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新世界(11)
2024-06-18 12:46:19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真是了不起呢。明明家人被殺了,卻能一直壓抑著這件事冷靜地盡力於獵人的任務。和那個不知所謂的邵謙就是不一樣。」
「……不是這樣的。」
烏笑天回想起李煌的話。
若失去珍貴之人會流於感情用事是可以預期的自然反應。換句話說,邵謙的態度才是理所當然,而烏笑天的態度則反而是不自然的。
自從妖鬼出現以來,就把壓抑自己的情緒當作家常便飯一路活過來。不僅身邊的人被捲入、雙親也在面前被殺害了。不過,他沒有去感受悲痛的餘力。即使血親被殘殺,當殺人者站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席捲而上的感情是憤怒大於悲嘆。所謂的悲痛,是在一定程度的餘力之下才會開始萌發的心理狀態。
烏笑天當然也會感到恐懼。可是沒辦法像邵謙一樣將其化為能量。要把憤怒和恐懼化為動機時猶豫與內疚總是會緊纏不放。
「那個……你以獵人身分奮戰,那個……不會感到迷惘嗎?」
「不會啊。」
不帶一絲遲疑的回答。孫玉娥把紙杯里剩餘的柳橙汁一口喝盡,從自助飲料機裝滿續杯。她沒回到沙發的位子上,就這樣持續站著說道:
「我並不是像你們一樣,被培養然後順理成章成為獵人的。是偶然──真的是偶然間被發現到天賦然後才被網羅。所以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她一口氣將第二杯往嘴裡灌,接著改喝運動飲料。
「我一無是處,過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乏味女人。但是來到這裡之後就不一樣了!我接觸到了一般人所不知道的真實,也被授予了和人戰鬥的使命!」
孫玉娥以熱情的口吻傾訴著。手上的紙杯一晃,運動飲料的飛沫從杯口飛濺而出。
烏笑天總算理解這段隔閡形成的原因了。
她是一個平凡不過的人。如果不是湊巧坐在旁邊的話,如果她沒有格外地擺出排斥他人態度的話,烏笑天自己又會對孫玉娥有所留意呢?說不定只會默默走過吧。
「……可是居然連局裡頭,也會有真正特別的獵人與普通的獵人這樣的區別之分,一想到就討厭……!像那個讓人摸不著底細的玄姬,還有那個自以為只有自己最痛恨妖鬼的邵謙……有更特別的一些人在這裡,我果然只是無足輕重、隨處可見的存在……」
「你有些偏激了。」
要論特別的話,烏笑天就是特別的存在。
孫玉娥所渴望的「特別的存在」,對烏笑天而言是一副既沉重又忌諱的負擔。
「喂,笑天。換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體會吧?即便沒有復仇那種特別的理由,只要抱有使命感就能擔當獵人對吧?」
孫玉娥以著既非哭泣也非裝笑,而是異常強硬的表情由上往下盯著烏笑天。
「我……不知道……我要回去了,明天見吧。」
抱著如坐針氈的心情,烏笑天從位子站起身來。
這時間還來得及搭電車回家。雖然總部里也有小睡片刻用的床鋪,可以隨意過夜,但在值夜班的時間之外,烏笑天並不想在這裡留宿。因為總有種冷漠的成分會滲進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導致自己變得再也不是原來自己的感覺。
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烏笑天忽然想起玄姬的事。
玄姬也和其他獵人不同,真名與私人資料全都無人知曉,不受特勤隊員管理的特別待遇這點同樣令人不解,她宛如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作為獵人而生、也只為此存在一樣。
仿佛純粹地把烏笑天所畏懼的事物濃縮在一起所鞏固形成的人類。即便是開槍也不皺一下眉頭,是因為「早已習以為常」的關係嗎?還是說有其他任何理由呢?
而且,一直以來都極為冷淡的她,在回答邵謙問題的當時,第一次展露出來帶有感情的模樣。
她究竟是站在哪一邊──不、會和誰是同類呢?
會是和受到事件波及,視妖鬼為仇敵執拗索命的邵謙……
或是和家族都被慘遭殺害,卻對懷抱強烈憎恨一事躊躇不已的自己?
還是和對自己身為獵人的身分感到榮耀的孫玉娥?
亦或者,她是與眾人皆異的存在呢?
