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被促成的見面（一）

  比起裴老太太，早就知道黃家諸人情形的湯圓，這會兒最關心的並不是黃家的事兒，而是才剛他暗猜的那些關於自家少爺和沈家姑娘之間的事兒。

  侍候自家少爺沐浴更衣，略略進了些飯食，進內室小憩之後，就拉著劉大和歡哥兒到外頭說起這件事，並和兩人討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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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大的媳婦是他娘在他十四歲那年，根本沒和他說，就乾脆利落地定下來的，他對這種事可沒經驗，歡哥兒雖說和湯圓差不多大，但是他性子跳脫，平素只關注兩件事，一是侍候自家少爺，二還是侍候自家少爺，連個少年慕艾是啥滋味兒都不知道，當然更沒啥好主意。

  倆人聽完湯圓的話，就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裡。

  得！一看這情形，湯圓對這倆貨也不報啥希望了。瞅著這倆人鄙夷地嘖了一聲，晃著身子往外走，「我還是自己個想法子吧！」

  劉大倒好奇了，緊趕兩步追問，「這種事兒，你有啥好法子？」

  湯圓不理會，背著身朝兩人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於是乎，很快，氣了沒一會子，就又覺得為這種事生氣有些不值當，而且有些小家子的，決定不氣的沈樂妍，還有午後小憩片刻，準備去裴大老爺那裡坐坐的裴家三少爺，分別收到了來自對方的邀請。

  傳活的人都是湯圓。

  給沈樂妍的說辭是，「沈姑娘，我家少爺這次從和州回來的途中，見一個名叫華亭的地方，有人種一種才剛從海外傳來沒多久的作物，當地人叫地豆。說是這種東西和番薯差不多，產量也極高。煮食了吃，口感面面的，就是不甜。我家少爺想著，先前靠著那玉米種子小賺了一筆，這個地豆興許也能再賺些錢，一斤二兩銀子的價兒，足買了三百斤。就是種地我家少爺不懂，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和番薯一樣，即吊出粉漿來，能做你們家從前做的那個粉條子，或者是能做糖，就想請您過去，幫著看看。您這裡若沒什麼緊要的事兒，就明兒正午在凌雲樓木香閣見面。」

  沈樂妍一聽這話，眼不由得亮了，這又是番薯差不多，又是口感面面的，還不甜，又叫地豆。怎麼聽怎麼像是和番薯並駕齊驅的神物——土豆啊！

  真要是土豆的話，她那間盜版西餐廳，就能多一樣前世經典的菜式——薯條！

  而沈樂萍幾個小丫頭將要開的麵館里，也能多一樣前世經典小吃——土豆粉！

  雖說她也奇怪，才剛他似乎還是帶著氣走的，怎麼一轉眼的，就使湯圓送信來，說起正事了。可是這份疑惑到底抵不過她對這個地豆的好奇，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給裴家三少爺那邊的說辭是，「少爺，才剛小的從家出來，正好看見喬安趕著車過來。說是沈家姑娘使他送信，好似有一樁什麼緊要的正事兒，要和少爺相商。若少爺沒什麼事兒，就定在明兒正午在凌雲樓木香閣見面。我是想著，沈家姑娘那裡，自來是沒什么正事，不往咱們這邊兒遞信的，能叫她使人過來遞信的，肯定是大事，也是忖著少爺應該沒什麼事兒，就自做主張替少爺應承了。」

  和沈樂妍一樣，裴鳴宣心頭也有些小小的怪異感。只不過，湯圓這話，也是實得不能再實的實情。自兩家合作以來，她確實是非大事不會往這邊送信兒的。

  也當沈樂妍真的有什么正事要和他相商，就微微點了點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好奇沈樂妍到底有什么正事和他說，按劉大這些日子遞過去的信兒來看，兩家合作的生意已算是理順了，眼下她自己的生意和這邊再無瓜葛。

  因為好奇，也是因為她格外疏離客套的神色，自己一時沒忍住那突如其來的失落，進而失態的小小尷尬，次日正午，如期赴約的裴家三少爺，見著沈樂妍的面兒，開口就問，「湯圓說你有正事相商，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早一刻到達，正在那裡猜他買的新東西到底是不是土豆的沈樂妍就懵了，「不是和你湯圓說，這回在外頭買了一種叫什麼地豆的東西，叫我過來幫著看看的麼？」

  話音一落，倆人俱都是怔了一下，大眼瞪小眼相互瞪了一刻，一齊轉頭，湯圓！

  這時，大著膽子重操媒婆舊業，已功成身退的湯圓，早已腳底抹油，飛快地溜了！

  到了這會兒，兩人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麼？

  沈樂妍在一瞬的無語過後，又有些小小的尷尬不自在。

  可是只這麼幹站著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掉頭就走，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且兩邊合作這麼久了，大家也算相熟，也不好這麼掉頭走了。

