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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請你保佑我,和她。

2024-06-20 17:38:41 作者: 涼豆子

  恍惚中,那一處細小疤痕似被無限放大。

  緊接著,我耳邊又出現簡月的聲音。

  「不能告訴文沅,不要告訴文沅。文櫻,我不想死,我捨不得文沅,我還有那麼重要的事沒做,我連那個人都還沒找到。」

  「文櫻,你幫幫我好嗎?我還能把這事交給誰?沒有人會幫我。」

  「那時候,我為什麼要那樣狠心把她弄丟,如果不是這一念之差,我不會到死也不安心。我死了到下面去,怎麼給我媽交代?」

  「文櫻,你記住我說的了嗎?她後背有一塊紅色的胎痣,跟大拇指差不多。」

  「她跟你差不多歲數,嘴巴長得像我,其餘都不像,她皮膚很白。」

  

  簡月死的那天,她緊緊握我的手,斷斷續續地求我幫她找到這個人,她的妹妹。

  彼時,我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簡月卻在我耳邊,許下她的謊言:「文櫻,我是快死的人了,你的人生還很長,我決定,把我的眼角膜給你,就當你替我看一眼,那個人吧。

  我沒有別的遺願了,我只希望,你的人生,順遂安康。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如果找不到,就當我和她今生無緣吧。眼角膜給你,更不是交易,一則是我第一眼見你,就很合眼緣,二來,是償還給陸懷年的,我不忍心看你們有情人就這樣分開。「

  簡月死了,文沅按她的囑咐,之後,我重獲光明。

  我積極做治療和康復,為的不僅是自己,還有簡月。我是她生命的延續,我該好好活著,才對得起她為我做的事。

  當我重新站起來,以文櫻的身份告別了過去的劉然時,我才知道,文沅和簡月夫婦之所以會救我,哪有那麼多巧合。套句話說,根本沒有歲月安好,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簡月的病需要骨髓,文沅用盡了所有關係,才找到一個疑似能配對的陸懷年。

  那時候,陸懷年為了我跟陸建邦絕裂,瞬間從天上的雲,變成了地上的泥,隨便是個人都可以踩他一腳。沒有了陸家少爺的光環,所有人都在猜,他能撐多久,所有人都覺得,他像個笑話。

  可他硬是撐住了。他不說,我卻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

  有錢了才能鄙視錢,沒錢的時候,才會明白錢有多重要。陸懷年急需依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來,雖然不是雄心壯志,也沒有過要創造另一個陸氏的念頭,但他實實在在地,接地氣地從零做起。

  他需要錢。

  當文沅找到他,提出骨髓的配對,價格隨他提時,陸懷年沒有猶豫,他抓住了這個機會。如果照這個發展,我和他的日子接下去都不會太潦倒才是。

  可有時候,天就是不想讓我們太好過。陸家明里暗裡給我使絆子,現在我們都知道是陸清母子做的,可那時候,我們卻認為,是陸建邦一定要拆散我們。陸懷年怕他盯不緊的時候,我會受到傷害,於是,他改變了決定。

  事實上,他的預感真的很強,在那不久後,他帶我離開時,還真的就遇到了車禍。

  他改變的那個決定是,不要文沅的錢,而是要他一個承諾,畢竟文沅的身份在南城,是能力的象徵,只要不在江城的勢力範圍,我就多一分安全。

  他們的君子協議就此立下。陸懷年給簡月捐骨髓,而文沅作為報答,會替他保護我。

  用什麼來形容這個協議呢,我從文沅的口中,曾聽到他這樣說:「我原本以為,他那麼年輕,又沒經歷過太多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卻貿然提了這麼一個要求,他怎麼敢篤定我一定會做到。直到後來,他為簡月捐骨髓時,受盡了身體上的煎熬也沒放棄,我就知道,他的心跟鏡子一樣,清得很,他是真的,想要保護好他在意的人。從這一點來說,他是條漢子。」

  為所愛能做到何等地步,文沅從陸懷年身上看到了,陸懷年也從文沅身上見識了。

  當意外來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對陸懷年敬而遠之,擔心被牽連其中時,是文沅兌現承諾,暗中來相救,只是那時候陸家已經先一步把陸懷年接走。文沅沒有放棄我,在我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毅然把我救我回去。

  這世上,很多忘恩負義的人,可有些君子之交,原來也可以忠義如山。

  簡月得到了陸懷年的骨髓,可她沒能撐下去;而我,很幸運地,被文沅救了之後,留住了命。若不是與死神擦肩而過,我不會明白生命的偉大;若不是曾得到那麼多,我只怕真的成為一抹孤魂。

  每一段際遇,都是我生命里必淌的河流,河水有深有淺,流水有順有逆,如果還要計較我失去的,不如好好感激我得到的。陸懷年、文沅、簡月,交織在一起,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堅決,我能給他們最好的報答,就是不愧對自己的心,好好地活著,用力地呼吸,直到我生命圓滿的那一刻。

  往事如煙,我的心揪得很緊很緊,回過神,臉上竟是冰涼的淚。

  唐銘順的嗤笑聲響起,還有高台上麻臉成的浮誇,凌雪的毫無反應,其他人的不堪嘲笑,這些都在提醒我,我身處的環境,有多麼艱難。

  我的嘴唇很乾,喉嚨也像要冒火般,可仍是發出了第一句聲音:「我……」

  唐銘順眼神遞過來。

  麻臉成正要將凌雪的最後一道防線卸去。我不是想救凌雪,我只是,不想簡月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死。