得到這個答案的日子會有到來的一天嗎?
在那天來臨為止,自己與邵謙、孫玉娥和玄姬又能存活下來嗎?
「……果然如此嗎……」
邵謙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一邊把臉從圖書館舊報紙上抬離。
要查閱近半年以前的新聞,局裡的資料根本不充足,而且也另有調查多年前資料的必要。就算是最近的資料,在局裡也沒辦法查閱過期的周刊雜誌。
在各地屢屢爆發的殺人事件被報導成是恐怖份子與藥物中毒者所引發的狀況。譬如說,前些日子邵謙們所應付的高速公路事件,也是被當成單純車輛暴走所導致的事故。
除了大眾傳播媒體以外,在小道消息上,也大量地交雜著可信性低落的情報,讓事件的真相顯得更不明確。自己既歸屬於九局又知道事情真相,以這樣的立場來閱讀之後,才得以看穿並不是單純地只有控制報導,還有許多形形色色的欺瞞工作在進行著。
特別是在大量殺人與一連串恐怖活動的背後,存在著食人怪物這種都市傳說常常映入眼帘。比如說是由人類產生變化、或是只限於年輕人之類,若以字眼來篩選細節看的話,是很接近真相沒錯,但是只要通篇一讀就知道是令人想發笑的那種陳腐又誇大的內容。上頭充斥著人類只要感染到某國製作的病毒,就會變成怪物,或經由性行為感染等說法。有人指出似乎特定的外國人和身體殘障者會產生變化,也有人批評那根本是「助長偏見與差別的妄語」。並回言煽動說「欠缺愛國心」、「某國的間諜」。
在那淪為口水戰的漫罵筆戰之末,最後大半的參加者都為之厭煩嫌棄,討論串也自然而然熄火。
在邵謙眼裡,對峙雙方的留言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九局刻意所留下的。
舉例來說,把蕭程芳逼到死路的事件──北都大學的「炸彈」事件在以煽情報導而為人所知的寫真周刊志上,是以「犯人因為使用在網路上連同炸彈製造法一起得手的非合法藥物,導致恐怖感與痛覺皆產生了麻痹。才能在第一發炸彈下倖存,並引爆第二彈。」的記載內容報導而出。
在別家更強調非主流性的雜誌上,則是連同女學生姓名的大寫字母與打上薄馬賽克的照片一起放上版面,強調著一項據說在年輕人間隱密地蔓延──但根本未曾實際存在過──傳聞中某藥物的恐怖性。那藥物不但中毒性強,還會增強肌力並失去痛覺,另外還伴隨引發狀似怪物的行動。
網路上還有隨口胡謅的「現代吸血鬼傳說」在流傳著。也曾被報導過,有刊物把犯人的本名給流露出來,以致於遭到封鎖。
只要層次各異的各種「真相」交雜著散播的話,人就會從中挑選喜好的真實然後感到心安,一點也沒察覺到選項當中並不存在著正確答案。
與其強硬地掩飾,不如讓大量的垃圾情報蔓延而降低可信性還比較有效果。
理由雖不清楚──亦或者只是沒有被告知,妖鬼的出現僅限於人口密集的地區,現今只在以北都為首的周邊都市。換句話說也就表示被目擊的或然率十分高。當局能將至今妖鬼的存在一手遮天地隱瞞下來簡直可說是奇蹟般地幸運。恐怕應該有和特勤及搜查隊員同等甚至以上的人力被投入了情報操作才對。
這也是迫於無可奈何的嗎──
邵謙沒發出聲音,從眼皮上按摩疲累的眼球。
妖鬼會「感染」人類來增加數量。可是,並非像虛構故事裡登場的吸血鬼和殭屍一樣無條件增殖,奇怪的條件成了其困難之處。
第一:年齡限定於十來歲、最多二十歲前後的年輕人。第二:某種強烈的心愿,懷抱有即使拿自己的生命與存在作為代價也想要實現的強烈欲望。以及最後一點,同意成為妖鬼,拋棄人類的身分。
沒能達成這三項條件的話就不會變成妖鬼。
所以為了抑制增殖,隱瞞妖鬼的存在與感染的方式是有其必要的。
不難想像如果妖鬼有何能力以及如何成為妖鬼的方法泄漏出去的話,反而會出現有人志願成為妖鬼的狀況。
