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水上大戰（4）

  身為宗門選拔而出的護法使，鳳五肯定保有一些壓箱底的玩意。這些珍貴的藥丸他平時重傷也捨不得吃上一顆，現在卻像不要錢的炒豆一抓一把。

  腦海的刺痛一下子緩解，那些溫溫熱熱的氣流匯聚於額前，鳳五體內的靈力幾乎要膨脹而出，兇猛的藥力讓他的力量短暫的突破了臨界點，只見他手上似有一條條金絲纏繞，發出的是淡淡金光。

  低沉而緩慢的咒文一個字節一個字節從鳳五的嘴裡繃出，每跳出一個音節，四周的空氣都沉滯一分。那些緩慢的氣流不斷固化，天空中的大型渦輪黑雲正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雷聲都停了，狂風驟雨在這特定空間內仿佛消逝不見，那並非真正的消失，而是突如其來的壓力，讓人的神經處於被壓迫的狀態。相比於從虛空而來的莫名壓力。

  狂風驟雨已經是小兒科。

  黑甲蟲更加的興奮了，它們發出更多振翅的聲音，嗡嗡嗡嗡的連成海洋似的一片，充斥著整個島嶼。

  第一次在氣勢上，妖化者處於下風。

  王虎第一時刻感受到了同一階層的挑戰，幽幽綠睛沸燃起來。

  

  「什麼人，居然可以對抗我。」原本沉穩的，傲慢的聲音在此刻已近乎咆哮，顯示神將的震怒與不安。

  水虎咆哮著：「混蛋……藤原拓，你在哪裡？」

  片刻後，藤原拓有些不滿的從附近的洞穴里鑽出來。他整理著衣服上的環扣，任何人被打擾了好事總不會有好心情，所以面對神將，藤原拓大佐口氣也不耐煩起來：「水虎大人，我正在調教那個賤女人，你不知道一驚一乍會導致不舉的嗎？」

  水虎伸出爪子用力的敲在藤原拓的頭上，喝罵道：「閉嘴，情況有了變化。」

  本來被重重敲了一下的藤原拓眼裡流露出狠光，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沉聲道：「什麼變化？」

  水虎簡單的講述了一下。

  藤原拓的醜陋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觸鬚舞動得更急了。

  對華夏修士他了解不多，不過一向傲慢的水虎這麼謹慎，藤原拓也不敢小覷，掏出單筒望遠鏡看了看碼頭，說道：「妖化人已經發揮作用了，那些傢伙剛才把上萬水盜殺光也不過用了半個時辰，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修士嗎？」

  水虎不屑的冷哼一聲：「那上萬水盜算個屁，一群烏合之眾，到最後倒有大半是嚇死或者落水淹死的，再者，妖化人到底發揮了幾成，到底算不算真正成功還有待考驗，這只不過是第一次試驗罷了。」

  藤原拓沒有應聲，他正用望遠鏡看著碼頭上的情況。

  鳳五陰沉的注視著周圍。隨著他咒語的變化，黑甲蟲身上多了一層光，他們正在匯聚。過不了多久，一個個巨大的黑影重新矗立在人們面前。

  這批修行者倘若只有那麼一點實力，也不會成為華夏宗門各派的代表。當鳳五依靠藥丸強行突破臨界點的時候，修行者們也產生了變化，他們化身足有兩人大小，身上不再是赤裸或者幾塊破布，而是覆蓋著一層黑蒙蒙的鐵甲。甲冑分布著修行者每個重要關節，脊背，肩膀，膝蓋，拳面，凸起黑色倒刺，顯得無比猙獰。灰黃色的眼球也被雪白的眼球取代。白色亮得扎眼，這群修行者已經變成更強大的戰士。

  烏笑天得以喘口氣，他望著不遠處的鳳五，心中也是翻騰，這個傢伙果然後手很多。

  尖利的嘶叫過後，幾隻妖化者撲向最近的修行戰士。他們的速度很快，但修行者只用了一拳，就將第一個衝上來的妖化者整個腦袋打裂。就像西瓜一樣，一拳，紅的白的全噴出來。兩把大魚叉也捅入了修行者的身體，只是這一次，魚叉只在那層固甲上刺出幾個小洞，修行者抓住兩個妖化者，將他們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

