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胖老虎

  廟屋外。

  

  阮恬恬招呼來了老葛和苟三，只留下一兩人看著鐵鋪里的火。大家湊在一起，阮恬恬簡單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場的都是匠人，不難理解阮恬恬的意思，有木匠出身的人道：「這……製作並不難，相連處可用細麻油灰纏縛，只是又粗又長的竹子怕是不好尋。」

  流民們自北而來，竹子在那裡是個稀罕物。阮恬恬至今還沒摸清大啟朝的地理狀況，一時之間也只能抓耳撓腮。

  苟三見狀，冒出個點子：「不然我們直接挖渠？」

  阮恬恬搖頭拒絕。

  在田裡鋪設管道是為了引水，更是為了控水。水的質量和數量，都能影響一方稻田的好壞，這不是單單挖條渠就能解決的。

  老葛心思細，想到了這層，摸著下巴回憶著：「我記得老劉說他以前去過南邊，不如晚上問問他這竹子是個什麼情況。」

  也只能如此。

  唐大刀見事情進展並不順利，心裡本應竊喜，但看著阮恬恬愁眉苦臉的樣子，卻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勞什子『管道』必須要鋪？」

  阮恬恬點頭，手上擺弄著幾頁紙：「只有解決了水的問題……才好種地。」

  唐大刀雖是個商人，但也知道水對種植有多大的影響。

  事情僵持，阮恬恬也沒辦法，一整天都興致不高。回了家後也沒在院裡多待，徑直回了房間。

  顧雲正在翻書，他不知道從哪泡的茶，一邊津津有味看著，一邊抿兩口茶，好不愜意。

  阮恬恬看著就來氣，狠狠瞪了顧雲一眼。

  顧雲無辜且無辜，扣上了書，看小娘子悶悶不樂的樣子，語氣里也軟了幾分：「這是怎麼了？」

  阮恬恬不答，拿筆在紙上亂劃著名。她不習慣用毛筆，手上這根是專門找老葛他們做的，細細一根，一丁點頭，頗有點羽毛筆的架勢。

  她用阿拉伯數字計算粗略計算著尺寸，還列了幾個乘法式，顧雲湊過腦袋看了幾眼沒看懂，又細細在一邊泡茶。

  看著紙上的算出的數字，阮恬恬又重重嘆息一聲，整張小臉擠在了一起。她扔了筆，苦哈哈趴在桌上，沒一點力氣。

  怎麼辦啊啊啊啊。

  顧雲見狀，也不說話，只新奇的拿了阮恬恬的筆看了眼。然後隨手抽了紙畫著，一邊畫，一邊還看看阮恬恬。

  這下好奇的變了人，阮恬恬伸脖子問：「你幹嘛呢？」

  顧雲遮著不讓她看，阮恬恬又開始瞪眼睛，奈何這動作在顧雲眼裡只剩可愛。阮恬恬坐起來氣呼呼道：「喂！」

  「畫你呢。」顧雲終於答話，語氣裡帶著笑意。

  這可有點新意了，阮恬恬伸手要看。顧雲不給，只笑眯眯在紙上添著筆劃。阮恬恬索性站過去，本想看看顧雲將她畫成了什麼天仙美人，不料一看之下大怒，喊道：「想容！」

  「嗯？」顧雲仍是笑眯眯的樣子，反問：「不像嗎？」

  那白紙上赫然畫著一隻胖老虎，男人又添了幾筆，老虎圓著臉兇巴巴地瞪著眼睛，奈何身材實在太胖，頗有點憨態可掬。

  阮恬恬抓狂，要去奪那張紙：「這是我？這是我？！我看你傷得不是腿是眼睛吧！」

  顧雲任她奪，阮恬恬想撕，然而那畫實在傳神，胖老虎可愛得緊。阮恬恬手上力道鬆了，嘴上哼哼兩聲，背過顧雲，隨手將其夾到了書里。

  這麼一鬧，阮恬恬心情好了不少，她斜眼瞅著顧雲，問：「喂，你知不知道哪有竹子？」

  「竹子？」

  她嘆氣，用手撐著腦袋：「是啊，粗一點，可以做管道的那種。」

  顧雲聽著，大概知道小娘子今天為何悶悶不樂了，他翻開書，停到某一頁上：「這種？」

  阮恬恬去看，眼睛頓時亮了：「對對對！這是在哪？廣……茂……縣？」她倒著看字，顧雲在一邊補充道：「距雲中城五十餘里，產大斑竹，可是你要的？」

  大斑竹？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那款嗎！

  阮恬恬頓時心花怒放看顧雲，兩手握拳：「這可太好了！我去向唐大哥打聽打聽這廣茂縣！」

  她激動的眼裡都是星星，兩人呼吸很近，顧雲甚至能聞到女人身上的清香。他微微有些怔忪，阮恬恬卻已經蹦了出去，喜滋滋要找她唐大哥商量事情。

  顧雲從門縫中看見阮恬恬蹦蹦跳跳的背影，看見她順手揉了把顧昶的頭髮，昶兒委屈兮兮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邁著小步子跟著阮恬恬跑。

