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惡性循環

  175 惡性循環

  在大啟，販馬雖不如鐵騎鹽引一樣屬於嚴管範疇，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的買賣。

  本書首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要是普通人買賣馬匹，數量少於五匹尚好，一旦超過五匹，便需要向官府遞交將近四成的稅銀，還要詳細寫明每匹馬的去除。如果不想交這麼多銀兩，則需要朝廷認證的文書。

  有了文書，四成就能變成兩成。

  趙鍋頭不知道，先前進獻《稻策》改良農具的時候，太子曾免了福余堂五年賦稅。然而此時阮恬恬聽他這麼說，心裡便有幾分遲疑。

  販馬利益之大，她怕惹人眼紅。

  如今五年已過了一年有餘，那麼四年後，這生意還能做嗎？還被允許做嗎？

  阮恬恬沒立刻回答趙鍋頭，心裡想找顧雲商量商量，嘴上只說自己要仔細想想。趙鍋頭為了節約成本，在若羌買的都是一些小馬，此時也不急：「月前和老唐通信，咱們福余堂那物流生意也需馬匹，販賣之事不著急，東家心裡有數便好。」

  阮恬恬點頭，謝過趙鍋頭提醒。趙鍋頭卻不讓阮恬恬客氣，他的商隊原本將要解散，是阮恬恬硬撐了下來。不到兩年的功夫，福余堂老趙的名號響徹了整條商路，阮恬恬給他分紅，賺了前半輩子都沒賺到的錢。

  如今還收了個義子，趙俊覺得自己這一生圓滿了。

  「這次帶著那小子來見東家，也是想為他謀個差事。」

  談起義子，趙鍋頭臉上掛滿了笑。

  「哦？」阮恬恬好奇：「謀什麼差事？」

  「我在若羌邊界撿到他，那小子機靈，又是個老實的。無論是若羌還是荊嵐的話都會說一點，做生意有頭腦，手上也略有些功夫……我想再過兩年，便把商隊交給他。」

  聞言，阮恬恬有點驚訝。趙鍋頭雖有些年紀，但人十分健朗，心性更是年輕。阮恬恬尤記得他當年所說的話，現在怎就生了退意呢？

  許是看懂了阮恬恬的目光，趙鍋頭一笑：「害，人吶，不服老不行……趁我還能走，要給東家帶點人出來。」

  商隊諸事，雖有一大部分是趙鍋頭說得算。但鍋頭一職，必須要由東家點名。此番若是阮恬恬同意，趙俊便會將趙昭當做少鍋頭培養。

  阮恬恬思索片刻，道：「這事不急。我另有一事，若趙昭能辦妥，商隊我定是能放心交到他手中的。」

  「東家儘管吩咐！」

  阮恬恬三言兩語將紅糖一事說了，打先起趙鍋頭便知道東村人人將阮恬恬稱作活菩薩，此番真正感受到，立刻嚴肅道：「東家放心，咱商隊本來就是行商的，這事定然安排妥當！」

  沒想到，阮恬恬卻搖了搖頭：「趙哥，我並不是想運這一次。我想讓昭通城，乃至整個西南的糖有處可去。」

  她先前與唐大刀的信里只分析了西南五城的分布，沒有談論如此詳細。一次糖趙鍋頭當然能運，也能賣出好價，但十次，百次呢？

  趙俊這才明白了阮恬恬的意思，稍稍皺起了眉頭，略有遲疑：「東家，不是我說，這路……太難走了。」

  昭通偏遠，甚至連官道都沒有。他們只是遇到了一場普通的雨，便遭遇了山石滑落。若要人定時往來，就算是福余堂自家的商隊，恐怕也壓不住成本。

  這段路阮恬恬是走過的，自然知道難。但有些路，就算難也要走。

  「你帶著趙昭一路走過來，他定然將這幾個城池看得分明。你回去問他，若福余堂要在西南設點，需要設在哪個城池？若福余堂想在西南賺錢，需要怎麼賺？」

  趙鍋頭暗暗嘆了口氣，一天的暢快頃刻就沒了。

  這兩個問題偶爾也會困擾阮恬恬，福余堂可以不賺錢，但決不能虧錢。她聽了許多趙昭的逸聞，不知道這混血兒能不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當天晚上，阮恬恬和顧雲理所當然談到了這位義子。諜戰小說她可看了不少，可不敢隨隨便便用人。

  顧雲聽到她的擔心，忍不住笑笑：「大啟與若羌交界處有很多這種孩子，他們年幼時隨爹娘過著半遊牧的生活，長大後便領一些財帛獨自生存。那商隊裡有暗衛，趙昭的身份沒什麼問題。」

  阮恬恬知道顧雲在商隊裡安插過人，聞言便放心了，繼續說道：「想容啊，有句話是我們家的老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雲覺得好玩，逗她：「那便不講了。」

  阮恬恬瞪他一眼，捏了一下顧雲手背，雄赳赳道：「在我們家鄉，凡是不知當不當講的，都必須要講！」

  顧雲哈哈大笑，溫柔看她：「你說。」

  阮恬恬拿了塊綠豆糕塞到顧雲手中，招招手附在他耳邊神秘兮兮壓低聲音：「這句話叫做……要想富，先修路。」

  路不好，做什麼事都難！

  顧雲唔了一聲，咀嚼著這句話，而後又嘆了嘆氣，手上拿著的那塊綠豆糕一直沒吃：「恬兒家鄉的人頗有智慧，只可惜……」

  阮恬恬眼巴巴看他。

  顧雲掰了綠豆糕，一半放在盤中，一半餵給娘子，拿一邊的帕子淨了手，趁手上水漬未乾，用手指在案上畫了幾個蜿蜒的圈。

  「昭通到博朗只有百里，到歸梧卻足有一千八百里。恬兒可知，修一里路需要多少錢？」

  這涉及到阮恬恬的知識盲區，她忍不住問：「多少？」

  「五兩。」顧雲輕描淡寫，阮恬恬掐指一算，興奮道：「好像也不貴？」

  顧雲等的便是這句，緩緩補充道：「黃金。」

  「……」阮恬恬不太靈光的腦子立刻宕機。

  怎麼能這麼貴？

  「大啟一等官道鋪青磚，二等鋪石板，三等多用黃土夯實。黃土中不可有砂石，需按造房標準，不可被水浸。每隔一段地方，需有驛館。驛館負責維護官道……」

  顧雲緩緩道來：「這筆修路的錢地方賦稅占大頭，朝廷按例補貼。如今西南的官道修到歸梧，還是聖明天子在位時硬著頭皮擠出來的銀子。」

  要想富，先修路。但有些地方太窮，沒錢修路。路不好，商人也不願意來。沒有貿易，這地方便越來越窮，由此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

  如今的西南，便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