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3. 墊腳石

  青昆天域，上陽殿中。

  上仙長老便是曉得明樓老祖此刻心掀狂潮，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入殿相報。

  「稟老祖，太上一族今朝殺上我韓氏，而巫族竟反戈相擊，與之合力。」

  巫族和韓氏通婚久矣，細數也有近三代族人身負兩族血脈，但如今巫族攻勢凌厲，竟以巫祭術生生將這些族人盡數祭煉，一個不留。

  而韓明樓高坐檯上，素玉般的臉龐上卻醞釀著風暴。

  巫族還能如何？畢竟是他提前算計，如今同太上攜手，定是裴夕禾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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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明樓站起身來，那團隱沒的風暴散開，他元神在微微顫動，便已知曉裴夕禾定然是在利用混元氣尋覓自身。

  混元氣早融入了他的法象，除卻打碎自毀，否則便無法擺脫裴夕禾以河圖洛書尋蹤。

  「終究是到了這天。」

  韓明樓聲極低微，那長老無法聽清，面上浮些惑色，卻見他拂動袖袍，叫其退去。

  長老心急如焚，那兩族來勢洶洶，若不拿個定論出來，萬載的基業恐怕付之一炬，但他也無法違逆韓明樓之令，只得黯然離去。

  韓明樓雙手負在身手，眸底湧出陰冷。

  「便是全族隕滅又如何？本尊如今還能顧得上你們不成。」

  眉心一點猩紅爍爍，不斷蠕動而在面上攀爬出妖艷的紋路來，韓明樓九重道闕的氣息逼向頂峰，借著這一縷赤溟之靈，不達真神，卻超出天尊。

  他也是在意外誅殺一位代權，捕獲其體內的赤溟之靈後才了悟。

  自己是無法晉入掌真天的。

  這半步先天之體，成就了他如今的修為，也叫自己止步九重，所以他選擇以赤溟壓制體內的那道先天之氣。

  他與代權不同，韓明樓可以說是赤溟宇宙意志的載體，但他知道其沒用，但沒想到如此沒用，被那三神攜手誅了個乾淨，毫無反抗機會。

  其主既亡，如今這赤溟之靈便要壓制不住。

  先天之體傳聞是大道的偏愛，天地的垂青。修行悟道乃渾然天成，韓明樓憑其可謂是意氣風發，激昂歲月。

  可誰又能料到，他其實只是被選中，細細雕琢出來的美玉。而掛飾便是掛飾，不過是為其主添彩增輝的物什。

  韓明樓閉上雙眸，沉吸口氣，已察覺一道氣息由遠及近，睜開眼來，有女子緩步從殿外走進來。

  他開口道：「你來了，是啊，你有河圖洛書，這天下想尋誰找不到，裴夕禾。」

  女子神姿素裳，挺若青竹，手握長刀，面上瞧不出什麼殺意，卻將刀尖朝向韓明樓。

  裴夕禾頷首道：「畢竟你身上有混元氣，想要尋覓，並不是太困難。不過你沒有四處藏匿而是就呆在這上陽殿中，我倒是有些意外。」

  「躲不過幹嘛要躲？」

  「那原來你施展的那些手段是脫褲放屁？」

  裴夕禾歪著腦袋，勾唇露出個笑來。

  韓明樓面上八風不動，只略感慨地說道：「裴夕禾，枉費太上無箏冠絕當輩，辜負我苦心籌謀，我們的相互謀算，結果也不過是棋局中的兩枚棋子。」

  「最後都得成全你。」

  「還有什麼要說的？」裴夕禾斜眼看向他，右手橫刀在身前，左手拂過鋒刃。

  「算了，三位真神只怕快要循著我的氣息來這裡了，那我也不想要同你多言語。」

  「畢竟說再多，我也不想聽。」

  長刀斬去，灰白刀芒一剎便充斥殿中，密不透風。

  她身浮九重道闕，僅是瞬息間那刀尖便是已直指韓明樓眉心，將要落下。

  「轟。」

  他雙眸黑白雙龍飛出成劍，同那長刀相互碰撞，裴夕禾也略驚訝地發現，他渾身法力已超出天尊去。

  「是靠著那潰敗的赤溟嗎？」她心中思索，卻不曾退卻。

  那九重灰白道闕中逸涌霞光，叫韓明樓面有異色，眉心若有似無地有印記在閃爍，像是在彼此呼應。

  裴夕禾敏銳地覺察此等呼應，笑意更加深了幾分。

  「半步先天之體？全靠那一股先天之氣撐著，但這一道，該是我的。」

  「韓明樓，你不過是塊墊腳石。」

  被狠戳痛處，韓明樓面色大變，怒氣涌動，似沉積堆壓的墨色黑雲，一副風雨欲來。

  他食指點向眉心，以精血封印，當即便是催動全力。

  法象·六轉天地

  長棱幻方，六道源天術相輔相成，剎那間震碎整片上陽殿。

  裴夕禾一路前來，擋路者死，守護在殿外的韓氏族人早便沒了乾淨，而如今見此恢弘鬥法，後援也不敢出手沾染，何況還要應付兩族強攻，自然無人插手其中。

  天幕層雲堆疊，驟然巨手將其撕裂，伸來殺向裴夕禾，她身周腳下俱是源天殺術，避無可避。

  而她周身湧現金焰之海，凝化神烏沖天同那巨手轟殺，而後旋身揮刀，破開術法。

  裴夕禾眉心掠出兩縷光芒，陰陽兩殿上下一震，秘力催動，更叫之盡數被攪碎了去。

  她法力催發至極致，九重道闕霎時融並為一，光環盪開，造無敵方寸，迎到韓明樓的面前來，一刀便已洞穿其心竅。

  他胸口破開大口，面色詫異。

  「法象？」

  道闕所化的方寸之間，裴夕禾以法象『小千宇宙』鋪就其中，她便是域中無敵，萬法莫侵，饒是韓明樓如今法力超出天尊，術法又是如何凶煞，皆是無用功夫。

  更確切地說，此中，她才是主宰一切的真神。

  刀意粉碎那堪比神物的寶體，方寸域中符文如蘭草根脈般紮上，汲取精華己用。

  而元神遁光潛逃，韓明樓口上再說如何言說，死關面前依舊是這般真實的反應。

  他要活！

  活一日，一個時辰，哪怕是一刻一瞬，都想要活。

  但並沒有太長的鬥法，也無什麼焦灼戰況。

  河圖洛書幻化無盡星辰，將那元神退路盡數封閉，凌天槍自她袖中飛出，輕描淡寫便穿透了那元神，大道意蘊飛速侵蝕，叫其布滿碎裂紋路。

  「嘭。」

  從內湧出一股血光，要將之黏合，裴夕禾這時確實有些驚訝。

  「赤溟之靈，原來你竟然是煉化了它與其伴生，怪不得。與虎謀皮，時日若是一長，究竟活著的是你韓明樓，還是復生的赤溟意志主宰思維？」

  裴夕禾食指點下，大日金焰與陰陽焰同時飛掠，叫那血光寸寸退避，最後連同那破碎的元神一起化成飛灰。

  淡白色的混元氣在烈焰之中洗滌濁蕪，匯入裴夕禾的絳宮，重歸魂魄之中，三分混元氣終於是完整。

  除此之外，還有一口氣在那火焰中縈繞不散，借其灼燒而越發純粹。

  黑灰，古樸，深邃。

  這便是助韓明樓成就半步先天之體的那道先天之氣。

  亦是她的，晉神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