  戰鬥終於開始向烏笑天一方傾斜。

  修行者強化了的數量不多，也就幾十個，卻牢牢阻隔住了幾百個妖化者的攻擊。

  剩下一百多個烏笑天依然不敢放鬆。烏笑天組織手下開始用大火力攻擊。

  既然普通武器破不開妖化者的鱗片，那只有用這種超強力的大口徑狙擊步槍，有了修行者擋在前面，士兵們終於能拉開距離使用它。

  剛才一連串的攻擊讓士兵們又累又乏，只能相互支持著起來才能使用那種特殊的大號狙擊槍。

  隨著扳機扣動，子彈轟然呼嘯飛出，噗的一聲，一朵血花濺起。

  「成功了！」

  開槍的士兵欣喜欲狂。

  他們終於有了對付妖化者的手段，剛才被妖化者壓著打了那麼久，束手無策的憋屈，眼睜睜看著隊友死在面前的痛苦，在這一刻得到了發泄。

  巨響連連，一時間空中充斥著子彈破空的呼嘯聲。修行者強化戰士高效的殺戮，加上狙擊槍的壓制，碼頭上的妖化者數量不斷減少。

  這時候，從紅沙島的深處傳來嗚嗚的號角聲，落在下風的妖化者飛快的退縮。

  鳳五沒有讓修行者追出去，等妖化者在視野里很快消失不見，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鳳五，你怎麼了？」

  烏笑天迅速到了他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很清楚，沒有鳳五，今天這仗很難打，除卻激動，烏笑天還是對鳳五有濃濃感激之情。

  鳳五掙開他的手，高昂著頭，他的臉色很蒼白，聲音也在顫抖：「沒事。」

  「你需要休息。」

  「我說了沒事，」鳳五冷笑一聲：「趁我現在藥力未散，趕快找到人質。」

  烏笑天深深看了鳳五一眼，緩緩點頭。烏笑天的記憶力很好，特別是被燭龍附身以後，幾乎有了過目不望的本領。

  紅沙島的地形很複雜，但他幾乎把紅沙島地圖背得一絲不差，這種勘察是他很早以前學習偵察科目時留下的習慣，在此刻派上大用場。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烏笑天帶領著手下向著紅沙島深處走去。

  「他們要上來了。」

  藤原拓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光閃動，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抑或兩者皆有。

  水虎沉默了許久，幽幽道：「去拉兩個活人出來。」

  半個時辰之後。小心翼翼的烏笑天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紅沙島最中心，沿著一條蜿蜒的道路爬到半山的一個平台，平台的四周是破碎的岩石，白色的骨粉在地上勾畫出一個巨大的十字星，燒紅的岩漿正逐漸隱沒入地下。地面上蒸騰著青黑色霧氣。

  也就在那裡，烏笑天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他看到了祭壇中央兩具已經被吞食得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屍體。從隨意散落在一邊的衣物看，這是自己派出的人。

  撕咬著屍體的是兩隻龐大如野牛般的獒犬。

  對這東西，烏笑天並不陌生，當初在西疆荒原上，烏笑天也曾經與這傢伙親手交戰。只不過，眼前這兩頭，明顯與他遭遇過的獒犬不同。它們體型更大，而且每個犬頭上都有一隻紅紅的角，那隻猩紅的角給人的感覺，就是強烈的血腥壓迫，聽到聲音，兩隻魔犬昂著三顆碩大的腦袋，六隻眼睛上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身上的黏稠液體流動到地上，使地下很快腐蝕出一個個深坑。

  鳳五是最識貨的，見到這兩東西他就低呼一聲：「三頭魔犬。」

  烏笑天一聲不吭的向前走著。只有士兵們知道，烏笑天這個樣子，說明他真正的動怒了。發怒的烏笑天有多可怕，士兵們想都不敢想，更沒有人敢去阻攔他去硬撼兩隻地獄魔犬，所以對鳳五「你們還不去拉他回來」的言語，所有士兵都只能抱以苦笑。

  烏笑天走路的速度不斷加快。他的刀就斜斜的指著地面，眼睛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是極度的漠然。

