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麼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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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將說完這句話便開始沉默，阮恬恬也不敢問，直到快到醫館，守將才突然反應過來一樣，道：「讓阮娘子見笑了。」

  阮恬恬連忙搖搖頭，欲言又止。

  華燈初上，醫館也點上了燈。白天裡嘈雜的景象蕩然無存，只剩下寂靜與落寞。

  醫館的門半開著，熬藥的小童將藥渣倒在門前的桶里，不少人會撿這些藥渣回去泡腳。

  小童顫顫悠悠要將藥桶提下來，守將三兩步上前，單手幫他把藥桶放到了台階下。

  「陳將軍。」小童感激叫道。

  他看了看阮恬恬等人，昏暗中也看不真切，守將主動道：「是阮娘子。」

  小童啊了一聲，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阮娘子來了？師父可一直叨念呢！」

  阮恬恬茫然眨眨眼，走上前去。這小童看著面熟，她卻不太想得起名字，只依稀記得水患時這孩子似乎也忙前忙後。

  「好久不見。」阮恬恬笑著打招呼。

  小童將幾人連忙迎進來，外堂只剩幾個打掃的童子。他們繞進內堂，不少簡易的病床上躺著病人。

  「將軍是來看小麼的吧？跟我來。」

  小童熟稔帶路，又繞過兩間屋子，進了一間耳室。

  耳室開著窗，四月時節還燒著炭盆，阮恬恬乍一進去便覺得有些熱。室內燈火通明，擋簾後面有個身影一直在忙碌。

  小童沒出聲，過了那麼幾息的時間，簾後的人才掀了帘子，一個白鬍子的醫者和看起來身強力壯的嬤嬤一同走了出來。

  帘子被挽了起來，阮恬恬看到榻上放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身上扎滿了針灸。

  孩子眼睛閉著，臉色蒼白帶著病氣，但儘管這樣，仍是難掩五官好看。大人看著她，也忍不住放低了聲音：「小麼怎麼樣了？」

  醫者搖搖頭：「先天不足，若無靈藥吊著，怕也熬不過幾日。」

  守將連忙道：「需要多少？我這裡有。」

  醫者面露不忍，嬤嬤紅了眼眶：「將軍，你救得了小麼一時，救不了這孩子一世啊！」

  守將沉默，過了良久才道：「可我不能，不能就這麼看著她......」

  醫者搖搖頭，收拾這幾那套針灸，不再勸說。守將將吃食給了嬤嬤，兩人相顧無言。小童記了時間，在渾身都是銀針的嬰孩旁邊守著。

  阮恬恬上前兩步，站在了小童旁邊。

  「小麼多大了？」她忍不住問。

  「十個月，」小童聲音很小：「是陳將軍親自救回來的，她爹娘一直舉著木盆……將她放在最高處。」

  小麼的睫毛很長很長，顫顫悠悠兩下，睜開了眼又閉上了。

  儘管就這麼幾瞬大的時間，阮恬恬還是看見了！那是一雙如翡翠一般綠色的眸，水潤又漂亮，小童也瞧見了，道：「師父說，小麼有苗族血統。」

  在外面，翠綠的眸可能會被當做妖怪，但是在西南，則會被認為純潔美麗。阮恬恬忍不住問：「她到底是什麼病？」

  小童搖搖頭：「我也說不準。」

  談話間，醫者已經準備先行離去。守將則站在簾外看著小麼，嬤嬤在旁邊的桌邊飛速吃飯。吃完了飯，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干。

  阮恬恬猶豫了一下，在醫者出門的時候追上了他。

  博朗水患的時候阮恬恬和這位年過半百的醫者接觸過，醫者仁心，當初醫館熬藥不收取一分一毫。阮恬恬給的幾點建議，這位老大夫也一一聽從。而老大夫也喜歡這位颯爽娘子，見她追來，問：「阮娘子是想知道小麼的事情吧？」

  阮恬恬點點頭，老大夫嘆了口氣：「這孩子命大，但……不知是福還是禍。」

  醫館在博朗城幾十年，老大夫見過的患者太多太多，小麼這孩子天生不足，不足月就從娘胎里出來。後來又在水患中落了病，孩子太小，守將救出來沒幾日就發熱抽搐，眼見就熬不過去了。

  當時這些孩子們還沒有統一安置的地方，夜裡執勤的兵找到了守將，守將裹了小被子敲開醫館的門。老大夫死馬當活馬醫，一劑猛藥下去，就看這孩子的造化了。

  守將守了一夜，孩子身體越來越涼，大家都覺得小麼熬不過這一晚，誰知道黎明時，她又睜開了眼睛。

  這幾個月，兇險常有，但這孩子都熬了過來。也正是這樣，才讓人不忍放棄。

  「可是……」老大夫搖搖頭：「陳將軍這些日子砸在小麼身上的銀子不少，咱醫館也不能多要錢，但是這孩子身子弱，需要用千金方日夜溫養著。」

  「養過了五歲，以後就能過好日子了。可若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哪能養得起這麼多年呢？」

  老大夫搖搖頭，他並不知阮恬恬的真實身份，只能嘆道：「阮娘子勸勸將軍吧。」

  阮恬恬心裡聽得不是滋味。

  等她重新回到耳室的時候，小童正在拔針。小麼醒了，但她不哭也不鬧，皺著小眉毛任憑小童折騰。翠綠的眼睛如寶石一般，水汪汪的，讓人心都化了。

  她看來了陌生人，也不怕，反而露出了個笑。阮恬恬愣了一下，也對她笑了笑，小麼便很開心地揮了揮手。

  「她很乖。」陳將軍低聲說著，走過去摸了摸小麼的腦門。

  小麼更高興了，小手拽著守將的手指頭，不讓他離開。

  嬤嬤已經用完了飯，收拾好了食盒，又去和小童一起熬藥。熬完藥，她便要回去照顧那些孩子們了。

  守將則會在這裡守一夜，熬過了今晚，小麼便可多活一陣。

  阮恬恬和小麼玩了一會，孩子便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守將要送她，阮恬恬微微搖了搖頭：「陪著她吧。」

  她輕聲說。

  守將便沒再拒絕。

  走出醫館，阮恬恬看見帶著顧府車標的馬車靜靜停在街角，她沒管白寰和才景，三兩步跑過去。

  車簾被掀開，顧雲伸手出來，將老婆拉進懷裡。

  男人的懷裡依舊是雪松味，混合著淡淡的酒氣，他吻了一下阮恬恬，輕聲問她：「怎麼了？」

  阮恬恬沒說話，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聽著顧雲心臟砰砰的跳動。

  一個孩子。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