  沈樂妍一瞬的發怔之後，率先在桌邊坐了，朝裴鳴宣笑道，「早就聽說凌雲樓的魚鮮乃是一絕，一直沒機會嘗一嘗，今兒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一來給三少爺您接風洗塵，二來我也趁機一飽口福。」

  沈樂妍的鎮定讓裴鳴宣略微自在了些，從善如流地坐下，順著她的話風客套道，「沈姑娘客氣，若說做東，也該我來，這一兩年，多謝沈姑娘暗中相助！」

  看著他這一本正經，即客套又疏離的模樣，沈樂妍不覺想到他走之前，趁夜去給自己送壯膽酒的情形。

  難道是因為天黑給人壯了膽的緣故，那會兒擺出個優雅的無賴模樣，這會兒反倒………

  總歸，深覺好笑，不由地撲哧一聲笑了。

  裴鳴宣被她笑得面上發窘，緊緊抿著唇，微微偏過頭去。過了片刻，又帶著幾分小氣惱偏過頭，「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見他真箇羞了惱了，沈樂妍趕忙收住笑，連連地擺手。頓了下，她正了神色，坦蕩地笑道，「要說這頓飯，裴三少爺您確實該請。這一兩年，我著實替你賺了不少銀子，出了不少力呢。」

  她這一正神色，裴鳴宣倒自在多了，正容點頭，帶著幾分感慨，「是，這兩年倒要多謝沈姑娘，若沒你相助……」

  話到這裡，他及時打住了。

  沈樂妍卻敏銳地猜到他大概是要說，若沒她相助，他舅舅一家那邊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而她也不適應這麼沒內容和人尬聊，也是真關切真好奇，想了想，還是把心裡的話問了出來，「你這一趟去和州，您外祖一家現下境況如何？」

  裴鳴宣之前去沈樂妍那裡，倒不是湯圓猜的那樣單純的想見這麼一個人，而是有些話，想找一個人說說。

  這些話，不想和蘇家七少爺說，也不想和楊小五說，唯一想說的那個，就是她。至於原由，他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過去這兩年間，她一直在幫著他賺銀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算是同一條戰線的人。

  只可惜，揣著一肚子話過去，被她格外疏離平靜的一堵，一下子給堵了回去。原是想著，這話不說也罷，卻不想，沈樂妍這麼一問，那股子想要找個人傾訴的欲望，立時涌了上來。

  他默了一默，到底還是按奈不住那股子想要找個傾訴的衝動，緩緩說了起來。

  從進和州開始，說到見到黃家人，以及黃家人如今的日子，並他到時黃家人堪能算得上是及及可危的處境。又從這處境，一直說到黃二老爺臨行時的囑託，還有黃二太太的託付。

  沈樂妍先前只是靜靜地聽著，待聽到黃二老爺那番像是認命的話，她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不過她也知道，這興許是黃二老爺怕他有太多的壓力，故意為之。

  見裴鳴宣說完之後，便沉默下來，想了想，小心地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打算怎麼辦？裴鳴宣在離開和州之後，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黃家人出事的時候，他年紀尚小。荊州離池州府不算太近，他自出生只去過黃家兩回而已。那位如日中天的外祖父，也只見過兩回，還是很小的時候，到了黃家出事的時候，對他的印像已然模糊了。

  要說感情，其實並沒有多深的感情。只所以一心想要營救黃家人，更多的是來自於黃家出事時，母親黃氏的驚慌無助，以及對裴家人似乎置身事外的不滿和憤恨。

  待到母親去了後，裴家諸人對他退避三舍的態度。還有後來，對他到湖州老宅靜養之後，沒多久，就續娶了范氏的裴二老爺的怨恨。

  這些林林總總的因素，最終促使一個念頭在他心裡生了根，那就是要營救黃家人！

  如今，黃二老爺似乎認命，這讓幾乎整個少年時期，都在為營救黃家人而努力的他，仿佛突然失去了唯一信念的唯一支持，不免有些茫然。

  儘管他也清楚明白，黃二老爺說這番話，應該是別有苦心，可這份茫然終究還是沒有打消。

  沈樂妍見他久久不說話，也大略明白他心中所想，就笑了，「你二舅這也是迂了，眼下這是罪，可不是在評什麼道德模範，可扯不到清白不清白無辜頭上。黃家即然罪不至此，那就不該受這份罪！」

  這完全把屁股坐歪到裴三少爺這一邊的態度，讓裴鳴宣微微笑了下，他不知道和蘇七還有楊小五說起這事兒來，他們會是個什麼態度，可似乎，她合該是這樣的態度。

  微微用力地點頭，「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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