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改變

  「這裡估計只有三明治，你吃不飽的。」蘇弦也笑著回應。

  「早上吃得多，到現在也沒怎麼餓。」溫何邊說邊走在前面。

  蘇弦也就沒再反對，兩個人一起走進了店裡。

  此時咖啡廳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人，安靜得出奇，老闆見到客人上門，熱情地迎了上來，並引著他們往位置上去。

  「蘇弦？」

  

  何欣晚抬頭間，看到不遠處的人，驚訝地喊了一聲。

  她身邊的那個英俊高大的男人，看起來有些陌生，但又好像在哪兒見過。

  應聲望去，當蘇弦看到何欣晚和她身邊的男人時，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早知道寧可擠在人群堆里飽餐一頓了，來這裡喝什麼咖啡啊。

  坐在何欣晚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左月堯，此刻他也回了頭，目光閃爍後，又轉了回去，用背影書寫出一個大大的「疏離」二字。

  「好巧。」蘇弦衝著何欣晚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管她們之間過去發生過什麼，也該隨著歲月的流逝而石沉大海了。

  「你怎麼會來醫院？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何欣晚的主動讓蘇弦不得不暫時壓下了離開的衝動，「我是過來找個人的，對了。」蘇弦偏了點身子，指著溫何道，「這是溫何，是我們大學時候的教官，前不久剛調到北城公安局。」

  「我說呢，看著好像有些眼熟。」何欣晚伸出手，「你好，溫教官，我是何欣晚。」

  「你好。」溫何淺淺一握，立刻鬆開，「叫我溫何就好。」

  招呼打過，蘇弦道，「不打擾兩位了，我們去那邊坐。」

  何欣晚剛要說話，一旁的左月堯突然開了口，「一起坐吧，難得遇到。」

  蘇弦心下腹誹，難得嗎？昨天不才剛剛見過面......

  蘇弦還在猶豫，何欣晚拉了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坐吧，既然都是熟人，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你們想喝什麼，我請客。」

  溫何見蘇弦坐下了，便也跟著坐了下來。

  老闆送來菜單，蘇弦沒看，直接點了兩杯咖啡和兩個三明治，不多一會兒，東西就送了上來，蘇弦埋著頭攪著杯子裡的咖啡，怪異的氣氛讓她如坐針氈。

  「咖啡不好喝？」左月堯淡淡掃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女人。

  「不是。」蘇弦脫口便答，「我剛剛只是在想當事人的事。」

  左月堯遞過來一包糖和一杯奶，「加點糖和奶吧，你不是很喜歡喝加奶加糖的咖啡。」

  蘇弦愣住了，她什麼時候喜歡喝......

  記憶襲來，一下子抿住了唇。

  是了，她好像是喜歡了一次加奶加糖的咖啡，那次，她故意刁難咖啡店的老闆娘，故意沒有分寸地表現，目的是想讓左月堯跟她分手。

  這個男人，什麼都記得這麼清楚......

  溫何靜靜地喝著咖啡，抬眸間，偶爾與何欣晚相撞，兩人都禮貌地笑了一下，同時化為了沉默。

  「你們今天來醫院，難道是跟這個當事人有關？」何欣晚試圖緩解著尷尬的氣氛。

  「是的。」回答她的是溫何，「有個叫錢明山的證人，現在就住在骨科住院部，如果他肯出庭作證，證明蘇弦的當事人是出於正當防衛而殺人，那對於這個當事人來說，就是另一種命運的改寫。」

  「這樣啊。」何欣晚頗有興趣道，「能不能跟我講講這個當事人發生的故事？」

  「好啊。」溫何欣然答應。

  於是，溫何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將整件事清清楚楚地講給了何欣晚聽，何欣晚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面帶惋惜地說道，「真是可惜了......」

  「你說那個人叫錢明山，現在就在骨科？」

  「嗯，是。」

  「骨科......」何欣晚突然想到了什麼，「我覺得，是不是換個人去跟他談，或許他能改變態度呢？」

  「什麼意思？」溫何這才直視著對面那雙漂亮的眼睛。

  「我們不如請他的主治大夫去跟他談，說不定效果會好點呢？」

  「有用嗎？」溫何比較懷疑。

  「不試怎麼知道呢？」何欣晚嫣然一笑，「試試吧，萬一能成呢？」

  溫何看了蘇弦一眼，蘇弦微微地點了點頭，「那就試試吧。」

  「好。」溫何隨即答應，「那就試試。」

  何欣晚一聽，立馬站了起來，「那不如，現在就去吧。」

  溫何一臉懵，看了看自己的咖啡，「我這個......」

  何欣晚將溫何的咖啡還有三明治拿了就走，對著老闆道，「老闆，麻煩把咖啡和三明治打包。」

  溫何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看起來高雅又端莊的何醫生，原來也有這麼風風火火的一面，於是也跟著站了起來，「那我就先跟何醫生過去了。」

  蘇弦也要起身，被溫何攔住了，「你別去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蘇弦想想好像也有些道理，便又坐了下來。

