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分手

  何欣晚客客氣氣地跟她打招呼，蘇弦抿著唇，無禮地用沉默表示不待見，連面子上的功夫都省去了。

  何欣晚便朝著左月堯尷尬地笑了笑，做了個再見的動作後轉身離開。

  左月堯摸著蘇弦的腦袋：「你不是一向討厭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人家禮貌地跟你打招呼，怎麼也學會擺臉色了？」

  蘇弦的兩隻手都揣在口袋裡，不給他拉手的機會，只道：「我為什麼要給一個喜歡我男朋友的女人好臉色？我沒你那麼大度。」

  這句話放在從前，只當是玩笑話，但此刻，卻八分真，兩分算是氣話。

  左月堯突然就想起了任尚跟他說的那番話，據說這女人一旦將自己交出去之後，就容易患得患失，也容易變得敏感，特別對於對方身邊的異性，警惕性會變得特別的高，甚至會疑神疑鬼。

  對於任尚的這番言論，他原本是不太苟同的，但三番兩次下來，他忽然有些贊同了，以至於對於那些明知道自己有女朋友還有意無意想靠近的女人，他都果斷又無情地拒絕，從不讓對方有任何的可乘之機，只為讓自己的女朋友有足夠的安全感。

  眼下她的這個態度，或許就是敏感的表現，心中雖有不滿，但仍大度地包容，好聲好氣地輕哄：「你要是很介意，等這次的學術討論結束，我申請換個搭檔。」這樣的話題已不止一次兩次，但每次都在他反覆地詢問後，她卻擺出了反對的意見，而他，也覺得既是身正那便不怕影子歪。

  「你捨得？都在一起這麼久了。」蘇弦有些不依不饒。

  她的措辭總帶著些陰陽怪氣，左月堯輕嘆了一聲：「沒什麼舍不捨得的，不過是搭檔而已，時間久了，在配合的默契度上確實會比換一個新的搭檔要好很多。」

  

  他認同何欣晚是個很不錯的搭檔，兩個人在一起合作久了，不管配合度還是默契度，他都挑不出一絲的毛病，而且兩個人對專業的探究和熱愛，讓他們之間從不缺乏熱烈討論的話題。

  他很喜歡這樣的學習氛圍，也喜歡這純粹的搭檔關係，何欣晚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再提及她曾經的那份喜歡，甚至還會在他的跟前表揚自己的女朋友。

  所以蘇弦的這番話，讓左月堯覺得有些無理取鬧。

  只不過是實話實說，換來的卻是她的嗤之以鼻：「還是捨不得。」

  說完，轉身就走。

  左月堯捉住滿身戾氣的人：「你去哪兒？不是說好了一起去看來運？」

  「不想去了。」掙脫開他，蘇弦的煩躁與日俱增：「你自己去吧。」

  左月堯終究動了氣，因為她莫名其妙的火氣，也因為她如此隨意地失信於一個孩子，他看著她越走越遠，沒有了追上去的衝動。

  回到宿舍，任尚在忙著他的畢業論文，見左月堯到來，像見到了救星：「你終於回來了，這玩意兒寫得我累死了，快幫我看看哪裡需要修改的。」

  左月堯將自己扔在任尚的床上：「沒空。」

  任尚見他的臉色不是太好，將論文暫且放到了一邊：「又跟你家那位吵架了？」

  「沒有。」

  「想也知道你沒有，不過是她追著你吵而已。」

  任尚遞給他一根煙，被拒絕後放到自己的嘴裡，點燃，吞雲吐霧一番後，頗有一副情感大師的架勢：「早跟你說過，女人這種動物，是不能用常規思路去推理的，你說她簡單吧，這一有什麼事，她就跟個福爾摩斯偵探一樣，你說她複雜吧，有時候又笨得跟個豬一樣。」

  「要不要來上一口？解愁。」

  左月堯坐起身，推開了任尚的手：「拿遠點抽。」

  任尚死皮賴臉地坐著不動：「其實我也沒想明白，你倆這關係吧，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按理說，這感情應該是越來越深，如膠似漆的那種，這怎麼還不按常理出牌了呢？」

  「不會是你那方面不行，她嫌棄了吧？」

  左月堯對著嬉皮笑臉的人，毫無心情地說了個「滾」字。

  「要不然她喜新厭舊了？吃干抹淨，提褲子不認人了？」

  左月堯對這玩笑話漸漸失了耐性，始終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氣，卻被任尚拉住了：「不開玩笑了行了吧，先去照照鏡子，你這臉色都泛白了，昨晚因為你倆的事就沒怎麼睡好，一大早又忙著去實驗室了，回來又是一張鬼臉，再這樣下去，你不累死也得被折騰死，先躺著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事等休息完再說。」

  終於有一句能讓左月堯認同的話了。

  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之前，感同身受地感慨了一句：「你說得對，感情，確實很麻煩。」

