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新世界（16）

  「哦，原來你在這啊。」

  值班室的房門打了開來，身材高大的男子現身。邵謙的眉頭不禁很不快的皺了起來。

  「啊，是鍾浪。早，你現在來上早班嗎？」

  「你家老頭子碰上了大麻煩耶。小少爺你還在這種地方嬉戲沒有關係嗎？」

  男子也沒理會孫玉娥的問安，就像在怒瞪著什麼一樣，從居高臨下的位置把臉貼近邵謙。

  他的本名是鍾浪。狙擊高手且擅長搏擊，在九局從軍隊調入的人手當中，第一線驅除妖鬼成績僅次於玄姬的男人，只是個性比較粗暴又傲慢。邵謙一直覺得從事獵人的勤務時，只和他有過一次同隊的經驗是種幸運。

  「我爸是我爸，跟我沒有關係。而且我也不是在這裡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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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這個好不容易才升上可以派上用場的等級，還沒能脫了胎毛的小子。就憑你的戰鬥力，跟開玩笑沒什麼兩樣啦！」

  邵謙不理會鍾浪，逕自按下和總指揮室連線的內線電話。

  「我是邵謙，由於交班時間已到，麻煩許可退出。」

  不一會兒確認指令過來。邵謙把日誌遞給值班員，讓其記錄。

  「喂，別裝作沒聽見！」

  「我現在得回宿舍，然後休息。已經沒什麼時間了，先告辭了。」

  「……你這是想無視我啊？」

  鍾浪的高傲是眾所皆知的事，他雖申請使用實彈真槍來進行訓練，可是認可書卻遲遲沒有發下來。

  由於他本人擅長格鬥，所以習慣上要擊中敵人一定得在零距離下進行肉搏才可以，因此普通的射擊訓練並沒有什麼意義。

  在鍾浪嘮叨念個不停的時候，另一名換班人員也到達了。

  「那我先練一下這個再回去，辛苦了。」

  孫玉娥把右手迭在伸出食指的左手上，做了個開槍的動作後，便和邵謙告別走出房外。她朝著自己的休息室而非射擊訓練室走去，表示她想使用真槍練習。

  她眼睛之所以發出光輝，並不是因為抱著使命感，而是在期待發射時的快感。

  我跟你不一樣——邵謙並沒說出聲來，只是說給自己聽。

  和沉溺於異能力的獵人不一樣，也不會被九局真正給吸收，而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加以利用組織。

  因為被八卦節目和電視新聞給大大地炒作了一番，所以像邵氏的縱火從最初的事件發生以來即使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依舊是熱鬧里的話題。

  「搞不懂啊。如果是搶了錢就跑也就算了，把自己也搞死還有什麼意義啊？」

  「那就叫做思慮不周啦。」

  一個路人狀似刻意地搖了搖豎起來的食指。

  「不是有那種自爆的恐怖行動嗎。只要心有憤怒和怨恨，那些什麼得失心早就拋得一乾二淨了啦。不能理解那個犯人心情的人，會不會感覺太淒涼了啊？」

  「你說的這些還不是從那個網站上看來現學現賣的嗎？好像記得叫『新世界』吧？」

  「沒錯沒錯。」

  明明的人已經擺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樣，前者還是沒有察覺。

  車站。烏笑天一面等紅燈，一面把聊天當作了情報暗中留意起來。

  「如果是恐怖攻擊事情還比較簡單。因為和宗教或政治那種問題脫不了關係。可是，只不過是個金融襲擊，就出現兩名同樣行為的犯人，這算正常嗎？」

  「實際上就是發生了還有什麼辦法啊？趕快接受現實吧。」

  事件並沒有在那一次就畫下句點。隔了一天，便出現了模仿犯。

  其目標這次也是邵氏的分店。灑汽油連同自己一起放火燒的手段如出一輒，犯人被發現的時候也是一具焦屍。新聞如此轉述著，警方並不只是強化警戒而已，還加強了邵氏各分店和同業其他公司的警戒。