  昶兒自小嬌氣，襁褓中的時候便換了數個奶娘，稍不滿意就哭個整宿，後來甚至要他親自帶才肯好好睡覺。等大一點，也是一股子矜貴氣，最不喜人碰他。

  沒想到他們竟然相處的這麼好。

  顧雲忍不住笑了一下，合攏了書，享受難得的安寧。

  阮恬恬跑出去，院裡正準備著晚飯。搬來東村後，母娘也漸漸開始接觸這些柴米油鹽。有時候阮恬恬忙，她就負責一家人的吃食。

  灶房裡，阮恬恬尋到了在幫忙的唐大刀，激動道：「唐大哥！！！」

  唐大刀嚇了一跳，險些切到手，顧母忍俊不禁，接過菜刀：「我來吧，恬兒可是有事？」

  「唐大哥可知廣茂縣？在雲中城南六十餘里的地方！那裡有我們需要的竹子。」

  阮恬恬帶了一堆跟屁蟲，顧昶後面是唐寶，唐寶身後則跟著羅傻，羅傻腦袋的巾條上被系了朵淡黃色小花，大家都盯著唐大刀瞧。

  唐大刀一個腦袋兩個大，揮揮手將一群人趕出灶房，無奈道：「這雲中城我也是第一次來……」

  阮恬恬眉眼立刻搭聳，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唐大刀把想說話的憋回去：「倒是可以打聽打聽。」

  阮恬恬瞬間活了！蹦起來歡呼！兩個傻小子也跟著蹦蹦跳跳樂，羅二不知發生了什麼，跟著傻笑。

  唐大刀決定去走一趟，也不單是為了看竹子——按照他們現在的產量，在東村收購的麥子很快就會不夠用。他也需要出門一趟，多去收購點麥子回來。

  廣茂縣……是要打聽打聽。

  阮恬恬已然將希望都放到了唐大刀身上，看著唐大刀的眼神都帶著崇敬。幾天後，他裝上阮恬恬親手準備的乾糧出發，搭村裡的驢車去雲中城，再從雲中城中轉到廣茂縣。

  田裡的土地已經丈量出了尺寸，阮恬恬專門縫了個本記錄這些數據。那本記得雜，偶爾還寫一點靈感，或者夾雜著幾句吐槽的話。寫得時候顧雲總愛偷看，阮恬恬發現便瞪他，然後捂著本子轉到另一邊，像小學生一樣留個後腦勺給顧雲。

  「這畫得是什麼？」

  聲音傳來，阮恬恬一把捂住本子，怒道：「你又偷看！」

  顧雲無恥又無賴：「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

  阮恬恬哼，咬著筆桿，煩道：「不告訴你！」

  她畫得是簡筆畫，極為簡單。毛筆頭軟，她又是畫給自己看得，線條便歪歪扭扭，門外四歲的顧昶恐怕都要比她畫得好些。

  反正你也看不懂……

  這麼想著，阮恬恬便繼續畫畫畫，徹底無視了顧雲。

  顧雲皺著眉看了半天，突然出聲：「是這處小院？」

  阮恬恬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顧雲，自己畫得有這麼好嗎？？？

  顧雲看出了她的意思，憋笑補充：「唔，猜的。這幾處屋子的位置還挺像。」

  阮恬恬：「……」

  她畫得確是小院，搬到東村已月余，因著各種忙碌，家裡東西都堆得亂糟糟的。如今院中只有開好的地和搭給小孩們的鞦韆，她腦海里的葡萄藤還沒影子呢。

  總得把自己住的地方好好規劃一下……

  而廟屋那邊，自己規劃的那些功能區都要提前準備好。眼看便要春分，在此之前，自己必須將秧苗培育出來。

  要做的事情好多……

  阮恬恬頹廢地趴在桌上，長嘆一聲。

  顧雲同情看看她，接過她的筆在紙上隨手塗抹著，阮恬恬一個沒看住，院子中心又多了只小老虎。

  只是這隻胖老虎聳耳搭眼，看上去有幾分可憐。

  阮恬恬哭笑不得，這人總給妹子畫老虎是幾個意思！她搶過筆，在紙的右側塗抹兩下：「我想在這搭個葡萄架子……來這裡還沒見過葡萄呢。」

  她隨口說著：「這邊種花啦，後院還得種點菜，最起碼能自給自足……」

  想著，她又翻了一頁，列了個清單，上面寫著種子名。她寫得簡體字，顧雲也不問，門外傳來顧昶的叫喚，阮恬恬把筆一扔，伸了個腰，站起來道：「我去做飯！別亂看我的本子！」

  話雖這樣說，她也不藏那本子。顧雲唔了一聲，盯著上面的字。

  屋外，兩個小蘿蔔頭擠在鞦韆上呼呼笑，羅二傻在後面推著他們。見阮恬恬出來，顧昶從鞦韆上跳下來，跑過去抱著阮恬恬的腿：「嫂嫂最近總躲在屋裡！都不陪昶兒玩！」

  阮恬恬隨手摸著狗頭，玩心起，正經道：「怎麼能不陪昶兒玩呢！」

  她走過去，搶了顧昶和唐寶的位置，坐在鞦韆上拉好兩根繩子，壞笑道：「來！我們換著玩！昶兒先推嫂嫂，等會換嫂嫂推昶兒。」

  小笨蛋不疑有他，變成了第二個羅傻，呼呼開始在後面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