  任尚笑著哼了哼：「自找的。」

  真希望一覺醒來，她還是那個他心裡認可的懂事又大度的女人，還是一如既往地能包容和諒解他的蘇弦，他突然有些弄不懂，她到底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亦或是，想要的是什麼。

  可事與願違，他們往後的每一次見面，都會不歡而散，心不但沒靠近，反而還越來越遠了。

  她會因為一些小事發火，會因為他臨時有事耽誤了約會的時間而生氣，也會因為在約會的中途他接聽了電話而不辭而別，甚至會莫名其妙地因為何欣晚的存在而跟他大吵一架。

  左月堯不擅長吵架，他也從來沒想過蘇弦會跟他吵架，從認識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兒，交往的那些日子，她從不會因為這些事跟他不愉快，這讓他這個當男朋友的還因此一度愧疚不已。

  任尚說女人的心，海底的針，根本是摸不透的。

  還說，女人的臉就是天氣，說變就變。

  左月堯怎麼也無法將任尚的這種說法運用到蘇弦的身上，他覺得她不會是那樣的人。

  可時間久了，左月堯也感覺有些累了，如此聰明的一個人，竟開始變得束手無策，變得一籌莫展。

  他真的很想找個機會，跟她好好地聊一聊。

  於是在任尚的建議下，左月堯第一次買了花，站在了女生宿舍的樓下。

  她說過，她不喜歡花，不喜歡那些表面的東西，她要的，只是他的真心，任尚說這是女人的違心話，實際是喜歡的。

  不管信不信，左月堯決定先試了再說。

  他的真心依舊在，可他開始懷疑，她的心意是否也是從未改變。

  蘇弦站在宿舍的門後，站了很久，風吹得眼睛生疼，她不敢眨眼，怕眼淚掉下來。

  努力地整理好心情，她走到了他的跟前，手裡的玫瑰開得正旺，火紅一片，這是他第一次像別的情侶那般，手捧著鮮花站在女生的宿舍樓下。

  看似浪漫，但她不喜歡。

  她覺得左月堯不該如此，這不符合他的身份。

  蘇弦扯下一片玫瑰花瓣，在手指間玩弄了一會兒後丟在地上：「我說了我不喜歡花。」

  「丫頭，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左月堯的耐心是極好的，但再好的耐心，恐怕也要消耗殆盡了，他開始懷疑蘇弦選擇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因為她也是真心喜歡他的，還是感動於他當初的努力和堅持。

  都說他左男神只需招招手，想做他女朋友的人頃刻間便會一擁而上，但他終歸不是任尚那性格，感情只不過是兒戲，隨時可有，也隨時可斷，當初遇見了那個勇敢又率真的女孩兒，他一眼便喜歡上了，直到今天，他在喜歡上多了一層愛。

  自始至終，他從不曾猶豫和懷疑自己的選擇。

  可此刻，他的心，開始動搖了，誰會相信，他左月堯，也會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

  「好吧。」蘇弦答應得有些勉強。

  他們去了老地方，那家咖啡館。

  位置是老規矩，咖啡是老規矩，連同送上來的點心，也是老規矩，這些年從不曾改變。

  其實她跟左月堯挺像的，對某些東西，一旦習慣上了，就很執著，也很專一。

  老闆娘見到老客戶，心中歡喜，連點心都多送了兩塊，笑意盈盈地看了看兩個人，眼見著各自的神色都不那麼高興，心中暗猜大概是小情侶間的正常吵架，送上咖啡後，連忙識趣地離開。

  蘇弦卻指著那杯咖啡：「我不愛喝這個，太苦了，給我換杯加奶加糖的。」

  老闆娘十分詫異：「你平時不都愛喝這個口味的嗎？」

  蘇弦有些不耐煩：「讓你換就換吧，人的口味總會變的啊。」

  這樣的態度落在左月堯的眼裡，他的不喜第一次顯在了臉上。

  老闆娘不好多說，端了咖啡下去，很快又換上來一杯新的，蘇弦嘗了一口，帶著股微甜的奶香味，味道不錯，但總感覺比之前沒加糖的咖啡還要苦。

  「是不是司法考試的事不順利？還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因為即將要走出大學的校門，讓你不適應？」

  左月堯能想到的無非就是這些。

  「不是。」蘇弦的目光垂在桌面上。

  「你怎麼了？」左月堯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蘇弦將手抽回：「對不起。」

  「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讓左月堯有些忐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我喜歡上別人了。」糾糾結結了幾個不眠之夜，她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

  蘇弦說得很輕，她怕讓他聽到，但又想讓他聽到，說完這句話，她的神經繃得很緊，她不保證，他會不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事實上，什麼都沒發生。

  她抬頭看他，看著他喝了一口咖啡，眉間皺得厲害，眼神里滿是悲傷，但依然保持著男人的風度。

  「你要是喜歡加奶加糖的咖啡，那我以後也喝加奶加糖的吧。」

  近乎於討好......

  「我喜歡上別人了。」她再次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