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刺殺

  20刺殺

  雲中城缺糧近兩個月，如今已經過了民怨爆發的頂峰期。小二不太擔心有人來鬧事，一邊做著自己的活一邊回答阮恬恬：「稱些粗糧，申時會拿出去賣。」

  阮恬恬心中一動，問了粗糧的價格，得到的答案令人詫異。這交談的功夫，又有一耄耋老人帶著瘦弱的小女孩進了米鋪，兩人穿得寒酸，身上還帶著些異味。可那小二見她們，卻滿臉堆笑，熟稔打著招呼：「劉嬸來了！」

  老婦人年邁，動作十分輕慢，小二也不急，看著她從袋子裡拿出兩個雞蛋。小二收了雞蛋，換了一小袋粗糧給老人，阮恬恬在袋中依稀可見幾粒發黃的陳米。老人接了米，帶著孫孫又是一番謝，小二笑眯眯摸了摸小女孩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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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兩人走後，小二斂了笑，嘆了口氣。他轉身看見阮恬恬一直往這邊張望，隨口問：「公子可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咱們這可以用東西換糧食？」

  以雲中城如今的物價，那兩顆雞蛋顯然是換不到那麼多吃食的。

  小二嗨了一聲，上下打量阮恬恬，終於吐了話：「我看公子也不是缺糧的人，實話給您說了吧。我們貴來米鋪在雲中城十幾年，做得也是小本生意。如今世道不好，旁邊都是多年的街坊，我們掌柜能幫點就幫點。等這些餘下的糧賒完了啊，咱家店也就關門大吉啦。」

  小二話裡帶著調侃自嘲，阮恬恬聽了心裡卻沉甸甸的。那邊的粗雜糧已經稱量好，小二又對阮恬恬道：「一會咱們就要開門了，那時人多，小心擠著公子。」

  阮恬恬知道小二這是讓她沒事別在這看熱鬧了，哭笑不得拿錢稱了些豆子，這才離去。

  米鋪外的人果然比剛來時多了不少，大家穿得落魄，身上不少帶著補丁。他們有些提著籃子，有些準備了碎錢，但都有序站著，偶爾說話也是十分低聲。

  日頭正旺，阮恬恬帶著羅傻往回走，心裡難受，覺得和貴來米鋪的生意要做。

  哪怕有風險，但這是救人的買賣。

  兩人避開主街從小道走著，羅傻子一手忽閃風車，一手提著糧。背陰處的小道帶著幾分寒意，兩邊堆積著不少雜物。阮恬恬腦袋裡想著事，也忽略了周圍的環境。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二傻手裡的風車呼嘯而出，阮恬恬被一把推出摔倒了地上！漫天豆子噼里啪啦落地，砸在耳朵里是砰砰的巨響！幾個飛檐走壁的黑衣人打鬥在一起，刀光劍影間濺出的鮮血呲了阮恬恬一臉！

  阮恬恬感受不到手掌和膝蓋上的疼痛，堵在嗓子裡的尖叫終於泄了出來。那兩方人打鬥極快，剎那間一方已經立刻撤走，攻擊方留下的二三人看了眼阮恬恬和羅傻，領頭的手掌一揮，做出了個「殺」的手勢便轉身去追！

  阮恬恬立刻反應過來，一把扯住羅傻，狂喊道：「跑！」

  然而餘下的兩個黑衣蒙面人十足兇猛，揮刀便要來砍！阮恬恬心臟跳到嗓子眼，只聽羅二怒吼一聲，隨手抄起巷中堆積的木棍狠狠向黑衣人砍去！

  許是上天保佑，輕敵的黑衣人被一棍子掄到後背，木棍攔腰折斷，黑衣人噴出一口血。

  阮恬恬目瞪口呆！

  那羅二卻像武神附身，怒氣沖沖嗷嗷叫著，抄起黑衣人掉落出手的刀，一腳踩到了黑衣人的背上！阮恬恬親眼看到那人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兩個魚肉短短几秒內竟然在案板上反轉了形式！

  剩下的一人退後兩步，做出攻擊架勢！羅二要迎，那人卻狡猾地像阮恬恬攻來！阮恬恬一驚，只聽「哐」一聲巨響，兩刀相接！電石火花之間兩人已過數招，發懵的阮恬恬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走！」

  羅二怒喝一聲，身上見了血，側臉有幾分邪性。阮恬恬看著地上的三兩屍體，咬牙爬起來狂奔！

  跑出去叫人！

  東升樓就在前面！勾欄舍外面的街上也有巡邏的官兵！

  阮恬恬狂奔，肺部簡直要炸掉。她分不清臉上是血還是淚，只知道自己被巨大的恐慌席捲著！她磕磕絆絆摔了數跤，絕望地看著周圍。

  這條路她不認識！

  她走錯路了。

  滿是水污的小巷充滿著脂粉味，一層層疊加的木製建築閉著窗。遠處遙遙傳來笑鬧嗔怒聲，天堂與地獄仿佛一線之隔。阮恬恬聽到了凌亂的腳步聲，她猛推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門開，驚慌失措的她躲了進去！

  心臟聲砰砰跳，腳步聲靜了，三兩說話聲傳來：「搜！他跑不遠！」

  大家應諾，紛紛去找著什麼，阮恬恬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大顆的淚珠從眼裡滑落，她披頭散髮睫毛顫動，眉眼間滿是驚慌。血污污的臉上划過淚痕，她從最底下的門縫中有陰影逼近。

