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水上大戰（3）

  雖然群情鼓譟，但王虎卻隱隱覺得不能衝動，這些後來的士兵，雖然不能說不會游泳，但他們畢竟是騎兵出身，平時根本沒有在水裡幹過仗，而在如此迅猛洶湧的洪水裡，貿貿然跳下去和熟悉水性的敵人作戰，無異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他張嘴欲要阻止衝動的士兵，水面上嘩拉一聲，一個巨大的黑影猛然拋飛上來，划過一個拋物線後，正巧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士兵們如臨大敵，十幾把刀隨即擱在了掙扎扭動的不明物體上，等看清那東西的面目，全都倒吸了口冷氣。

  這是人的形狀，身上卻大部分覆蓋著細小的鱗片，手掌腳掌生著蹼，嘴巴裂開到耳角，張合間仿佛將腦袋分成了兩半，上下兩排白色尖銳的碎牙不斷的發出咯咯的摩擦聲。

  甲板上很快積起一灘青黑色的血跡，怪物的四足都被挑斷，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即管如此，這怪物仍然瘋狂扭動身體，張嘴就咬向身邊的士兵。

  士兵們一陣膽寒，隨即就要捅死這怪物。哪知道身後突然發出一聲響：「住手，別殺了他。」

  烏笑天不知道何時已經爬上了船，渾身濕漉漉的，昆吾短刀提在右手，神色依然冷峻如常。他快步走到那人形怪物身邊，見到烏笑天，剛才還兇橫若獸的怪物瑟縮了一下，口鼻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片刻後，猛的發出一聲尖叫，腰身一彈，飛咬要烏笑天的喉嚨，還未近身，砰的一聲悶響，烏笑天的拳頭正中怪物嘴巴，慘叫聲中，怪物滿口牙齒落了大半。

  烏笑天一腳踏在他胸口，森然問道：「你是島上的人？」

  那怪物手腳都斷了，又被踏住胸口，反抗已辦不到，只是面對烏笑天的問話，他的喉嚨里翻出幾口血沫，吱吱的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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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笑天以為他不肯開口，腳下一用力，那怪物慘聲大叫。

  「沒用了，他不會講話。」

  鳳五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蹲在怪物身邊，眼神里充滿驚異。

  烏笑天微微一怔，看向鳳五：「怎麼說？」

  鳳五此刻正用蒼白的手指抓住怪物的下齶，仔細的觀察著，眼中的驚異漸漸化做興奮，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呀……好厲害……太厲害了……」

  烏笑天面臨強敵，哪裡還有空聽鳳五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耐煩的打斷他：「什麼厲害，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鳳五站起來，用力的雙拳對握，這在平時冷淡的他身上絕對是難得的表情，居然連聲音都無法壓抑興奮之情：「這根本是妖化的普遍應用，你看……完美的肌肉，力量至少比人類提高數倍，還有這身魚鱗堅硬無比，普通鐵劍根本砍不進去，嘖嘖，」鳳五指著地上的怪物：「天才的研究，簡直是神奇……」

  烏笑天冷冷打斷了他：「你是說，那些妖鬼們把他變成了這種怪物。」

  「是的，絕對是的，如你所見……」

  「混帳！」一聲暴喝，烏笑天忽然揪住鳳五的衣領，因為太過激動，這聲音如炸雷般，把四周的雨聲都壓下了。

  所有士兵都噤若寒蟬，他們從未見過烏笑天如此暴怒，鳳五離得最近，他甚至能感覺到烏笑天剛才幾乎要將他撕碎，可是他不明白烏笑天為什麼發怒，在短暫的失神後，他用力去掰烏笑天的手：「你做什麼？」

  烏笑天深深吸一口氣，他無法接受這種事實，把人當試驗材料，將活生生的人改造成怪物，可是無論他心中有再多的不平，也無法改變既成事實。

  看了看四周茫然的士兵，烏笑天知道，身邊這些人雖然都是他的部下，都願意為他戰鬥到死，卻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清楚他為何發怒，烏笑天和他們終究是不同的人。很悲哀也很無奈，烏笑天苦笑一聲，手也緩緩鬆開了。

  鳳五擺脫後，連忙後退兩步，謹慎的盯著他。就在這時候，船體劇烈的震動了一下。「頭兒，到島上了。」

  在瞭望艙內的士兵高呼一聲，烏笑天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伸處紅沙島的彎月凹形碼頭內，四周船隻碎木浮滿水面，隨著洪流的拍擊衝撞著焚燒得破敗不堪的碼頭。

