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還好你在,謝謝你還在
2024-06-20 17:39:20
作者: 涼豆子
夜沉沉,夢沉沉,我終於見到這個男人是怎麼睡的。他根本就睡不安穩,夢魘時不時來襲,他緊閉雙眸,渾身用力,額上青筋凸起,嘴裡無意識地呢喃。
我抓住他的手,一次比一次緊。
下半夜,他好像終於能睡得好些。在此前,我不知道,對於某些人來說,睡覺如同半條腿邁進地獄一般難受。
我趴在沙發邊上,不知不覺睡過去。直到天光大亮,直到沈軼南終於醒過來。
「你都知道了。「
「是。「我睡得不夠,腦子還有點昏沉,脖子也很酸。夜裡還好,現在白天看清周圍之後,我本能很排斥這個地方,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活動一下脖子,問他:「我要回茂都,你呢?「
他似沒反應過來我這麼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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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是故意的,從包里拿出那個絲絨盒子,「你的密碼鎖,我破解了。這個我拿了,我沒打開過,應該是給我的吧。」
「為什麼要設我們離婚的日期?」
沈軼南沒有迴避,「因為我想回到那天,親手撕了離婚證。「
「撕了就有用?撕了你就能保證不會有後而這些事情發生?你就不用做選擇,救我與凌雪的其中一個了?「我最後面那句話過於尖銳,明知道這個時候說,極有可能刺激到他,我還是說了。
沈軼南重重地呼吸,「我不能保證,文櫻,我終於知道在你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我恨我自己,我竟然想兩個都救。一直以為自己在盡力,其實一開始就是錯的。哪有什麼盡力可言,你最難過的時候,我都在幹什麼事。」
「所以你更加走不出來?別傻了,你現在除了折磨自己,讓凌雪得逞之外,還能折磨誰?我也不會回心轉意。哦,對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又一次失約。好像你跟我說過的話,決是兌現不了。這個盒子裡應該不會俗套到裝了戒指吧。「
我把盒子丟到他身上,「你跟凌雪清算那些從前,那些曾經,能算得完嗎?」
「算不完也要算,我不想再負你。「他雙手插在頭髮中,神色是前所未見的疲倦,但眼底含著一絲輕鬆。
「可要不是許澤拉住你,你今天已經不能在我面前說話。你覺得以你這樣的情緒,你搞得定凌雪?「
他再也受不住,用力把我拽到他懷裡,他的下巴抵著我的肩膀,我以為他會收起這些脆弱來,但他沒有,他就這麼把他的不安,不甘心,悔意,難過全部攤開在我面前,「可你不再要我,不管我做什麼。自從我再見回你,已經好了許多,昨天會失控,是因為知道你為了救她,曾經這麼不惜一切,我根本就是親手把你推至無路可走。「
「你又沒聽我說過,你怎麼知道她說的就是事實?等我願意說了,我再告訴你。除非你願意信她而不信我說的話。」
我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沒有鬆開我。
「你睡夠了是吧,我很困,我想回茂都了。」
「我和你一起回。」
不用多說什麼,一起回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在意江城這裡的所有。只是他既然都能想到回來跟凌雪做徹底的清算,為什麼就不去看看沈君全。
許澤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見到沈軼南似乎恢復了正常,他放心下來。我知道這一夜對他而言,同樣是煎熬。
「沈總,那邊……」
我看了許澤一眼,沈軼南直接打斷他:「照舊,用最好的藥吊著。「
「我想去看看沈君全。「
許澤震驚,沈軼南點頭。
半小時後,我手裡提著一份小籠包和豆漿,出現在沈君全的療養院。沈君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全靠呼吸機。
他見到我,整個人激動得讓旁邊的機器幾次發出聲音。
「你急什麼呢?不就是我沒死,你用不著大驚小怪。「我夾了只小籠包放進嘴裡。以前覺得江城這家小籠包挺好吃的,現在只覺得油膩。我果真變得只習慣了茂都的一切。
「你沒想過,你的結局會是這樣吧。我來,不是想幸災樂禍,不過是難得來一次江城,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所以來跟你打聲招呼而已。你這輩子做了這麼多錯事,卻讓他替你背著,你真的過意得去?還是說,只要你不負你自己,天底下所有人,你都可以隨便決定他的生死?像你這種人,多留在世上一分鐘,都是對空氣的褻瀆。」
「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看著沈軼南。你的時間不多了,而我,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去糾正你曾經教給他的東西,一點點地把他變成我想要的樣子。他絕對不會是你的延續,他會比你幸福得多。「