  跑啊！

  阮恬恬內心驚吼著，可人已經被嚇傻，做不出半分動作。眼看那陰影停了下來，阮恬恬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狠狠按住她的嘴，猛然將她扯了過去！

  雜亂的柴火叢，那人的手心貼在阮恬恬手背，將她的尖叫狠狠捂住。他另一隻手猛然一掀，蓋在柴火上面的破布將二人遮住。

  門被咯吱一聲推開了。

  光亮從柴火的縫隙中透出，阮恬恬看著眼前的蒙面人。他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是一雙泛著淡淡褐色的眸，雙眼如湖水，讓人不知不覺鎮定了下來。

  腳步聲很輕，似有人在查看。而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一陣笑鬧聲。縫隙之間，阮恬恬看到那一雙黑色暗紋馬靴頓住，轉而後退兩步，消失不見。

  有前院的人過來，收了晾曬的東西然後離去。蒙面人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嘴巴，鬆開了捂住阮恬恬的嘴。

  阮恬恬也鬆開手，大口大口呼吸著。她驚疑不定看著眼前的蒙面人，慌張的像頭被獵人追趕的小鹿。

  蒙面人的眼裡露出些許笑意，他微微抬手，阮恬恬以為他要殺人滅口！條件反射閉上眼睛。然而片刻之後她不見蒙面人動靜，又小心翼翼睜開眼。

  睫毛忽閃，可愛得緊。

  蒙面人抬起袖子在阮恬恬臉上抹了幾下，又隨手刮掉她眼角的淚水。阮恬恬呆呆傻傻片刻，臉色猛然脹紅。

  這下，蒙面人的眼裡就只剩調侃了。

  阮恬恬不知他是何意，拘謹地蹲那不敢動。黑衣人擦完掀開了破布站起，新鮮的空氣襲來，阮恬恬的大腦總算清醒不上。

  「把頭髮綰好，從正門出去。」

  蒙面人淡淡一句，聲音清冽又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幾個縱身在阮恬恬面前消失。

  阮恬恬砰砰跳動的心總算正常了起來，她看了兩眼蒙面人離去的方向，抽手向後將自己的頭髮綰好，又想起臉上的血污，快步走到一邊的缸邊，正準備伸手舀水隨便蹭幾下，突然發現自己臉上乾乾淨淨。

  她想起剛剛蒙面人在柴堆後的動作，咬了下唇，面色鎮定裝作無事往前院中。

  勾欄院剛剛甦醒，三三兩兩僕從聚在一起打著哈欠。阮恬恬一路暢通無阻，從正門走了出去。

  外面正是主街，往左走便是東升樓所在的那條街。

  短短几分鐘，阮恬恬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心裡焦急羅二，帶著小跑往東升樓趕。剛走出勾欄街沒兩步，突然看到唐哥一臉焦急帶著人往外沖。

  雙目對視，唐哥的焦急轉為驚喜，趕緊過來扶住阮恬恬。猛然放鬆，阮恬恬只覺兩腿發軟差點摔倒，也是此時才感覺自己身上數出火辣辣的疼。

  後面的事阮恬恬記不太清，她被唐大刀扶回了東升樓。樓里二掌柜帶著醫館的人進進出出，開了些膏藥和安神湯。等半個時辰後，阮恬恬才堪堪恢復清明。

  羅二雖傻，但人家不是路痴，打昏了那攔路惡人後便匆匆往回趕。他半身血的從後門回來，當即嚇了所有人一跳。二掌柜親自去請了巡邏的官兵，唐大刀則連驚帶怒準備去找本應早一步回來的阮恬恬，恰好雙方在街口碰到。

  人找到了，唐大刀便留了個心眼，先帶著阮恬恬回了東升樓。二掌柜帶著羅傻去指認，然而剛剛還一地屍體的巷中卻沒有人影，除了羅二的傷和手上的刀，以及地上牆上飛濺的血液外再無痕跡。羅二又是個傻得，衙役問了半天什麼也問不出來，只得收繳了刀先報上去。

  東升樓二掌柜回來，剛剛英勇無敵的羅二坐那呼哧呼哧吃著面。阮恬恬喝了茶水，已經冷靜得差不多，抱拳謝二掌柜的幫扶。

  二掌柜為人和善，揮揮手笑笑，毫不放在心上。阮恬恬領了這份情，話語裡暗示出可以與貴來米鋪合作的意思。

  半個城西都呈貴來的情，二掌柜當即鬆了口氣，鄭重謝過阮恬恬，不一會便聯繫了貴來的東家。東家帶著小二連忙趕來，那小二見到阮恬恬略有詫異，不過也沒說什麼。

  唐大刀簽了契，又蓋上了章，這筆生意便算做成了。阮恬恬沒心思再閒逛雲中城，幸好唐大刀已經買好了給家裡的東西，三人坐上驢車直接回了。

  這頭一次唐大刀賺了錢沒開心，阮恬恬也是憂心忡忡，唯獨一個二傻兜里裝著從東升樓帶來的饅頭哼哧哼哧啃著，笑得沒心沒肺。

  阮恬恬打量他，心想這人真不可貌相，嚴肅地拍了拍羅二的肩膀。

  「……二哥！以後你就是我過命的兄弟！」

  羅二饅頭啃一半又沒喝水，被猛然一拍瞬間噎住眼淚狂流，手腳抽搐直翻白眼，嗚嗚的求救聲傻裡傻氣，哪有半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勇樣子。

  阮恬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