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破相
2024-06-19 03:48:01
作者: 孟夏知時
這樣的例子,她已經屢見不鮮了,只不過眼下看著那駭人的針頭,心裡不免犯怵,她真擔心這個男人激動之下將那針頭戳進何欣晚的脖子裡。
「交不起醫藥費,他們就讓我帶老婆出院!」男人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她這種情況,怎麼能出院!回去等死嗎!為什麼!為什麼這裡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醫院有醫院的規矩,每個人都不付錢的話,那我們醫生吃什麼?」
蘇弦被倪啟明的一句話驚到了,這個傻醫生,這個時候能說這種話嗎?
果然,男人被激怒到了,另一隻手將何欣晚的脖子死死勒住了,「別廢話!我只要我老婆活命!」
「我讓她活。」蘇弦睨了姓倪的一眼,「你老婆的醫藥費,我來墊。」
男人愣了一下,「你說真的?」
「真的。」蘇弦又往前邁了一步,「我不僅會替你墊付醫藥費,而且會幫你拿回賠償金。」
「你有這本事?」男人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來。
「我是個律師,明正律師事務所的蘇律師,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電話確認。」
男人似乎是在思考,抓著針筒的手,離脖子遠了些。
蘇弦又趁機走近一步,「為了證明我說的是真話,我願意做你的人質。」
不僅是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連何欣晚也愣了一下,皺眉道,「你在說什麼。」
男人十分不滿何欣晚的舉動,大聲呵斥,「閉嘴!要不然我就紮下去!」
何欣晚只能閉上嘴,餘光掃了溫何一眼,他此刻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鷹眼般的眼神緊盯著男人的一舉一動,而腳下正悄然移動著,像極了正準備撲殺獵物的猛獅。
呵,這還是那個溫暖憨厚的溫警官嗎?
「她是醫生,有很多的病人等著她去醫治,你放了她,我當你的人質,我不會反抗,直到你完全相信我之前,好不好?」
男人再次猶豫,「你要是騙了我,我會殺了你的。」
「我不會騙你。」
場中央,那個傲然挺立的人,猶如一朵綻放的牡丹,絢麗奪目,艷壓群芳,嘈雜的人聲早已消失,只看著她鎮定自若,從容優雅的模樣。
她微微彎了腰,一步步地邁進,靠近那個激動的男人時,依舊面帶著微笑,「你把具體的情況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我不要錢,我只幫你把事情解決了,好不好?」
勒在細頸上的手臂漸漸地鬆開,那根針頭再次離遠了些,蘇弦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溫何。
「我只有一個條件,讓我換她?好不好?」蘇弦將雙手舉起來,「你的力氣比我大,我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你挾持她作為人質沒有任何意義,換成我,你的事情能更快的解決。」
男人仍在不安和猶豫中,「你真的能幫我?」
「我真的能幫你。」雙手依舊舉在半空中,蘇弦面不改色地再次看了一眼針頭,「我以我的名譽擔保,在場的人都可以見證,我會幫你,而且一定能幫到你。」
距離終於拉近,幾乎是面對面,「讓我換她,好不好?」
男人在深思熟慮後選擇了同意,他鬆開了何欣晚並推了她一把,迅速地將蘇弦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第一步的目的達成,但蘇弦準備實施第二步的計劃時,有人直接將她的所有計劃打亂了。
何欣晚竟然趁著換人的空隙,一把抓住了男人緊握著針頭的那隻手,蘇弦驚出一身冷汗,然後就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
完了!
又破相了......
蓄勢待發的溫何,速度極快,他健步如飛地衝上來,一隻手扣住男人的手腕,猛地用力,另一隻手臂抱住了何欣晚的腰,將他護在了懷裡。
何欣晚這次感覺到了後怕,清晰地聽到了男人骨頭斷裂的聲音,果斷,乾脆,不留一絲情面。
男人抓著手腕,半跪在地,表情痛苦地扭曲在一起,此時的保安才衝上來,將人按在了地上。
何欣晚剛要對溫何說聲謝謝,卻見他臉色鐵青,怒吼著,「你這樣會害死她的知不知道!瞎胡鬧什麼!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治得住他!」
何欣晚被吼懵了,蘇弦也是愣了愣。
溫何的表現,大概都在她們的意料之外。
誠然,一個平日裡笑起來像個大男孩兒的人,突然間發這麼大的脾氣,確實讓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溫何,師姐也是為了我,你發這麼大的火幹什麼?」蘇弦看著神色委屈的何欣晚,忍不住替她說話。
今兒也是稀奇了,她竟然從何師姐的臉上看到了委屈二字,她可是一向高高在上的何女神啊。
這兩人,今天是都換了個靈魂不成?
