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這一路的行程(二)
2024-06-18 14:55:12
作者: 某某寶
見裴老太太面色沉重,王奎也乖覺地沒再多說黃家的事兒。轉而說起裴三少爺離開和州之後的行程。
「三少爺到湖州老宅住了幾日,又往湘州去,在去湘州的途中,倒有不少鹽場石礦、銅礦、鐵石礦、香炭場,三少爺一路走,倒是一路瞧了不少。只不過……」王奎說到這兒,話裡帶了幾分笑音,「……只不過三少爺打探得太多,倒有好幾回,叫那些護礦的護院給發現了,追著跑……」王奎想到當時的情形,失笑,「……小的倒是頭一次見三少爺這麼狼狽……」
裴老太太也跟著笑了下,一是好笑,二是滿意。
能記著沿途去這些地方打探,可見心裡還是記掛著自己的學業仕途的,若不然,他關注這些做什麼?
要知道這鹽、石、銅、鐵、香炭,可都是官營的買賣,說是國之根本也不過。
「到了湘州,三少爺特意去了聞名天下的紫雲書院,聽說紫雲書院的山長,博學多才,對政事頗有見地,三少爺寫了幾篇文章,慕名前去拜會,不想,一來二去,入了倒入了這位焦山長的眼,有一回,他給三少爺下貼子,說是研討三少爺寫的那幾篇文章,不想三少爺去了後,倒見那位山長的小女兒也在,三少爺大概覺得事情不對頭,宴一結束,立馬動身往金陵去了……」
裴老太太又一個失笑,「瞧那沒出息樣,就算是人家女兒在場,也未必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氣氛終於鬆快下來,王奎暗暗大舒了口氣,接口笑道,「老太太說得的,不過,小的忖著三少爺的意思,應該是出門在外,該謹慎的自當謹慎!」
「這倒是。」裴老太太其實還是很滿意孫兒的機警的,總算沒跟那些不知深淺的毛頭小子一樣,出去一趟,又惹出一樁難辦的事兒。
「從湘州到了金陵……」王奎說到這兒,暗暗砸下舌,這位三少爺怎麼總是辦一些,叫人一時好說,一時難說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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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太太敏銳地覺察到王奎的遲疑,忍不住微微蹙眉問,「到了金陵怎麼了?」
王奎暗嘆一聲,雖然難出口,也得說啊。硬著頭皮道,「老太太可還記得金陵魯家?」
金陵離池州府並不算遠,裴老太太當然知道,「不就是大長公主的夫家麼?怎麼,你們三少爺和他家牽扯上了?」
王奎苦笑一聲,「倒說不上是牽扯。就是魯家自打他家二老爺尚了長公主之後,借著天家的威勢,在金陵作威作福,無人敢惹。魯家大老爺自來好女色,大概七八年前吧,魯家大老爺往莊子裡去,正好撞上一個佃戶的女兒去田裡給這人送飯,結果……」
王奎一句「結果」盡在不言中,「原本要是放在旁人家,這件事最終的結果無非是魯家抬回家做個小,可是這個王家女兒是個性子剛烈的,那頭魯家大老爺得了手,轉頭就投井死了。她的父兄也個個都剛烈執拗的性子,據說當年,因為這件事把金陵大小衙門門前的冤鼓都敲遍了,可是那是大長公主的夫家,哪個官員敢接這樣的案子?冤沒伸成,她父兄三個,一個死,兩個殘的,這件事最後也不了了之了。可是……」
王奎說到這兒,苦笑著抬頭看了眼裴老太太。
裴老太太眼不由得微微眯起,「你們三少爺插手了?」
王奎苦笑著應了聲,「是。」
裴老太太反倒氣笑了,「我從前還不知道,他竟然是個熱心腸呢!」
王奎略微猶豫了一下,把身子彎得更低,「老太太,這件事應該不是三少爺單純的抱打不平,裡頭可能還有些緣故。」
裴老太太當然猜到了其中別有緣故,才剛不過是氣極之下的脫口而出。
繃著臉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王奎忙道,「先才小的也不知道三少爺到底為什麼要攪和到這件事中,是後來,隱隱聽湯圓提了兩句,好似金陵魯家有意和方家聯手從楊家手中爭採買貢品的差事,這事似乎還牽扯到沈家的鋪子……」
裴老太太眼裡只有世家,對於生意人家倒不怎麼關注。方家和魯家的事兒,還真不知道。聞言好奇地問,「牽扯到沈家什麼事兒?」
王奎忙道,「似乎是魯家想爭楊家手裡的採買權,想找方家做助力,兩家似乎想合謀奪沈家的鋪子……」
裴老太太聽明白了,也更氣了,氣得砸著手連聲的朝喬嬤嬤道,「瞧瞧,瞧瞧,這還沒怎麼著,就上心成這樣!」
喬嬤嬤一時也訝異地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可是,這事兒沒聽沈家姑娘說過呀!」
「那是沒和你說!」裴老太太冷哼一聲,頓了頓,又哼,「這一準兒是劉大給報的信兒,對不對?」
這一路的事兒,三少爺並沒有瞞他,王奎差不多都是知曉的,也不敢瞞裴老太太,趕忙躬身應道,「應該是。自三少爺離府,到眼下歸來,這邊劉大差不多是隔十天就要去一封信。」
裴老太太冷哼一聲,這十天一封信裡頭,怕是回回都得有她的消息吧?只是心中的怪異感又起,按孫兒自己的話說,從前對這個沈家丫頭最多只是略有了解而已,便是他離家時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對她稍有好感,怎麼就上心成這樣呢?