我站起來,深深地給他鞠了躬。我也沒說錯,餘生還有很多時間,不管我跟沈軼南是什麼結局,都充滿未定數,但總該,我和他都有新生活的。
從沈君全那兒出來,我聽到後面醫生和護士的腳步匆匆,但沈軼南理也未理一下。
坐上去機場的車,我特意看他一眼,「你應該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這麼義無反顧地跟在我身後吧。」
「不,我想了兩年。」
好吧,我住口。有些東西我看過就行,不用放在嘴上。
但是昨晚見到他那樣,不可否認真的把我嚇到,也讓我擔憂。許澤說他從沒睡過一整夜的覺,我不知這兩年多以來,他是不是每一夜都如同昨晚那樣。
「在想什麼?」沈軼南很自然地把我的手攥在他手心裡。
我瞥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手拉出來。說話歸說話,我可沒準他碰我手。
「凌雪叫你解脫,你很聽話啊?」我要笑不笑道。說到底,你就是活該。
「之前一直沒辦法接受你已經不在,昨天,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我想問他,如果沒有昨天那場意外,他昨晚在樓上等我想做什麼?絲絨盒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我直覺那並不是戒指,因為沈軼南知道,我肯定不會再輕易給出承諾。
也許是我的靜默讓他沒再多言,也許他念及我太累,總之,從這兒一路到機場,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我是真的累壞了,一宿沒怎麼睡,加上他斷斷續續的被噩夢擾著,有幾次掙扎把我手都快要扯斷。我不得不強撐著精神,看好他。
飛機上,我問空姐拿了條毯子,然後閉眼休息,沈軼南輕輕地將我的頭按他肩膀上,我實在沒力氣再動,就由他去。
什麼時候抵達茂都我完全不知道,沈軼南叫醒我,落地後我還是困,有人就開始發揮趁水摸魚,手頻頻擺放到我腰上。
我強撐著眼皮,終於撐著回到一品臨岸,隨身的東西一放,我往沙發一癱就起不來。
這兩年多舒服愜意習慣了,我幾乎沒有這麼奔波勞碌的時候,更沒有從前那股拼勁兒,熬一宿就是極限了。
不過等等,我突然睜開眼,瞥向沙發邊上站的沈軼南,我好像沒讓他留在這裡?
「想吃什麼?」他的聲音極淡,卻暗夾著一絲絲的歡快和愉悅,被我捕捉到。
我頓起警惕之心。昨晚我的確會擔心會痛,可我到現在都沒想好要拿他怎麼辦。對他好我不甘心,對他壞我又過不了自己這關。
「你住的是樓上。」我不重不輕地提醒。
他也沒惱,只說給我煮完飯他就上樓。
我一覺睡到天再次黑下來,這次真的睡飽了,身體特別舒服。屋裡開著曖氣,我身上蓋著我的被子,起來往餐桌一湊,小瓦鍋里是燜好的排骨,雖然冷了,但是熱一熱就能吃。
這個人什麼時候學了這一手?以前不是不會做飯?管他的,反正我餓了,這東西能吃最好,不能吃我就隨便下個面。
加熱後我竟覺得這道菜做得很夠味兒,他是在我廚房裡待了多久才燜出來的?
吃完飯過了會兒,我沖了澡,換上舒服的棉質家居服,打開電腦,把幾個店的報表導出來看。再過幾天是元旦,代表又一年的開始,也代表從這段時間一直到年前,會特別忙。
今年無疑是個豐收年,明年我得想想要怎麼做。邊看邊算,到我不經意就畫滿了幾頁紙時,夜也深了。
門鈴響了一聲,我下意識覺得是樓上那位。往貓眼裡看,還真是。
我只開了裡面那道門,隔著防盜門看他。
他淡淡地又有點無辜地說了句:「睡不著。」
你大爺不一直睡不著嗎,現在跑我家門口來就能睡得著了?幾個意思?
我故意嗆他:「你在江城睡得挺好的,可能茂都不適合你。」
「文櫻,」沈軼南特意讓我看到他的竊喜,「你知道,是因為你在那兒。你在我才能,真正入睡。」
認真說來我並不是個心軟的人,但深夜裡人本來就不適宜做任何決定,他這樣站在我的門外,我只要聯想到昨晚他掙扎的模樣,心好像就不受控制地想軟一點。
我將門打開,本想說只能讓他躺沙發,然而話都沒說出口,就被他按在門板上。
他扣在我腰上的手很緊很溫熱,他的頭埋在我頸窩,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
我聽到他又悶又澀,還有點感激的話:「還好你在,謝謝你還在。」
我明白那意思,倘若這個世界不再有文櫻,沈軼南的深陷將看不到盡頭。
沈軼南說完這句,自覺去躺沙發。我的被子還放在沙發沒拿進去,他就這麼拉上去蓋著。
夜涼如水,我披外套站在陽台,將茂都的燈火盡收眼底。這裡沒有江城的喧囂和繁華,有的只是最平常普通的寧靜,一點也不像是沈軼南這種男人會待的地方。
可他此刻就在這裡,像某個普通男人,在某個女人的家裡,在某個特定的脆弱時候,還需要這個女人的安撫,這感覺,有點特別。
大概是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我睡得半迷糊半清醒時,沈軼南又開始無意識的掙扎呢喃:「文櫻……」
我下意識撫他的背,「別吵了,我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