雖然不能贊同其隱瞞事實的手段,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現狀中頗為有效的方法。何況萬一全部事情都公諸於世的話,就算明白別無他法可行,未成年人充當獵人作戰一樣也會遭到反對。要是事情發展成這樣的話就無法替同伴復仇。
邵謙並沒有完全信任九局。就組織的性質而言,存有某種程度的秘密自然是在所難免。可是,從李煌曖昧的態度上,感受到意圖分化各大隱世宗族門派弟子的作為。
不過鑑於自己和烏笑天現在所處立場,他也只能按部就班借用當局的力量來對抗妖鬼之類的邪魔。原本的班底里,程芳,黃源已經死掉了,申榮則被調到安全部門其他單位,而鳳五應該是被李煌收買了,至於九局原本就接觸不太多的人,邵謙則是從來都充滿了警惕。
關於過去妖鬼曾經幾度出現的一連串案件,邵謙幾乎查不到任何線索。
搜尋完確認想要的資料所在處之後,邵謙站起身向管理員申請閱覽收藏於架內的新聞報紙。
「這些資料剛好有其他人正在閱覽中。」
「……是這樣子嗎……」
邵謙對管理員的回答感到十分沮喪。閉館時間緊迫逼近。就算等資料送回來,恐怕要在今天內查閱也是一件難事。
就在這個時候,把那些報紙帶到櫃檯的人出現了。邵謙與他四目相對……
「最近我們滿常碰面的呢。」
穿著西服的年輕人向緊張的邵謙露出笑容。
確實最近這陣子來圖書館時,似乎經常看到這張臉。他和烏笑天差不多高。不過,和烏笑天那受過鍛鍊的肌肉體質相距甚遠。不但胸膛瘦弱平薄,肩線也柔緩無力。一頭短髮、四四方方的輪廓與眼鏡的組合給人正經老實的印象。只不過他的氣色有些糟,並非那種帶著蒼白的感覺,而是仿佛搞壞身體狀況般,些微暗沉的臉色。
「我也有資料要查,抱歉。」
「不會,畢竟這裡是公共的圖書館。用不著客氣。」
邵謙查閱了經由管理員從對方手上所拿到的資料,打算在閉館前一刻再趕著離開時,又和他碰上了。這名男子剛好正在排隊從圖書館大廳的熱水供應處接水,他肩膀上掛著一個水壺。
「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是啊。你也是吧?」
「我是在附近工作的,田志文。你呢?」
男子自我介紹,露出一副調和了知性與純樸、具有親和力的笑容。
「我叫邵謙。」
就算這是基於禮貌,邵謙在報上名字時總是感到有些微的抗拒。
田志文眯起鏡片下的眼睛,向他伸出了右手。邵謙回握了一下,和烏笑天的手不一樣,是只又大又具有骨感的手掌。
「如果可以的話,叫我邵謙就可以了。」
「嗯?是嗎,既然你這麼說的話。」
「我是在調查金融相關的事件,你呢?」
「咦?這個……」
由於唐突的發問和「金融關係」這個字眼,邵謙一時不知如何回話是好。
「好吧,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只是因為看你很像查閱了很多新聞,想說不知道你想調查什麼事情啦。那個手續很繁雜不是嗎?本來我想如果是某種程度共通的主題,看看有沒有辦法分擔一下。就算不一樣也無所謂,要是互相發現彼此需要的情報,不也能互相交換嗎?」
離開圖書館之後,一面走在通往地下鐵車站的路上,田志文一面提議道。
「確實有所幫助也說不定。我目前正在調查市內恐怖事件和殺人事件。也不算是個人的興趣,或許是好奇使然吧。不過,我不是每天都會來圖書館報到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啊啊、別介意、別介意啦。也不是要搞得那麼斤斤計較的分擔,只是彼此互相關照一下的程度也好。就算只有避免資料衝突的程度也無所謂。而且依照邵謙你要的內容而定,或許會有某種程度的重複也說不定喔。」
雖然聽起來穩健又不刺耳,卻也是不失大聲且宏亮的聲音。
「我本來想當新聞工作者。雖然剛剛說是金融問題,但指的卻不是經濟問題,而是近來和消費者金融相關所引起的事件。例如像是威脅討債、夥同自殺等等最近不是很常見嗎?我在調查的就是這類相關的東西。所以我們還蠻互相幫得上忙的。」