  正在撕咬著屍體的地獄魔犬看到敢於打擾他們的男人，全都張開血淋淋的牙齒，低低的嘶吼起來。帶到劇烈腥臭的口息碰到烏笑天臉上。

  六個腦袋幾乎同時咬要烏笑天。

  背後的警衛都發出驚呼，鳳五更是招呼著兩名強化戰士從兩邊飛撲過去。

  唯一沒有任何表情的是烏笑天，他舉起刀，一刀捅進了一張嘴巴，然後整個人就向前一蹬，兩手環住那個腦袋，向左邊猛擰，地獄犬發出狂嘶，野牛似的身體竟然連連後退。

  烏笑天的雙腿已經蹬進泥土裡半尺有餘，足見這一人一獸的力量有多麼狂猛。

  另一隻地獄犬剛咬了個空，就被兩名強化戰士拖住。

  烏笑天全身的肌肉都在虬結，幾乎要裂衣而出，臉上憋得血紅，牙齒幾乎要咬碎了，但那一口氣不能卸，他一腦袋頂上去，將露在地獄犬嘴巴外的短刀撞進喉嚨深處。

  地獄犬猛的一顫，就在這時候，烏笑天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咆哮。

  轟的一聲。

  士兵們的眼眶幾乎要漲裂，烏笑天，竟然把那野牛大的怪物整個掰倒在地上。也不管什麼風度氣質，烏笑天像流氓打架一樣，整個人扭著地獄犬的腦袋壓在地上。

  鳳五張了張嘴，抹抹頭上的冷汗……

  這傢伙！

  他比烏笑天懂一些，連忙喊道：「把腦袋上的紅角掰下來。」烏笑天聞言也不說話，空出一隻手抓住那紅角就扭成兩段，還在掙扎嘶吼的地獄犬頓時發出極度的慘叫，連另兩個咬在烏笑天肩膀上的腦袋也一下子鬆開了。烏笑天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另一個腦袋又一下狠掰，三下之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地獄犬徹底軟倒在地上。烏笑天隨手將那些紅角扔在地上，抽出刀將三個腦袋斬下。

  另一邊，那個地獄犬卻快把兩個強化戰士打碎了。地獄犬噴出一種藍色的火球，輕易的就將修行戰士的固甲燒出一個洞。剛才要不是烏笑天先將刀捅進地獄犬的喉嚨，恐怕他現在已經死翹翹。

  烏笑天沒有上前，而是退回到士兵身邊，拿起一把狙擊槍，舉起，瞄準，啪的一聲，地獄犬發出一聲悲叫，他中間腦袋上的紅角已經被烏笑天射碎。

  鳳五惋惜的看著失去紅角的地獄犬被兩名強化戰士剁碎。

  他立刻飛快上前將烏笑天丟棄的角撿起，這種角可是很珍貴的研究材料，也只有烏笑天這樣不識貨的人才會隨便亂扔。

  至此，烏笑天才坐倒在地上。

  憤怒燃燒下，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竟然將這麼兇橫的地獄犬摔翻在地。

  當那股撐著他身體的憤怒消失，隨之而來的疲軟讓他難受得想吐。身上火辣辣的疼，多處幾乎被地獄犬的酸液腐蝕，一塊塊呈現焦黑狀。

  「頭兒。」

  看到圍上來的警衛，烏笑天示意他沒事，拿過一名警衛遞來的水，他衝掉身上的酸液，又連灌下幾口，那種撕心的疼痛才緩和一些。

  「頭兒，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烏笑天鬆了松酸疼的筋骨，故作輕鬆的道：「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烏笑天很清楚，如果他不能以不可戰勝的姿態出現在手下面前，今晚這一仗就不用打了，天時地利全不在他們這邊，對手又如此強大，他們剩下的只有永不放棄的鬥志，他必須給自己的手下希望。

  這群從東線追隨他而來的子弟兵，還有他們身後那兩百多個家庭，烏笑天負不起他們妻離子散的責任。

  看著部下一個個擔憂的眼神，烏笑天忽然將劍舉到胸前，然後向上一刺，大聲道：「都打起精神來，難道你們忘了我是誰，忘了我怎樣教導你們，告訴我，我們是誰？」

  烏笑天一聲怒吼，如雷的聲音振聾發聵。士兵們不約而同的想起，沙場烏笑天單騎獨闖倭營，斬將奪旗的一幕幕，是呀，他是我們的頭兒，自己拼死追隨的頭兒。

  「潛龍！」從哪個角落裡吼出了一聲。

  「威臨！」從另一個角落裡應起一聲。那似乎已經湮沒在遙遠記憶里的口號，忽然間清晰起來，像一個霹靂打在人們的心間。

  潛龍、威臨！

  潛龍、威臨！

  漸漸的，從稀稀落落的兩三人，越來越多的士兵從久遠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吼出那穿心裂肺的四個字。

  一百多名士兵，高高舉起槍，整齊的劃拉，四個字從他們的齒間迸出，聚合成一股，穿上雲霄，那狂烈的風，咆哮的雷，似乎都被這聚合起來的人心震懾，嗚嗚咽咽的縮回了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