  我也不會勉強自己,只會盡人事,聽天命。

  「那個,凌雪交給我行嗎?」我虛弱地求唐銘順,「她害了我那麼多次,我,我如果弄死她,你能,放過我嗎?」

  唐銘順挑眉,像在考慮這個可能性,而後邪氣地望高台上的凌雪一眼,又打量我,「你弄死她?想耍什麼花招?」

  「我恨她。是她把我害得,什麼都沒有。她想殺了我。我弄死她,你既能報沈軼南的仇,又能把罪推到我身上,到時候要逃或者被抓,都是我的事,你還擔心我耍花樣嗎?」

  我餘光瞥到,高台上的麻臉成,動作徹底凝滯,沒有再繼續。

  而所有人,都在等唐銘順的回答。

  這個人什麼都不怕,我跟他周旋,極有可能自身都難保。我只能抓住沈軼南,要瓦解他的心理防線。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好像頭也不疼了,意識越來越清明,拼得過,我會活,拼不過,大不了也就一條命的事,是死是活,交給老天吧。

  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我的生命能延續。簡月,你看到了嗎,我真的,把你想找的人,給找到了,請你保佑我,和她。

  「我恨沈軼南。他不會來的,他這人沒有心,血也是冷的。不然你看,凌雪變成這樣,他也無動於衷。他巴不得,你一次幫他解決倆。特別是我,因為我跟他離婚,要他手裡凌沈一半的股份。如果我被撕票,他高興都來不及。我只恨弄不死他,但我可以弄死凌雪。「

  我的話說完,針落可聞,就連唐銘順都沒有哼一個字。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個人說:「順哥,我覺著,這女人的也可憐,被姓沈的和凌雪欺負到家了,什麼都做不了。」

  「要不,讓她弄凌雪?順哥你不是要報當年這臭女表子的仇嗎,不用自己動手了。給姓沈的看看,他的兩個女人是怎麼互相捅刀子。」

  唐銘順又點燃一根煙,「你想怎麼弄死凌雪?」

  「我想刮花她的臉,行嗎?」

  女人嘛,嫉妒起來,最想做的就是這種事。我得讓唐銘順相信,後面才有機會接近凌雪。

  「嘖嘖,聽起來很不錯。」

  唐銘順一鬆口,連他底下的人都說,這娘兒們一看就是憋著這口氣很久了。

  有人過來給我鬆綁,大概是這裡人多,我又是一娘兒們,他們根本不擔心我能逃得出去,鬆綁之餘,還往我手裡塞一把匕首。

  我顫巍巍地握著那把匕首,抖著腿從地上爬起來。

  而後,一步步往高台走。

  我現在能做的,是把凌雪刺激清醒,只有她醒了,我和她才能儘可能拖延時間,等沈軼南或凌家的人來救。

  還有就是,麻臉成興許能用上。我不確定,但我要試試。他出現在這裡,很大程度是想一次擺脫唐銘順,而我,卻要抓住他在這裡的機會,幫我和凌雪逃出去。

  我終於上了高台,凌雪仍是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像有個無形殼子,將她與外界隔開來,不管做什麼,她都沒有一點生氣和反應,她就像一個活死人。

  「凌雪,你想我死,現在你看看,死的會是誰。」我跪在地上,故意輕拍她的臉挑釁,而後揮動匕首,用力扎過去,卻因為扎偏,把她一束頭髮給割斷,我也因此伏在她身旁。

  借這機會,我匆匆在她耳邊丟下一句:「沈軼南來了。」

  這句話的聲音不大,只有我和她能聽到,凌雪的眸子明顯有了些微變化。

  我又舉起匕首,就要捅她,「凌雪,就算我被槍斃,就算沈軼南事後把我挫骨揚灰,我今天也要先了結了你。「

  凌雪的眼珠子轉了轉,她抱著軟下去的那條手臂,側身躲過去。

  這樣就好,至少不是我一個人唱獨角戲,我攻她守,好歹能拖一點時間。

  我的汗沿著臉龐往下掉,天知道我握著匕首的手,酸得根本不是自己的了,我怕一個刺錯,凌雪傷上加傷。

  我又一次發狠扎過去,這次是險些扎中側邊站的麻臉成。

  麻臉成反應迅速,跳開去。我無聲地張嘴,暗念了兩個字,他的臉色變了變,瞳孔微張,一巴掌甩到我臉上,「賤貨,你想捅誰呢?「

  他這神情配合得挺好,但是我清楚,這也是他的真實反應,因為我捏住了他的把柄。

  僅此一瞬,我知道麻臉成是孤注一擲,跟我此時的處境是那麼地契合。他沒打算活著出去,但是在死之前,也要拖著唐銘順和所有人墊背。

  既然如此,我就有方向了。

  我猛地扯住凌雪的頭,哐哐地撞向高台的地面,凌雪掙扎,我背對唐銘順他們,卻是抬眸盯了麻臉成一眼,再次張嘴默念了幾個字。

  麻臉成估計想弄死我的心都有了,但他不敢,只能咬牙,而後撇過頭。

  我知道,交易達成。

  我可以放心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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