  犯人的身分和背景關係一切不明。正確地說，是發表的新聞稿上頭寫著不明。

  烏笑天雖不至於像邵謙那麼偏激，不過一樣也無法全盤相信大眾媒體了。

  「不過，那間公司感覺很那個吧？記得大概在兩年前爆出問題還被勒令停業不是嗎？」

  其他的同學從旁插嘴。

  「那種事情也不是只有他們一家公司會發生啦。反正真要搞自爆恐怖行動的話，找銀行還是政府機關這種更特別的不就好了嗎。」

  「對啊對啊，或者找警察嘛。」

  對大家來說這些完全事不關己，會話中還參雜著笑聲。

  任誰也沒有想像自己變成了莫名死亡事件的當事者會是什麼感受，也不管痛失了家族的人就近在身旁。

  「果然還是那個吧？因為殺人和恐怖活動增加了，所以順勢有樣學樣的傢伙也跟著出現了？大家都忘記生命的份量了呢。」

  「最好是有那種事情啦。一般都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最重要吧？如果是放出犯罪宣言還是抗議文也就罷了，死都死了還有什麼意義。」

  「真的是想不通耶。你覺得呢？」

  「咦……我喔……我也不知道。」

  烏笑天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說出這樣的話已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哈哈……一般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嘛，想破頭也想不通的啦。」

  電視的評論名嘴也口徑一致，和大家一樣表示「無法理解」。

  評論員表示說，如果目的是錢的話還情有可原，但是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就為了襲擊特定的百貨公司實在是異常。

  照這種說法，如果是捨不得死，為了奪取金錢所犯下的強盜作為就情有可原嗎。這樣也能稱之為正常嗎。

  路人中所提問的「兩名殺人犯」這個難題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需要被好好守護的是常識以及社會規範。恐怕為求金錢而殺人這件事，比起拋頭顱、灑熱血，怨恨與憤怒更要合乎條理……

  九局，訓練室的門打了開來。

  滿頭大汗的孫玉娥回到了教室里，悶不吭聲地在烏笑天旁邊的位置坐下。

  「阿……」

  烏笑天想要開口說話，卻又欲言又止。孫玉娥也把視線投向他，只是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不管和誰都是一副滿不在乎態度的她，唯獨對烏笑天態度熱情、感覺有些不自然。由於這樣會對隱瞞九局之事有不好的影響，所以烏笑天請求過她在公開場合時不要表現的太過於親近。因為這樣才符合同事關係，要維持著互不關心的態度，就和烏笑天在別人面前一樣。

  可是，一直不理會孫玉娥的態度也令烏笑天十分苦悶。雖說和邵謙是因為宗派的關係才開始熟稔，不過至少是一步步確實地朝著普通朋友的發展邁進。那麼和孫玉娥的疏遠，也是避免不讓某些人把他們當成是小團體的把柄來興風作浪。

  這同時也是為了讓烏笑天自身不墮落為只是會狩獵妖鬼的戰士、一顆為戰而戰的棋子極其重要的關鍵。

  當天晚上，是烏笑天與邵謙久違的同時出動。

  若是平時的話，除了當班以外，常常會有其他數名獵人在進行訓練，或是沒有特別的事只是在一旁守候，可是今天情況不同。由於昨天和前天接連兩天連續出動，所以處於休息和警戒狀態的人很多。

  「聽說今天也在暗巷裡發現奇怪的屍體，搞不好會需要我們出動呢。」

  值班室里邵謙邊讀著資料邊喃喃說道。

  連日出現的妖鬼都確實地受到了驅除。昨天是由烏笑天尚未搭檔過的獵人——劉師道所打倒的。至於前天的妖鬼，則又是算在玄姬的成績上。

  儘管如此，今天依舊有木乃伊化的屍體被發現。而且不是只有一、兩具而已，全部共有五具屍體。從狀況來研判，判斷出被害者全是在前幾天的妖鬼被破壞之後才死亡的，根據其衣著與攜帶品得知五人皆是學生。

  「這麼急的步調太異常了，或許是有誰抱著不明的目的在策動什麼計劃也說不定呢。」

  邵謙闔上資料夾，把臉抬了起來。

  即使妖鬼的介入是無庸置疑的，在確定其所在處之前輪不到獵人出動。雖然搜查隊、特勤、鑑證組應該正在協力進行周邊的訊問與遺物的檢查才對，可是時間都已經來到了隔天，還是未能發現目標。

  現在某個地方確實有一個妖鬼存在著。

  「……希望周圍那些鄰居沒受有到攻擊就好……」

  「就是說啊。雖然這樣感覺很像在為別人的生命做輕重之分，可是我也一樣擔心朋友的安危。」

  「好比之前你提起過的田志文？」

  「是啊。但也不是只有他而已啦，總有一天等我們比較閒了，我再介紹給烏笑天哥你認識。他是一個容易親近、值得尊敬的人。」

  「等到那個時候可要麻煩你囉。」

  坦白說，烏笑天也覺得邵謙是個性情孤僻、難以相處的人。但是相對的，他會與他所保持敬意與信賴的對手坦誠相對。

  不只是復仇和任務。若說這場戰鬥里還存有任何意義的話，那就是為了活下來回歸普通的生活。這麼一來，應該就能和邵謙的新朋友在不用拘謹的情況下相視而笑了吧。自己既可以尋找新的朋友和興趣，而且孫玉娥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什麼好現象。