  看了一眼腳下醜陋的妖化者，望著黑洞洞的紅沙島，烏笑天忽然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毀滅的決心。

  他無法改變，但他能毀滅。

  昆吾刀一閃，怪物身上刀槍不入的魚鱗像白紙一樣被刺穿，那怪物抽搐了幾下，便死了。

  「上島吧。」烏笑天輕輕的吐出這句話，兩百多名士兵已踏足在島上。滿地的屍體，血雖然被沖走了，但血腥味卻久久無法消散，一股森森的陰氣繚繞在島上。士兵們以扇形分散，僅僅跟隨在烏笑天身邊，惡劣的天氣，還有先前出現的可怕怪物，讓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精銳戰士神經繃緊，緊張情緒猶勝當初與倭國軍隊的對峙。

  烏笑天沒有拿槍，他和鳳五走在一起。

  黑夜裡響起倏倏的聲響，密集而迅猛。那是修行者的腳步聲，論身體條件，修行者並不比妖化者差，他們可以發揮出遠超常人的戰鬥力，但也正因為如此，修行者如果沒人指揮的話，就是一盤散沙，他們不習慣分析形式，和普通士兵一樣戰鬥。對於致力於研究的修行者來說，他們就好比另類的科學家，他們比常人知識淵博，同樣對研究有狂熱的愛好。

  妖化者的出現讓鳳五看到了一塊嶄新開闊的天地。他心中早打好算盤，一定要活捉一個妖化者帶回去研究，同樣他也對研究出妖化者的傢伙也充滿了好奇。

  如果是鬼道宗那群妖鬼崇拜者，那可太讓人傷心了。他們的術法已經研究到這種程度了嗎？

  鳳五還在思索之際，忽然受到感應，黑暗中響起修行者的嘶叫。

  鳳五心口一疼，臉上已流露出憤怒神色，一名修行者被摧毀了。

  修行者精神力都與他緊密相連。

  他迅速的抬起左手，掌心浮起淡光，鳳五的眼睛就像是一片鏡子，瞳孔微微收縮，黑夜裡，修行者們發出齊聲震吼，一條條黑影飛速掠動撲向事發地點，模糊至人影無法看清。

  烏笑天等人沒有輕舉妄動，修行者的戰鬥力眾人都見識過，所以士兵們覺得即使真是一些怪物在那，修行者也不會落在下風。

  然而不過片刻，鳳五的臉色就白得接近透明。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手臂連連揮動，先是從黑暗裡跳出不少修行者，接著是密密麻麻的黑甲蟲飛出來……

  紅沙島最高峰上，水虎咦了一聲，輕輕自語道：「居然有隱秘宗門的人也摻和了進來？」

  「怎麼回事？」烏笑天見鳳五搖搖欲墜，嘴角和鼻子裡都溢出血絲，似乎精力耗盡的感覺。用不著鳳五答他，那些修行者掠出黑暗的時候，黑甲蟲中忽然衝出更多更快的身影，有的修行者還在半空中就被幾條黑影纏上，也看不清他們出手的速度，修行者就在空中肢解成幾塊。

  每當一名修行者掛掉，鳳五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身體也顫抖得更厲害。

  當然並不代表修行者已經毀滅了，他們尚未自爆迅速化做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蟲。

  越來越多的修行者被摧毀，然後化成滿地潮水似的甲蟲。四周已成為蟲的海洋，這些黑色的，醜陋的甲蟲在悉悉索索的爬動，堅硬的上下齶碰撞發出嗒嗒的聲音，成千上萬隻，這聲音驚人的恐怖，連烏笑天這方的士兵也臉色難看。

  烏笑天震驚的是隱藏在黑夜裡的敵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修行者的力量，對方輕而易舉就把修行者解決了，他怎能不吃驚。

  吃驚過後，一股好戰的熱血在沸騰。

  烏笑天盯著黑暗中緩緩出現的妖化者。

  覆蓋著全身鱗片的妖化者終於悉數登場了，黑暗裡也不知道潛伏了多少這樣的怪物，從四面八方緩緩的爬出來，是真的在爬，他們四肢著地，有蹼的腳掌手掌打在岩石上，發出有節奏的啪啪聲。身後的海面上也浮起許多腦袋，那些灰色的眼珠翻轉著，盯著島上的入侵者。

  「頭兒，我們被包圍了。」王虎環顧了一圈，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顫抖，他不怕死，也不怕與人拼命，可是，對象是一群怪物又另當別論。