「不知天高地厚,你多大的力氣,他多大的力氣?會造成多大的後果,你知不知道!」溫何顯然沒聽見去蘇弦的話。
「溫何......」蘇弦一手碰了碰自己的傷口,另一隻手碰了碰溫何,「你怎麼了你?你嚇著她了。」
何欣晚確實是嚇著了,除了因為剛剛的後怕,還因為溫何的怒氣。
是啊,剛剛她是衝動了,即便她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還是抵不過男人的力道,如果不是他衝上來,後果真的會不堪設想啊。
但她也只是想救人啊。
「不知所謂。」溫何的聲音低了下去,但怒氣猶在。
何欣晚緊抿著唇,抬頭看向溫何時,眼睛裡竟然有了淚光,「是!我是不知所謂!比不得你溫警官厲害!是我多此一舉了!是我沒用!行了吧!」
說完,何欣晚推開溫何,快速地跑開了。
蘇弦打了一下溫何,「你神經啊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她!還不去道歉!」
「我道什麼歉?」溫何查看著蘇弦的傷口,「先去處理傷口吧,也不知道這個針頭是哪裡來的,感染了就壞事了。」
「我沒事。」蘇弦沒好氣地又拍了一下溫何的手背,「你啊,說你什麼好!」
警察來得「很及時」,問明了情況後,準備給男人帶上手銬時,被溫何阻止了,他亮出了證件,並道,「不用戴了,他的手已經斷了。」
警察便沒有說話,站到了另一邊,他們眼睛不瞎,知道這位溫警官是何人,剛正不阿,神警雄風的典型代表,溫何溫警官,竟然能在這裡碰到,也是他們的榮幸。
男人已沒有了剛剛的怒氣,滿眼透著絕望,蘇弦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你犯法了,知道嗎?」
男人抖動著雙唇,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你先跟他們去派出所,我會幫你處理剩下的問題,我答應過你,會幫你墊付你老婆的醫藥費,也會幫你追討賠償金,我都會做到,至於你......」溫柔的聲音如冬日的暖陽般照在男人的身上,帶著一聲輕輕的嘆息,「到了那邊後,認罪態度要好,晚些時候我會作為你的律師去見你,我本人不會追究你傷我的事。」
「為什麼......」男人不可置信地低喃,「為什麼幫我?」
他求了那麼多的親戚朋友,都沒有一個人肯幫他的忙,他甚至給醫生磕頭,他們還是冷漠地要求他必須馬上支付醫藥費,否則就必須出院。
他看到了這世間的不公,看到了人心的冷漠,他無能為力,被逼無奈之下才會如此,他甚至想好了,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換老婆的命,他也願意。
竟然......竟然有個人,願意幫他,還是被他傷了的女人。
「不為什麼。」蘇弦站了起來,「記住我的話,走吧。」
男人用著另一隻完好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頰上,然後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哽咽著道,「謝謝你,蘇律師,謝謝!」
蘇弦將人拉起,「好好活,別犯法,你的家人還在等你。」
男人跟著警察走了,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轉身對著蘇弦叫道,「蘇律師,那個針筒是我從換藥室偷出來的,是新的,沒用過,所以,你別怕,我沒想過真的傷人。」
蘇弦擺了擺手,男人再次彎了彎腰,離開了。
倪啟明憤憤不平,「這種人,就該讓他坐個三年五年的牢!才能長長記性,醫院又不是慈善機構,這個也不肯付醫藥費,那個也不肯付醫藥費,那醫院還怎麼生存下去?」
這話說得也非常有道理,但此時聽著,總覺得有些刺耳。
「剛剛應該讓倪醫生去換何醫生,以倪醫生大公無私的精神,一定能妥善解決好這件事的。」蘇弦的笑容帶著幾分嘲諷,「倪醫生,你說是吧?」
倪啟明知道了蘇弦的身份後,也不想打嘴炮了。
他又不是傻子,跟個律師逞什麼口舌之快?這個女人,看著就不是好欺負的樣子,而且她還是左醫生的心上人,他還是少惹為妙吧。
這樣一想,倪啟明一句話沒說,悶頭走開了。
一旁的護士醫生看了個熱鬧,也笑著散開了,只有一名護士走上前來,對著蘇弦道,「蘇律師,你還是跟我去一趟換藥室吧,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蘇弦想了想,「也好。」又對著溫何道,「你還是去看看師姐吧,你都給人家罵哭了。」
溫何有些不情願,「她太魯莽了。」
蘇弦沒好氣道,「出發點總是好的啊,你去不去?不去我生氣了啊!以後別做朋友了!」
溫何無法,只好道,「行吧,我去看看。」
護士很聰明地指了個方向,「我看何醫生往她的休息室去了。」
蘇弦給了護士一個大大的贊。
手術順利結束,左月堯換下了手術服,取下了口罩,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這台手術並不複雜,但是中途出了點小意外,還好他處理得當,才沒有留下任何的後遺症。
真得好好謝謝做無國界醫生的那些年,他學到了什麼叫真正的「臨危不亂」。
剛出手術門,便聽到兩個護士在聊著天。
「聽說了沒,就剛剛在胸外科,有個病患家屬,劫持了咱們的何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