麼,他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告訴凌雪,他不再愛她,也不會再愧疚,以後,他是屬於你的。」

  「凌雪當然不同意,她又用當年她差點被唐銘順毀了清白這件事來逼沈總,可是沈總已經不再有反應。凌雪知道即使用虧欠也留不住他,便想毀了他。她該死的,竟然把當年你和她同在那場劫持里發生的所有事,在他面前,重演了一遍。」

  「沈總的心魔是你,這次他再也撐不住,巨大的刺激讓他又陷進當年他親眼目睹的那場大火里,再也出不來。我找到他時,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不停地扯自己的頭髮,眼神空洞,嘴裡一直在念你的名字,他綣縮在船欄底下,只差一步,我就攔不住他,他突然蹬上去,就要往江裡面跳。可怕的是,凌雪竟然在他背後慫恿,讓他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再也沒有痛苦。我真想殺了她。「

  一陣反胃湧上來,我的腿是軟的,幾乎站不住。我扶了一把牆,我知道真實情況比許澤說的,還要危險萬分。面對一個完全失去理智的人,要用多大的力氣和意志,才能死死拽住他,把他從邊緣地帶往回扯。

  「文小姐,求你的話我不是說不出來,我也不是不會哭訴,只是那樣沈總也太委屈了,要靠這樣來得到你的憐憫。你心裡是有他的,不然你不會再次踏足江城,不然你不會二話不說,任由我們的人,把你帶到這裡來。你知道嗎,這個地方,他足足來治療了兩年,每次治療都快沒了半條命。可怕的不是他要表演得有多么正常,而是他要對抗那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的孤獨,和對你想念。「

  「如果連你也放棄他,他真的就只有他自己一個。其實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跟所有人一樣,冷了就本能地向暖的地方靠近,他有什麼錯?他錯就錯在,他不懂,也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這是對是錯,沒有人有耐心帶帶他,抱一抱他。「

  我不停地深呼吸,重新邁了腿,想往前走。

  許澤又喊住我:「悄悄地看幾眼就躲起來吧,至少給他留些尊嚴。還有,我不知道,我這麼讓你過來,到底是刺激他,還是能救他。希望你不會再讓他越過邊緣線去。」

  許澤放輕了腳步,緩緩地離開。

  我腳上穿的是板鞋,踩在地上也很輕。前面的房間透出一點光線,我知道那是許澤特意而為,又或者是心理醫生特意而為之。

  透過門的縫隙往裡看,我終於看到沈軼南。可是為什麼,我居然會無聲地,淚就流下來,而且怎麼也止不住。

  房間裡很空,只有兩張沙發,心理醫生坐一張,原本他也該坐一張,可他直接縮到沙發背後去,攤開手掌擋在額前,聲音陰戾讓把燈關掉。

  心理醫生一點點地給他催眠,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慢慢地放鬆,然後被催眠,緊接著,是又一次陷進去,無法自拔。

  「文櫻……不要走,文櫻。「

  他開始劇烈顫抖,沒辦法冷靜,他不停地呼喊,說要進去救我,他雙手揮舞得直接把周圍的落地燈敲打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

  「文櫻,不要死。「

  「不要死。我求你。「

  一聲接連一聲的「文櫻「二字,像從他心底迸了出來的岩漿,源源不絕,又難過得讓人心碎。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想殺了凌雪。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沈軼南。像沈軼南的母親一樣,得不到就一定要毀了,才行嗎。得不到就一起死,這樣就是愛情了?愚昧無知的母禽獸,我一定不放過她。

  沈軼南這個傻子,既傻又瘋。文櫻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惦記的。為什麼要在她死之後,才突然知道,原來他自己也曾經愛過。

  沈軼南你叫我拿你怎麼辦才好。我要怎麼做。我不想原諒你,可我又見不得你那樣痛苦。那些仿佛都刺在我心上,我也會痛。

  他暈了過去。心理醫生也累得不行。

  門打開,心理醫生讓我進去。

  「病人再這麼下去,就永遠也好不了。他自己很抗拒走出來。原本有希望但是今天過後,我覺得更加困難了。」

  「如果連你也幫不了他,那麼只能,一輩子這樣了。」

  我輕輕地走進去,坐在沈軼南旁邊,第一次試著張開雙臂,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裡,像抱一個孩子。

  我的心很亂,很亂。他像我一樣,如果在每一次難受的時候,都有人及時地抱一抱,日子可能過得沒有這麼難。

  可誰又能成為誰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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