  「你怕了。」烏笑天淡淡的說道。

  王虎聞言一顫，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我不怕。」

  烏笑天微微仰起頭，一陣強風吹來，雨水打得他臉上麻麻的，他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月黑風高，正是殺人之夜。」

  黑蟲不分敵我，竟首先與撲上來妖化者撕咬在一起。

  霎時間，黑夜裡儘是一些金鐵摩擦的細碎聲。一個個妖化者被黑甲蟲包裹成一團團黑色的球狀物在地上翻滾。

  幾團球狀物呼嘯著衝來，黑甲蟲在翻飛，從密布的蟲體縫隙中，依然能辨別出妖化者的體型，很快，他們就衝到了烏笑天等人面前。

  嘶叫聲並沒間斷，顯然黑甲蟲沒有咬開妖化者的鱗片，妖化者揮舞著巨大的魚叉，首當其衝的就是烏笑天。

  烏笑天積蓄已久的一刀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一個斜劈。

  很簡單的一刀，卻達到了人類所能擁有的速度與力量最完美極限。無關實力，只有這種極限速度帶來的強大撕裂力。短刀猶如陷入一團泥沼里，從初始的微微一滯，到慣性帶來越加順暢的撕裂快感，烏笑天一放一收，稍微遲鈍點的人都沒看清他的出手，結果卻已經顯現。

  黑甲蟲也無法咬破的妖化者從肩胛到右臀切割成兩片，傷口光滑如鏡。兩片殘骸還在空中彈飛，緊緊包裹住妖化者的黑甲蟲就開始瘋狂蠶食打開缺口的血肉，一時間全是蠶吃桑的喳喳聲，落到地上時，妖化者的血肉已被蠶食一空，剩下一副白花花的骸骨和滿地無法咬破的魚鱗。

  這種場面絕不好看。哪怕面臨這可怕下場的是敵人，眾士兵也脊背發麻，腹內翻騰，靠近鳳五的幾名士兵，不自覺的就後退幾步。

  信仰妖鬼的宗派永遠是世上最可怕神秘的一群人，他們背棄光明的信仰，蒼白，枯索，喜歡遊走在黑暗與死亡之中，無視正常人類擁有的任何道德信念，對他們來說，生命的意義就在於破壞。

  士兵們向內收縮，背靠背，支起盾牌，緊接著就是劇烈的衝撞。被黑甲蟲圍困的妖化者橫衝直撞，絲毫不畏懼士兵們的刀劍，連續的撞擊之下，骨骼向內凹陷，士兵們口角流血，有的人士兵手臂已經被撞斷了。

  能破開妖化者鱗片的只有烏笑天。他揮舞著刀左右劈砍，反正只要破開一條傷口，那些嗜食血肉的黑甲蟲就會鑽進妖化者體內，將他們血肉蠶食一空。

  這是異常慘烈的戰鬥。

  烏笑天帶領的士兵只能被動防禦。看著前赴後繼的妖化者向蝗蟲一樣跳上來。巨大的魚叉穿透了衝鋒車，帶走裡面士兵的生命，接著又是連串爆炸，好在更多的士兵衝上來，抵擋住防禦的缺口。

  雙方都在拼命。因為已沒有退路。

  烏笑天身邊雖然多了幾十具妖化者的殘骸，但他也絕不好受。這些妖化者力大無窮，動作敏捷不輸給修行者，寶刀可以破開鱗片，卻往往讓烏笑天非常被動，因為砍得淺了，生命力如蟑螂般的妖化者根本若無其事，烏笑天親眼看到被黑甲蟲咬掉一大半血肉的妖化者還在廝殺，而且更加瘋狂。

  每一次與那些妖化人的交鋒，他都能感覺到刀的呻吟。輕武器與至少重五十斤手臂粗的重兵器對砍，並不占據優勢。

  不多時，他身上已經鮮血淋漓。左臂更是被洞穿，雞蛋大小的傷口向外淌著鮮血。

  他本身的自愈能力讓傷口很快止血，但下一次的碰撞讓傷口又迸裂開，這是無比痛苦的折磨，每一次的撞擊就要讓烏笑天重複一次傷口撕裂的痛苦。

  痛苦他可以忍受，無法忍受的是沒什麼希望的戰鬥。他的手下在一個個倒下，他一個人殺得再快，也沒有對方成百上千個人殺得快。

  要拼了！

  同他一樣感受不只是他，鳳五和兩百多名士兵都察覺到處境的危險。他們已退無可退。鳳五找准一個空隙，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子，咬開蓋子就往喉嚨里吞，很快半瓶子黑糊糊的藥丸子灌進肚子裡，沸騰的熱氣一下子貫穿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