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孩子們

  第二百三十章 孩子們

  然而皺眉的守將並沒有說什麼，做飯的嬤嬤聽見外面的動靜，連忙從灶房裡出來。她身材略矮，佝僂著腰背，在粗布麻衣上蹭了蹭手，驚喜道：「陳將軍，您來了！快坐快坐。」

  守將搖搖頭，也對著嬤嬤笑了笑，介紹道：「這位是阮娘子。」

  

  那嬤嬤侷促又緊張向阮恬恬問好，又道：「黃嬤嬤帶著小麼去醫館了，我正給孩子們做吃食呢……」

  守將忙道：「沒事，嬤嬤先忙。」

  嬤嬤便誒了一聲，又急急忙忙進了灶房。守將將自己買來的糕點分給孩子們，孩子發出歡呼，但誰也沒先動手。最大的男孩眼巴巴看了眼那些食物，嘟囔道：「我們等嬤嬤回來了一起吃。」

  阮恬恬心裡猛地酸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才景。才景點點頭，悄無聲息離開院子。白寰心裡也是一陣酸澀，去灶房幫忙做飯。守將十分不好意思，想說什麼，當著孩子的面卻沒開口。

  嬤嬤很快做好了飯菜，幾人幫著一起端了出來。孩子們的吃食並不精細，但分量卻很足。嬤嬤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將軍要來……」

  「無事，我們吃過了。」守將連忙道。

  嬤嬤點點頭，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幾個小孩坐在一起，乖乖巧巧拿著自己的碗筷打飯。守將似是經常過來，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自行往後院走。嬤嬤見狀，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才景還沒回來，白寰和阮恬恬幫著照顧孩子們。事實上，這些孩子也不用照顧。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甚至怯生生拿著一塊糕點，對著阮恬恬道：「姐姐，你吃。」

  阮恬恬蹲下身，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裡，又將剩下的餵給小女孩：「真好吃，我們一起吃。」

  小女孩便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她拉著阮恬恬的手，有些著急的想要將她往桌邊引。阮恬恬跟著小女孩過去，小女孩指著一個比她更小一些的小男孩道：「這是我弟弟。」

  那小男孩最多三歲，一雙眼睛懵懵懂懂看著阮恬恬，小女孩似乎有點急，對她弟弟道：「叫人，你叫人。」

  小男孩這才怯怯開口，聲音很小很小，阮恬恬都聽不太清楚。

  叫完人，小男孩咳嗽了兩聲。小女孩臉色白了一下，慌忙解釋：「我弟弟只是最近有些咳嗽，他很好的。」

  阮恬恬有些茫然，不知道小女孩為何這麼緊張。倒是一邊最大的男孩開口了：「翠妞！嬤嬤說了不能騙人！」

  小女孩臉色更白了，但仍是挺著小身板，倔強道：「我沒騙人，沒有！」

  「騙了人會被退回來的！」大男孩接著道。

  阮恬恬似乎明白了什麼，怔住了。

  小女孩淚眼汪汪看著她，這孩子瘦得像根火柴，但長得很白，眼睛大大的，小嘴巴水潤潤，要是再養胖點，肯定是個美人胚子。此時，她看著阮恬恬，堅定道：「姐姐，我們是一起的，我和弟弟是一起的。我們很乖，也很健康，能幹活的。」

  阮恬恬沉默了，白寰也有些無措。

  小女孩見阮恬恬沒反應，眼淚滴答滴答往下流，她拽著阮恬恬衣角，嗚嗚想說什麼。

  阮恬恬要深深呼出一口氣才能撫平心中的酸澀，她蹲下，抱了一下小女孩，鬆開手後認真看著她：「姐姐知道的，但姐姐……」

  「翠妞！」嚴厲的呵斥聲打斷了阮恬恬的話，只見本來佝僂著的嬤嬤似乎頑強的要站直，對著小女孩說：「不能這樣！」

  翠妞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阮恬恬能看到她的小嘴在顫抖。她鬆開一直拽著阮恬恬的手，一抽一抽走到弟弟旁邊，乖乖坐下。

  孩子們似乎都當無事發生，沉默地吃著飯，嬤嬤過來時不時給他們夾點菜。阮恬恬站起來退了幾步，守將連忙過來：「阮娘子，失禮了。」

  他替孩子們道歉：「翠妞以為你是……」

  守將苦笑，阮恬恬問：「他們被退回來過？」

  兩人遙遙看著孩子，守將道：「很多人家喜歡翠妞，但翠妞一定要和弟弟在一起。她弟弟……身體不好，每日都要喝藥，哪有人家想要養個藥罐子？」

  水患讓很多孩子失去了爹娘，也有一些爹娘失去了孩子。守將這幾個月都掛心著這些事，但找到合適的父母，著實不容易。

  年齡小的、身體健康的都被領走了，能馬上幹活的也不缺人家，剩下的這些孩子……

  不用守將解釋，阮恬恬也知道。

  孩子們吃飯的速度很快，飯後，每個人都去清洗自己的碗筷，白寰幫著嬤嬤洗了鍋，才景也在這時回來了。

  才景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許是少有人這麼大手筆，嬤嬤當即愣住，看阮恬恬的目光這才不一樣了起來。

  「這，這……」嬤嬤眼圈有點紅，雖然義堂一直有官府扶持，但每日也是捉襟見肘，孩子們逢年過節才能吃得上點肉，這麼些東西夠他們用好一陣了。

  阮恬恬搖搖頭，示意不用謝。吃完飯的孩子們自己在院中玩，嬤嬤則準備去打包食盒，有些抱歉對守將和阮恬恬道：「將軍、阮娘子，我要去醫館一趟……黃姐估計從晌午便沒有吃什麼，我得去看看。」

  孩子們聽到這話，都眼巴巴看著嬤嬤，連白寰和才景手裡的新鮮玩意都似乎沒了吸引力。

  天色已經不早，估計再過兩炷香時間就要黑透了。守將聞言，道：「我去看看吧。」

  嬤嬤略有猶豫，守將道：「剛好去看看小麼。」

  嬤嬤便沒說什麼，只不過低下頭的時候眼圈有點紅。

  阮恬恬又陪著孩子們玩了一會，孩子們雖然什麼都懂，但也難掩純真，被阮恬恬拿著小玩具逗逗便又哈哈大笑。翠妞也搬個小凳子，在一邊看著阮恬恬，偶爾眨眨眼睛，盯向她的弟弟。

  阮恬恬心都要化了。

  嬤嬤打包好了吃食，守將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過來低語幾句。阮恬恬點點頭，柔聲對孩子們道：「姐姐過兩天再來陪你們玩。」

  小孩子們齊聲說好，眼睛亮晶晶的。

  守將也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小朋友一一抱了抱他，送他們幾個人出門。聽見門落鎖的聲響，守將才轉回身，對著阮恬恬道：「阮娘子，恐怕不能送你了，我要去一趟醫館。」

  「小麼……」阮恬恬記得這個名字，忍不住問：「是病了嗎？」

  守將神情有些落寞，沉默片刻，才道：「小麼恐怕熬不了幾天了。」

  阮恬恬心裡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