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念書

  阮恬恬雙手放在腹部，筆直躺在床上，鼻腔里塞著兩團棉花，面無表情。

  東村的夜很靜，儘管零星有兩聲狗叫，但仍然很靜。

  靜到可以聽見屋子另一頭某個男人的呼吸聲。

  顧雲的呼吸很綿長，前一陣阮恬恬曾嘗試跟著他的節奏呼吸一番，後來發現這個頻率簡直能把人憋死。

  或許是因為他練武，才能這樣呼吸。

  或許是因為他練武，才有那樣的肌肉。

  操。

  阮恬恬暴躁地翻了個身，對自己怒氣沖沖。她不爭氣，她見了個半裸的男人就流了鼻血！她不爭氣，催眠了自己無數遍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具肉體！

  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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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恬恬用被子將自己蒙住，動作又不敢太大，生怕那個男人聽見！他們共處一室好幾日，阮恬恬從沒有這麼不自在過！

  這只是個意外，不就是個半裸嘛！自己新時代女性，什麼沒見過！

  阮恬恬深呼吸，繼續催眠自己。

  躺在地上的顧雲聽著阮恬恬呼吸幾變，不知過了多久才平靜下來，忍不住揚起嘴角，回味著小娘子的可愛。

  他確定阮恬恬已經陷入熟睡，忍不住走過去，借著不怎麼明亮的月光看阮恬恬。睡著的小女人仍然紅著一張臉蛋，這顏色從她誤闖進屋後便沒有褪下。顧雲想著阮恬恬看見一手血後同手同腳轉身出去，又差點被門檻絆倒的樣子，又忍不住一笑。

  真可愛。

  屋外響起鷓鴣叫，顧雲斂了神色走出屋子。東耳房中，劉啟之捧了密信遞給顧雲，顧雲一目十行，先是眉頭緊蹙，接而終於放鬆。

  「師弟已歸京。」

  五個字，顧雲便不再解釋。

  桑若羽歸京，天音不久便可下達。再隱藏於這一方小院，顯然已經不合適了。

  「保護好昶兒。」

  顧雲意有所指叮囑，劉啟之單膝下跪應喏，顧雲思量著，又手書一封交給了劉啟之。

  廣茂縣雖離雲中城不遠，但唐大刀走了數日。

  這處劃分為「縣」，人口聚集程度比東村要大得多。一路走來，唐大刀陸陸續續看到不少耕地人家。唐大刀挑挑揀揀，最終選了兩家的麥子付了定金。

  這是他第一次做有關糧食的生意，往廣茂縣這邊走之前，他便打聽清楚了驢車的價格。幸而廣茂縣並不遠，一天可來回。若是一大早從雲中城出發，甚至有可能當天返回東村。

  賣糧食的是縣裡大戶，兩家帶著妯娌關係，往日裡都只和各大糧鋪有生意來往。只因最近行情不好，麥子積壓，才讓唐大刀撿了便宜。

  「這就謝過哥哥了！我明日便找人來拉貨！」

  和唐大刀接頭的是一精壯漢子，姓林，剛過而立，家裡田間的事都是他在操勞。唐大刀來之前便在驛站打聽到，這人在廣茂縣名聲不錯。

  林大郎皮膚黝黑，比唐大刀高出一頭，這兩日他和唐大刀相處的愉快，兩人便開始稱兄道弟：「弟弟是個實在人！甭和哥哥客氣！我見你對咱們縣的竹子也感興趣？」

  唐大刀來的第一天就看見廣茂縣後山上生長著一片茂密的竹林，而縣裡的人除了種地之外，也會售賣各種竹製品。他專門走近竹林看過，裡面的竹子各個都有半尺寬！完全符合阮恬恬的標準！

  見林大郎主動問，唐大刀也不客氣，點了點頭：「我想要一批竹子，哥哥可有門路？」

  林大郎眼裡閃過一道精光，他雖然人長得魁梧，可心思極細。就是唐大刀在他手裡，也拿不到特別低的價格。

  「……這竹子可是我們廣茂縣的寶，只聽過有人買些竹籃竹筐，沒聽過直接要竹子的，弟弟可是有什麼用？」

  林大郎給自己碗裡夾著菜，狀似不經意的問。唐大刀抿了口酒，嗨了一聲：「能有什麼大用？還不是我那東家吩咐下來的，說想要搭個竹屋。」

  說著，唐大刀不能理解的搖搖頭，愁眉苦臉：「也或許只是想給弟弟找點事干。」

  林大郎本來以為那竹子有什麼賺頭，這一聽立刻就不怎麼感興趣了。唐大刀面孔生，一開始出現在廣茂縣無人問津，然而這傢伙是個有錢的，直接找上了他林家！查看了麥子後，對於價格也不含糊，還能立馬掏出現銀！