  何欣晚他們離開多久，蘇弦他們就沉默了多久，最終，她實在受不了了，主動地挑起了話題。

  「沒想到，何師姐還挺熱情的，也挺......可愛的。」

  左月堯抬了抬眼皮，「然後呢？」

  然後？

  沒有然後啊。

  她就是純粹想打破僵局而已。

  「然後是不是又想說，我們很配之類的話？」

  「沒有。」蘇弦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不像某些人，喜歡給別人拉郎配。」

  左月堯長臂一揮，拿走了那包並未開封的白糖，捻在指尖轉了轉，漫不經心地回應，「在有些事情上，我的心眼比較小，甚至可以說......狹隘。」

  蘇弦噙起了若有如無的笑意，「左醫生作為一個名醫生，更應該知道，狹隘可不利於身心健康。」

  他舉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喉結滾動，她似乎能聽到吞咽的聲音。

  蘇弦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迅速收回了視線。

  「碧玉的事，謝謝你。」刻意轉移話題，以免氣氛再次尷尬。

  「我沒有做什麼。」聲音緩慢而平淡。

  「至少你給了她一個台階，她這個人，最要的就是面子。」

  「台階是她自己給的，與我無關。」

  「要不是你說的那些話......」

  「我說了與我無關。」

  「左月堯......」蘇弦十分無奈，「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為什麼總要這樣像敵人一樣......

  「我是在好好說話。」左月堯依舊雲淡風輕。

  「我看不出你是好好說話的樣子。」蘇弦沒好氣道。

  「那有可能，是你沒有說對我想聽的話。」

  蘇弦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左月堯啊，你現在真的是有氣死人不償命的好本事啊！

  「周......阿姨，還好嗎？」事到如今，對於這個稱呼，蘇弦已感覺陌生無比，但周泠對她的恩情，讓她無法真正忽略她的存在。

  好幾次，她都想問左月堯關於當年資助的事，每次話到嘴邊，她始終說不出口。

  她不敢忘記，自己對周泠的承諾。

  她承諾過，那是她們之間的秘密，決不能跟左月堯說起。

  蘇弦有時候在想，周泠之所以不讓她去問左月堯，是不是怕影響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倘若，她不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將這件事告訴了左月堯，他會因為她，而跟自己的母親產生嫌隙嗎？

  想到這層的時候，蘇弦便暗笑自己像個白痴。

  這跟問，她和他母親掉進河裡，他會先救誰，有什麼區別？

  「過陣子，她會順路過來看我，到時候你親自去問她？」

  蘇弦心裡一驚，「不用。」

  「她很喜歡你。」

  左月堯的話，讓蘇弦的笑容染上了無盡的苦澀。

  她真想告訴他，你母親對我的喜歡，只是單純的對於一個晚輩的同情和憐憫，可從來不喜歡讓我做你的女朋友。

  內心漸漸變得煎熬，因說不出口的話，因折磨著她多年的心結。

  「我出去看看他們回來沒有。」她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跟他聊下去。

  「還是我走吧。」左月堯站了起來，「我在這裡，你總歸是不方便的。」

  再次望著遠去的背影，蘇弦慢慢地坐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與其說他們相識，還不如說是陌生人，她明明對他很熟悉，可卻又如此生疏，每次的見面，總是那麼的不愉快，甚至會讓她窒息，話不投機半句多之後的結果，便是他的轉身離去。

  他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平靜得像個局外人，那雙偶爾犀利卻又時常溫柔的眼神，總是蘊含著讓她讀不懂的深意。

  蘇弦仰盡杯子裡的咖啡，還是熟悉的味道，只不過眼下過於苦了些。

  左月堯走後，蘇弦一個人坐了很久，直到溫何回來，她才從自己的世界裡脫離出來。

  溫何帶回來了好消息，那個叫錢明山的男人終於同意出庭作證了，而且證實，當事人的父親確實是威脅當事人在先。

  事情有了真正的轉機，一切就都好辦了。

  蘇弦問溫何，「你是怎麼做到的？」

  溫何看起來很是高興，「是何醫生，她去找錢明山的主治醫生了解了一下情況。」

  原來，這個錢明山一直想讓骨科的主任親自給他動手術，這對於主治醫生來說，聽著肯定是心裡不痛快的，所以對這個錢明山很有看法。

  何欣晚知道了這個情況後，以請吃大餐為條件，才讓這位主治醫生放寬了心眉開眼笑起來，之後親口承諾錢明山，一定會讓主任親自給他操刀，並溫柔又耐心地跟他講了很多的道理。

  錢明山見著這麼漂亮的美女醫生對自己殷勤備至，立刻心花怒放起來，這人吶，一旦心猿意馬了，那什麼事就好辦了。

  溫何情不自禁地笑道，「沒想到，這個何醫生竟然還會用美人計。」

  蘇弦也是沒想到，忍俊不禁，「以前總覺得她高冷，凡事不屑一顧，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