  烏笑天忽然想到：

  以「尊敬」這種出塵脫俗的字眼來評價朋友的邵謙，是如何向別人來介紹自己的呢？

  「我進來嘍……邵謙也在啊。」

  正當烏笑天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孫玉娥剛好走進了待機室。

  「這還用說嗎，因為我是當班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邵謙語中帶刺的說法，讓孫玉娥嘟起了嘴。

  「你的時間是從早上開始的吧？現在來不嫌太早啊。」

  「唉唷。最近幾天不是很常出動嗎？所以考慮萬一的情況，我想說還是提早做好準備比較妥當呀。而且出動通常都在晚上，比天還亮著的時候要多。」

  「不要逞強喔。要是在關鍵的責任時間裡無力動彈的話就本末倒置了吧。」

  「沒事沒事。人家跟李煌他聲明過了嘛。」

  孫玉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打開電視。把頻道切到綜藝節目上。孫玉娥也並沒有在看電視畫面，就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的右手，不斷重複著握拳的動作。而邵謙只是默默地打開資料複習著所做的筆記而已。

  「我去打點水好了……」

  因為氣氛尷尬，當烏笑天丟下這麼一句話打算站起身的時候，從房間的喇叭響起了警報聲。邵謙把資料塞進夾子，孫玉娥也關掉了電視。

  「妖鬼出現。邵謙、烏笑天、玄姬、孫玉娥，以上四人請立即前往情報室。」

  「一次派上四個人？」

  「總之我們快點過去吧！」

  烏笑天對偏離平常基準的人數感到懷疑，孫玉娥拍了拍他的肩膀。烏笑天點點頭，逕自加緊腳步。

  不只是人數眾多這點可疑，玄姬會出動也十分不可思議。她不只是在九局以外的身分和生活撲朔迷離，任務上的分工也很異常。僅有她被允許連日的出動。

  簡報室裡頭早已到齊了李煌與八名特勤隊員，以及玄姬。

  「來了嗎？市內發生了兩件妖鬼事件，立即編制兩班小隊出動。南城方面由玉娥、笑天兩名前往，西城方面是玄姬和邵謙，然後，另外召集兩名休息中的獵人作為後備之用。」

  劉彬是來自調查隊的出勤支援組。由警察和自衛隊所混成的九局為了統一指揮避免現場發生混亂，暫定一律以職務來稱呼。

  「笑天不是和我一組的嗎？按照本來的編制，應該是這樣的組合才對。」

  邵謙直盯著李煌詢問。

  雖然比起跟孫玉娥同組要合理多了，但是烏笑天也不認為邵謙和玄姬這樣的搭檔算得上恰當。畢竟當初也是因為他們這兩人的爭論，李煌才會舉出「殺人犯的難題」來出題的。

  「這是將狀況與靈符槍性能等因素綜合判斷之後所做的配置。把破壞力優秀的人和連射性、命中精準度高的人組合在一起——這是理所當然的編制。你也考慮一下幾件案件同時發生時應當伴隨的配套措施吧。」

  「可是——」

  「不許違抗命令。快出動！」

  「……好吧。」

  邵謙壓抑著聲音後向李煌敬禮。看他敬禮後，所有的人也跟著效法。

  停車場裡有黑色的廂型車和領頭的巡邏車各兩輛，皆早已發動好了引擎。另外還有玄姬所騎乘的越野機車。

  「劉彬你們搭四號車，尚武他們是二號車！別坐錯了！」

  劉彬小隊長大聲地誘導眾人行動。烏笑天一腳踏進車體上以白色標示著小小的「4」字的車子裡頭後便回過身。

  「邵謙！」

  直呼自己名諱的呼叫讓邵謙停下了腳步。

  「小心自己的安危……與其說得這麼饒舌，可別死喔。」

  「那當然，在達成目的之前，我不會死的。」

  「不是的！跟目的沒有關係……在戰爭結束前要力求生還，戰爭結束之後，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我知道了。」

  奮力地彼此點頭示意後，烏笑天和邵謙搭進了各自的車上。車門才一關上，所有的車立刻馳騁而出。朝著各自的戰場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