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聚散
2024-06-19 03:47:09
作者: 孟夏知時
「誰?」在短暫的沉默後,他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帶著逼迫的氣勢。
「你不認識,做家教的時候認識的。」她不動聲色地應答,內心的忐忑和不安被她壓製得死死的。
「他......比我好?」他實在無法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竟就這麼輕易地被另一個人打斷了,他甚至懷疑她在撒謊,但又覺得可笑,誰能拿這樣的謊言來污衊自己?
「沒有你好。」她的目光不敢與他碰觸:「但比你更適合我。」
「他了解你嗎?」
「正在了解。」掐著大腿上的肉真的很疼,但能掩蓋掉心裡的疼。
他問得很吃力,她回答得更吃力,他們之間的聊天模式就像無形的戰爭,他總想要窺探出點什麼,而她一直在嚴防死守。
他問,她便答,他不問,她多一個字都不說。
「你真的喜歡他?」
他忽而變得陌生,語氣淡得疏離,在長時間的沉默中,左月堯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嗯。」
「不是衝動?」
「嗯。」
「你想跟我分手?」
「嗯。」
氣氛,變得詭異,蘇弦的拳頭握得很緊,連喘氣的聲音都不敢高,突然看到左月堯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蘇弦頭皮發麻,就像在等著老天的宣判般,埋下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依舊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沒有大聲的斥責,左月堯只輕輕的道了句:「丫頭,感情不是兒戲,如果可以的話,讓我見見他,這樣我才能放心地把你交出去。」
「不方便。」
蘇弦的心被扯得生疼,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喉嚨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堵著,讓她接下里的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的艱難。
「我給你時間考慮,是不是要收回這些話。」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蘇弦努力地站了起來,卻怎麼也邁不動步子了,好不容易跨出去一步,腳還沒落地,身子便往一邊傾斜了去,然後落在了他的懷裡。
這曾經讓她貪戀的懷抱,此刻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左月堯卻很快鬆開了她:「走吧。」
他的疏離讓蘇弦真的很不習慣,她想牽一牽他的手,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背回了身後,然後給她讓出一定的距離,好讓她通過。
多年前,她在前,他在後,他像個護花使者一樣,保護著她不著調的走路方式。
後來,他們肩並肩地走在了一起,他依然充當著護花使者的角色。
可如今,他卻走在了她的前面,全然不顧她有多麼的彷徨和無措,她忍著胸悶頭暈,跟在他的身後。
一路,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這大概就叫活該吧。
左月堯啊,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窩囊氣,別人都說好白菜被豬拱了,他是那顆大白菜,而她就是那個拱白菜的豬。
現在豬把白菜甩了,別說路人了,就連夕冉都罵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這是夕冉第一次罵她,關上宿舍的門,蘇弦趴在桌子上嚎嚎大哭,這些天,她流得淚真的夠多了。
哭完,蘇弦問陸夕冉:「我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陸夕冉一副不太想搭理她的樣子:「左師哥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喜歡上別的人呢,左師哥是南大最優秀的代表啊,你這不是讓所有的人都看他笑話嗎!有些人表面上誇獎左師哥,背地裡還不知道多酸呢,這下好了,這些人總算找到了嘲笑他的話題了,弦弦,你怎麼能這麼做呢,左師哥對你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裡,人家都說你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才能在這輩子遇到左師哥這麼愛你的人,我一直覺得這句話不對,咱弦弦也是很優秀很優秀的人啊,可現在......弦弦,我說句實話,我對你挺失望的。」
她對自己也挺失望的......可她只想跟左月堯分手,其它的,已經容不得多考慮了,周泠又給她來電話了,關心她的未來方向。
她哪裡是真的關心她的將來,她關心的,不過是她是不是已經跟自己的兒子撇得一乾二淨。
周阿姨可真是個聰明人啊,不想扮演一個反派的角色,卻又想讓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標準發展,他觸犯了她定下的標準,所以周泠容不得自己的兒子再胡鬧下去。
這些天她過得心神不寧,好幾次都想甩開周泠的那些恩情道義,義無反顧地跟左月堯在一起,可她做不到,周泠有句話說得對,左月堯是應該找個不管從身家背景上還是學識上,都與之匹配的姑娘。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信不信,你倆一分開,會有很多的人去追求他,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我要是師哥,這輩子都不會想理你了。」