裴老太太百般想不透。
自己個默坐了一會兒,又說王奎,「叫你們跟著去,就是防著他行事有不周的地方,說著勸著,怎麼這事兒不見你們往回送一個字兒?」
王奎趕忙解釋道,「老太太,當是小的是要往回送信來著,可是三少爺說,這事兒只是順手為之,也不一定要把魯家怎麼樣,只不過是添些堵而已。再者,三少爺也沒出面,是給了些銀兩,又與這戶人家指了條路……」
裴老太太倒好奇了,「他指了什麼好路?」
王奎就笑道,「是金陵知府王照磨王大人的路子……」見裴老太太面帶不解,就趕忙解釋道,「就是去年冒死彈劾齊首輔的六科道言官王明輝,據說他是個出了名的硬茬子愣頭青,為人極認死理,偏他為人方正,一身的正氣,齊首輔也拿他沒法子,乾脆給扔到金陵去了……」
王奎一提,裴老太太就想起來了,裴二老爺年關時回來,也曾提過這茬子事兒。
一時倒不知怎麼說才好,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後來呢?」
王奎忙道,「後來,那王家人依著三少爺指點的去了知府衙門,這位王大人,也不管該不該他管,立時接了案子。我們離開的時候,這案子還在審著呢……」
頓了下,他又小心地道,「就是三少爺到底不放心,還是留了一個人在那裡暗地裡照應著……」
裴老太太再度好奇,「留了誰在那裡?」
王奎又默了下,這才底氣不足地道,「似乎是從前跟隨在黃家老太爺身邊的人……」
裴老太太,「……」
真真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她就知道這個孫兒不老實,沒想到他竟然還收攏了黃家的人……
可他收已經收了,還能拿他怎麼樣?
裴老太太氣怔了一會子,朝著王奎擺手。
終於把難出的事兒說完了,王奎心裡鬆快,語調也鬆快起來,「離開金陵,三少爺就一路去了京城。特意去給二老爺請了安,到六部衙門那邊走了一遭,在京城周邊轉了時日,正好遇上那位白先生,便一同回了池州府。」
大概是前面讓人頭痛的事兒太多了,聽著後面這些順順噹噹的事兒,裴老太太反而有一種不真實感,「他沒取道荊州,去瞧瞧黃家那幾家姻親?」
裴三少爺的生母黃氏是獨女,她這一輩並沒有外嫁的親姊妹,可是黃家的上一輩的外嫁女卻也不算少。再有,黃家大老爺的兩個女兒,一個嫁在本地,一個嫁到了荊州之西的并州,離荊州也不算太遠。
據說這兩個女兒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大好過。
王奎搖頭,「並沒有。」頓了下又道,「後來孟德提醒了一句,三少爺說,事到如今,自是各家有各家的難處。他能顧著黃家諸人,已是吃力,旁的便是有心也無力。再說了,黃家老太爺在時,各人跟著享了不少好處,如今黃家失勢,也自該跟著受苦。」
頓了下,王奎小心地道,「小的猜,三少爺大概也是氣她們這麼些年不管不問,急著撇清的意思。」
黃家百年大族,遠遠近近的姻親,自然不止裴家一家。可是這事出了後,也只有裴家和黃二太太的娘家隴西的趙家出過力。
裴家離和州遠,趙家更遠。
以至於只在頭兩年聽說過趙家人有所動作,過後也再不聞聲響了。
裴老太太一瞬的感嘆過後,又讚許點頭。孫兒能想到這些,可見也不會為黃家的事兒昏了頭。
裴老太太心頭略略安定。又細細問了裴二老爺父子二人相見時的情形,這才放王奎出來。
王奎才剛走了沒一會兒,裴大太太就來了。
裴老太太聽了這半晌的話,有些神傷,朝喬嬤嬤擺手,「去,告訴你大太太,就說我今兒沒精神,有事改天再說。」
喬嬤嬤答應一出,從暖閣出來,把裴老太太的話悄和裴大太太說了一遍兒。
裴大太太隔著珠簾見裴老太太側身躺在長塌,雙目緊閉,一副極沒精神的模樣,忍不住悄聲問,「敢是宣哥兒在外頭做了什麼惹老太太不高興的事兒?」
喬嬤嬤忙搖頭,悄聲道,「並不是。」頓了下,她聲音壓得更低,「許是因黃家的事兒沉心。」
裴大太太就微舒了口氣,從前裴大老爺派人去和州,每回回來聽人說起黃家的事,裴大太太也心有戚戚焉。
只是她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悄聲問,「那之前說過的事兒,應該沒什麼變化了吧?」
她指提的是和沈家的親事。
裴老太太的意思只差明著說,等裴鳴宣一回來,就著手辦他的親事。
裴大太太也是按照這個暗中準備的,要是再出會考岔子,她這些日子豈不是白忙活了麼?
喬嬤嬤想了想,笑道,「這我也說不準,不過,應該不會。」
裴大太太吃了半顆定心丸,心中瞬間就安定了。也沒多說什麼,隔簾給老太太請了安,就先行回院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