  林大郎有心穩住這條生意，放下筷子道：「想要竹子還不簡單？那竹林東側住著的狗子一家都是哥罩著的！你明日就去找他！」

  唐大刀眼睛立馬亮了，舉著杯子就開始敬酒，兩人面上嘻嘻哈哈，一副好兄弟的樣子。

  如此一頓酒，等唐大刀回到東村時，不僅帶回了三車麥子，還有十米來長的一截竹竿！

  竹竿被放到了廟屋，唐大刀給押車的夥計們添了熱水又結清錢款，客客氣氣把人送出門，往回走的時候恰好撞上老葛：「東家在不？」

  老葛依舊是老好人的樣子笑呵呵，這些日子他們總共打造了五台新式耕具，明天再忙活一天，數量就夠大家用了！

  「東家這幾日可忙呢，沒空過來！」

  「忙？」唐大刀一般和大家把一袋袋麥子往裡搬，一邊好奇：「忙什麼呢？」

  老葛搭著手：「看那群小孩念書呢！」

  唐大刀新奇。

  顧家都是認字的，他知道顧昶年紀雖小，但以前在城裡也是有啟蒙老師的。搬到東村後，雖沒有了正式先生，但顧母也每天教他讀書寫字，功課一日都沒有落下。他家那傻小子占了便宜，跟著顧昶也念起了書。每每想到這，唐大刀做夢都要笑醒！

  怎麼現在，小孩變成了群？

  說起這個，阮恬恬是痛並快樂著的。

  原本因著簡體繁體的差異，她很少插手顧昶的學習。偶然看兩眼，發現四歲小孩都已經讀《三字經》《千字文》後，阮恬恬更是深深震驚。對此，她還特意問了一直看管昶兒的母娘，母娘則垂著頭表示，這些讀書進度都是昶兒大哥定下的……

  阮恬恬咋舌，想到顧雲神童之名，心有戚戚不敢多說。

  自己四歲在幹嘛？字能認全嗎？

  然而不知道大家有什麼誤會，各個都覺得她熟讀詩書，李春花甚至親自壓著她唯一的兒子到了村頭小院，請阮恬恬收留李德柱！

  阮恬恬目瞪口呆，憋了半天沒好意思說出來，她對於古代書籍的熟悉程度，估計還沒有顧昶多……

  面對李春花的泫然若泣，阮恬恬實在沒好意思拒絕。好在李德柱是個給力的同志，混到七八歲字都沒認全，雖然斷斷續續上著私塾，可那水平和唐寶是一樣的！

  阮恬恬回房喝了杯茶冷靜，心想她兜得住，便把李德柱留了下來。

  留下來後又一想，既然一個學也是學，兩個學也是學，不如流民裡面合適的小孩也送來，就當做個伴。

  她其實也想給流民們掃掃盲，不過現在田裡太忙，挪不開手，心想先在小朋友們身上試驗一下也好。

  甚至因為這事，她和尬了幾天的想容總算破了冰。

  此時，阮恬恬便興致勃勃端著飯籃，壓低聲音興奮叫道：「讀書人！！」

  顧雲翻書，斜斜看她一眼，阮恬恬嘿嘿嘿傻笑，猛夸：「你怎麼這麼厲害啊！」

  教書是個大事，阮恬恬根本沒有思路，她一開始酸顧雲，沒想到顧雲真的給她寫出了一本「教材」。

  常用字由簡到難，配合音律規律，特別適合啟蒙！

  阮恬恬放下了今天的飯，看著穿青衫的顧雲，越看越順眼。

  「快吃快吃，特意給你做的！」

  籃子裡是阮恬恬特意做的肉夾饃和涼皮，她發現這種大啟沒有的吃食會特別討想容開心。

  顧雲拿了筷子，阮恬恬捧著臉看他片刻，聽到外面有人叫她，匆匆站起來：「我去忙了！晚上見！」

  她風一樣跑出去，顧雲吃了一口「涼皮」，眼裡帶了絲眷戀。

  如果可以，真想和她天天見。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連顧雲自己都被嚇了跳。他搖搖頭，又去咬「肉夾饃」，滿口汁水滲出，香得人恨不得連舌頭也吃進去。

  前院，五六個小孩搖頭晃腦圍在顧母旁，唐寶和顧昶則瘋瘋的在外面喊著，阮恬恬走出去一看，眼睛立馬亮了。

  「唐大哥！」

  唐大刀瞅到了前院的樣子，忍俊不禁：「是顧老夫人在教？」

  阮恬恬嘿嘿笑：「我們輪班！」

  顧母看孩子有心得，等阮恬恬管服了這幫小孩之後，就順手拉上了自家母娘。

  唐大刀卸著自己身上的東西，將一個袋子遞給阮恬恬，看到屋裡的李德柱，驚道：「這小子也來了？管得住？」

  阮恬恬順手接過唐大刀給的東西，沒來得急看，光記得先帶人去吃飯，邊走邊說：「羅二不是在呢麼？有他在，小崽子們可聽話了！」

  李德柱本來是個刺頭，在村里也欺負過羅二。然而羅二在雲中城的武力讓阮恬恬有了靈感，拿糖哄著傻子隨隨便便給小崽子們露了一手，李德柱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回家甚至給他娘端了洗腳水！

  唐大刀聽後忍俊不禁，阮恬恬也順手打開了小袋子，看到裡面的東西後，她路都顧不上走，拿出裡面金燦燦的東西瞪大眼睛仔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