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阿羅

  第三百一十章 阿羅

  阿珠家是漁戶，以前就住在城外的那個小漁村。除了爹娘外，她還有一弟一妹。她從小的記憶便是大海、魚腥，以及阿羅。

  阿羅大她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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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懂事的時候阿羅家剛剛遭了難，早上出海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下午便烏雲密布，大暴雨來的第一天，阿羅的爹娘沒回來。

  阿羅家的船是借錢買來的，不到一個月的新船，全家人都指望著這新船過好日子。卻沒想到船帶著人，一個也沒回來。

  暴雨下了三天，一開始阿羅還等，後來他不等了。

  家裡只剩半碗米，阿羅不敢吃完。等到天晴後，他挨著家敲門磕頭。

  他爹娘的魂還在海上，他想請儺婆做場事，給爹娘送終。海邊的漁家，就算過得在窮苦，也要做這場事的，不然那逝去的人就成了漂在海上的孤魂野鬼。

  村里人都忍不住唏噓，大家也沒什麼錢，挨家挨戶出了些。阿珠還記得阿羅從她家走之前，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邦邦的頭。

  沒人知道阿羅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去海里抓魚，去山裡打泉，日子一天天的過。阿珠忍不住總往他家跑，許是記得她家的情，阿羅對她很好，摘了花蕊里的蜜給她吃。

  阿珠一輩子都記得那甜味。

  日子一天天的過，大傢伙也一天天長大。阿羅有點錢就還去還債，終於有天他把阿珠家的債還清了。阿珠家呢，也準備搬去城裡。

  說不清為什麼，阿珠不想走。可終於到了離開的那天，阿珠在門口等了很久都沒見到阿羅。她像是丟了魂，失魂落魄和爹娘走了。走了沒多久，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大喊她的名字。阿珠猛然回頭，看見渾身是汗的阿羅。

  阿羅這幾日下海找蚌，蚌里有珠，他把潔白的珍珠送給了阿珠。

  後來阿珠再大點，偷偷打了根釵子，把珠嵌了上去。

  她日日帶著那釵。

  一年見不了幾回，阿珠的心卻在那海邊的少年身上。少年長成了青年，阿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家裡日子普普通通，爹娘卻是疼愛孩子，想給阿珠找門差不多的親事。

  阿珠偷偷聽到，她不願嫁，正巧了顧府招人。

  阿珠去了，當了別人家的丫鬟，就能多留幾年了。顧府給的銀錢不少，她把錢大部分給了爹娘，爹娘一邊不忍一邊唏噓，要談的婚事便這樣不了了之。

  但顧府只簽了一年的契，一年後呢？

  她爹娘，能同意她和阿羅在一起嗎？

  阿珠的淚也像珍珠，一顆一顆往下砸。阮恬恬忍不住唏噓，拿出帕子幫她擦了擦。感覺到阮恬恬的好意，阿珠更加愧疚，泣不成聲：「夫人，你對我們這麼好，我對不住你。夫人，是我錯了。」

  她不怨白芷姐，被趕走之前，白芷姐還給她結清了所有的銀錢。

  是她心術不正。

  阮恬恬嘆了口氣，想到當年她窩藏顧雲在房中，忍不住笑了笑：「為了喜歡的人，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如何叫心術不正呢？」

  她看著阿珠：「你是我顧府出來的人，若你不介意，我去幫你向阿羅說個親？阿羅以後要幫官府做事，想來你爹娘也不會不同意。」

  阿珠愣在當場。

  她暈暈乎乎的，就得到了自己一直以來夢寐所求的？

  阮恬恬見阿珠這樣子，知道她定是對這安排滿意的。她也不急著找阿珠父母，而是將這事安排給了白芷。

  白芷對此毫無怨氣，甚至有點慚愧地找到阮恬恬：「阿珠的事是我欠妥當了。」

  她只覺得阿珠不好，卻忘了阿珠背後還有阿羅，公子和夫人都準備找阿羅做事。

  阮恬恬笑著擺擺手：「小事。」

  顧雲辦事效率一向很快，沒幾日他帶來的官員便去接洽了阿羅。阿羅也搖身一變，成了幫官府辦事的人。他們在海邊找一塊空曠又有黑泥的地方，準備先著手一事。一旦有了成品，就立刻鋪展開來。

  沉甸甸的銀子拿在手上，阿羅像是做夢一樣。

  他慢慢踱步到家，呆呆看著家門口的那艘小船，突聽一邊人道：「阿羅？」

  阿羅一看，來人是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他見過這人，那日跟在那位仙女一般的夫人身邊，阿羅有些不知所措。

  白芷卻開門見山道：「阿珠離開顧府了，她爹娘準備給她說一門親事。」

  阿羅張張嘴，心涼了半截。白芷看他這樣，就覺得一股傻氣。

  「我替我家主人問問你，可願意和阿珠白頭偕老？」

  「願意，我願意的！」阿羅大聲喊道。

  以前他窮，他不敢泄露半分自己的心思。每次阿珠過來，他都努力不往她的身上看。

  可他又怎麼能忘了，那被大海滋養的，透著光的珍珠呢？

  他現在幫官家做事，今日那官老爺還說，若是此番曬鹽成功，那鹽是要送進京城給聖上過目的！他現在，應該有資格去阿珠家裡了吧？

  想著，阿羅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個笑容。

  白芷見狀，心裡有了數，知道這事怎麼安排了。

  而一手促成此事的阮恬恬正在家中備宴，沈將軍明日便走，今晚顧雲邀他到家中最後一聚。聽聞沈將軍是蜀地人，阮恬恬便尋思著做些辛辣的東西。

  想了半天，硬是把自己想饞了，阮恬恬準備做頓缽缽雞。

  前兩日和白芷偷溜出去後，管家恨不得長八雙眼睛盯著她。說是她備宴，完全沒有動手的機會。幾人準備竹籤，幾人去清洗備菜，甚至連底料管家都不準備讓她做。阮恬恬哭笑不得，找了個藉口把管家支走，這才有機會大展身手。

  土雞湯在旁咕嚕咕嚕，透出一股香氣。阮恬恬重新找了灶，加了些閩城特有的海鮮小醬，然後放蔥頭蔥段，加上八角桂皮甘草白蔻等等等等香料，又撒了些趙鍋頭送若羌帶來的辛辣作料，加水翻炒出香味，然後倒入雞湯，又加辣油藤椒慢熬。

  半柱香的時間，雞湯的香味更加濃郁，阮恬恬讓廚娘過濾出雞肉和作料，只留濃濃的紅湯。阮恬恬嘗了下味，簡直棒呆！

  閩城人少吃辣，一邊的廚娘則心有餘悸，只能在阮恬恬的吩咐下給這湯底撒上白芝麻。

  準備好的湯灌入幾個竹筒，串好各種蔬菜肉類的浸泡進去，這頓缽缽雞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