蘇弦好不容易剛緩了過來,被陸夕冉這麼一說,眼淚又掉了好一會兒,最後幾乎是落不下淚了,將鼻涕眼淚一抹:「不理我,才好呢,誰離了誰會死嗎!」
是啊,這樣,挺好的。
三天後,左月堯再次來找她,手上裹著紗布,蘇弦的眼睛被那紗布的白色灼得生疼。
他什麼都沒說,只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沒有考慮。」她表現得很無所謂的樣子:「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我不想搞得那麼複雜。」
他的表情缺少了往日的溫度,少了紅潤的點綴,臉色有些蒼白,他抿著唇,看著這個在自己的心裡住了無數個日夜的女孩兒,放下了顏面,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問她:「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別問了!我的答案不會變。」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也以為自己是愛你的,但後來才發現,我不是愛,我只是感激。」
「我很感激你這麼久以來對我的照顧,也很感激你能喜歡上我,可能是我的虛榮心作怪吧,所以我才接受了你。」
緊握著拳,將話說得越發的絕情,「但我不能騙自己,也不能騙你,我不能把感激和喜歡混為一談,所以,左月堯,到此為止吧。」
「你在說什麼......」他的嗓子發了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她從口袋裡掏出那支曾經當作寶貝珍藏的筆:「這支筆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我不要了,還給你!」
她的手伸了許久,他都沒有接,她氣急敗壞地吼道:「分個手有那麼難嗎!你真的好煩!」
「不難。」沉默很久之後,他才開口,「留著吧,就當做個紀念,實在不想要,就扔了吧。」
他轉身離開。
背影是那樣的決絕而孤獨。
她的心疼得無法呼吸,不敢再去看,因為已到達了她所能承受的底線。
那支筆,被她死死地拽在手裡。
她怎麼捨得扔掉呢......
她跑出去很遠,遠到再也看不見那個人了,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她很想找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好好地哭上一場,但很不幸的,被任尚堵在了半道上。
任尚指著蘇弦的臉就罵:「你眼睛是不是瞎了!別說找遍南大,就是找遍整個南城,你能找到比月堯更好的?這些年他怎麼對你的,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眼睛是被人戳瞎了,還是腦袋被門擠了?這些年的書都讀成屎了吧?玩什麼不好,玩劈腿?您老人家可真逗!」
如果是往常,蘇弦會跟他斗上幾句嘴,但今天,她一句話都沒說,默默地承受著任尚對她的抨擊。
「他啊,將來是要當醫生的人啊,什麼重要?嗯?手!那雙手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任尚不愧是左月堯的好兄弟,感同身受並兩肋插刀:「你跟他提分手的那天,他回來不說話,就在那張凳子上坐著,你知道他坐了多久嗎?」
「一個晚上!整整一個晚上!」任尚手口並用,蘇弦覺得那拳頭就快落到自己的身上了。
「那幾拳,真不該打在牆上,應該打在你身上!你可真是個紅顏禍水!媽的!」
陸夕冉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抱住任尚的手臂:「師哥,你再生氣也不能打女孩子啊,你消消氣,好不好?」
他還真的消了點氣,但看蘇弦的目光,還是想殺人。
蘇弦拉開了擋在身前的夕冉:「師哥,回去替我跟左月堯說一聲,我謝謝他這些年的照顧和陪伴,但人心從來都是善變的,我也不例外,變了就是變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是我背叛了這段感情,是我對不起他,要打要罵你們隨意,但改變不了任何的東西,我希望能好聚好散,後會無期。」
任尚朝著一旁無辜的樹木踢了一腳:「媽的,良心被狗吃了。」然後一把扯過陸夕冉:「看到沒,這就是你念著好的好姐妹,這就是榜樣!你要跟她好好學!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們!真是晦氣!」
任尚的這個「們」字,讓陸夕冉委屈得不能自已。
縱然蘇弦做錯了,她也不可能看著師哥對她動粗啊,蘇弦是她的室友,但更是最好的姐妹,她沒有辦法真的不理她啊,可任師哥這句話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為什麼連她都不想再看到呢?難道這是恨屋及烏嘛。
任尚走了,留下滿臉愁容的陸夕冉和仿佛失了靈魂的蘇弦,陸夕冉拉著蘇弦的手:「弦弦,我不信你真的會喜歡上別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啊,你跟我說好不好?」
她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這世界上,哪裡有比他更能讓我心動的人呢。」
之後的第三天,蘇弦給周泠打電話,讓她提供匯款帳號,周泠當然不會給,蘇弦說:「如果不給的話,我會告訴左月堯你找我的事喲。」
這個方法非常的好用,周泠給了。
她跟蘇弦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個實習單位,待遇各方面都很不錯,實習結束覺得滿意的話,可以成為正式員工。」
蘇弦拒絕了。
她知道周泠對她心生了愧疚,但不代表她就可以以此為理由繼續占人家的便宜,更何況,這個便宜她也不敢占了。
因為有些人,是她這輩子都不能,也不敢再碰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