「……你說的也對。那麼我去圖書館時,就向你招呼一聲吧?」
頓了一下之後,邵謙回答道。
「你肯告訴我號碼的話,就由我來聯絡吧。」
「是這樣子啊?但是我的時間可就不規則多了……」
「我自己也要打工,要時間配合得上搞不好還挺麻煩的哪。不如我就先告訴你我的聯絡方式吧。」
田志文所遞出的紙片上頭寫著電話號碼。
「我現在在親戚家裡。雖然只要說出我的名字就會叫我來接聽,不過儘量還是由我來跟你聯絡吧。好嗎?」
原來如此。或許他很適合新聞工作者這條路也說不定──邵謙對眯起眼睛微笑的田志文抱著如此的感想。待人態度親切、聲音清晰宏亮,似乎取材也很有一套。就連怕生、或者對他人小心戒備的自己都這麼快就放鬆了開來。
「這對我的幫助也不小啊。因為像這種類型的問題,同學們一點也不關心。」
「是嗎,我的情況也跟你一樣。」
「哈哈哈,是嗎。」
田志文神情開朗地向邵謙笑了笑。他的口氣十分明亮,或許可以說他的臉只不過是聲音的陪襯而已。
「總之,在這層意義而言我們能認識彼此可說是幸運呢!珍貴難得的夥伴。」
「對啊,你說得沒錯。」
「嗯。那麼,我還想再多蹓躂蹓躂。」
「知道了,謝謝你。改天見。」
向揮著大手的田志文告別後,邵謙走下了地下鐵車站。轉搭數條路線之後,再從車站步行回自己的宿舍。
同樣的,烏笑天目前所住的其實是九局所準備的宿舍。家人死後,屋子和土地都被他賣掉了。即使說地段不算差,爆發殺人事件的凶宅能平順地處理掉,也歸功於局裡插手介入。銷售的收益與保險金等等款項成了烏笑天的儲蓄,在諸多的手續方面也幫了不少忙。
當他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有個意外的人物站在門前等候已久。
「午安。不,應該要說晚安才對了,笑天。」
「邵謙……?」
灰色的立領襯衣。手上除了黑色的書包以外,他還另外拿著一個稍大的袋子。
「有什麼事嗎?如果不是什麼緊急的問題,我們後天應該是一起輪班,到時也可以談。」
「我有個事情和你說。不管幾天都無所謂,能讓我在你這裡留宿嗎?」
「咦……?」
真是一個意外又唐突的要求。
「反、反正,總之你先進來吧。」
他們搭著電梯來到四樓。
「你先進來坐吧,地方有些髒亂就是了。」
宿舍是一般的獨居者所用的格局。九局打從一開始就備齊了床鋪與衣櫃等最基本的家具。
可是進去一看之後,感覺比實際大小還狹窄。因為滿地雜亂散放著脫掉未收的衣服、方便麵的空袋子和裝滿了的垃圾袋。
「那個……說來不好意思,與其說生活上有了轉變,不如說變得懶了。」
烏笑天一面撿拾襪子與上衣,一面發出苦笑。雖然搬到這兒來已經快兩個月了,卻從沒認真打掃和洗衣過。因為內衣褲不夠穿,而慌忙跑去商場買的經驗也不只一、兩次了。
由於奔波生活的疲累,導致未能注意小事也是個原因。不過,程度更甚地是他迷失了所謂的私生活。這個房間就宛如只是為了睡覺而回來的基地罷了。
「我這邊也差不多,我的宿舍因為設施老化問題被封閉暫停使用了,局裡我和其他人相處不來,老實說,我也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
「啊,你不用那樣幫忙撿垃圾啦,就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嗯。」
邵謙露出一個少見的親切笑容,撿拾滿地的垃圾並開始放進塑膠袋裡。
「無所謂,反正,我一個人住是沒什麼關係,儘管搬過來就好了!」
「啊……謝謝,我沒什麼行李,就是這些。」
邵謙愉快地立刻起身重新開始打掃房間,烏笑天露出了微笑。
邵謙雖然個性驕傲急躁,且有著一意孤行的地方,但是道理講得通、行為彬彬有禮也是他的優點。
「哇……」
一面苦笑,邵謙一面拎起骯髒的襪子。
「啊……我也來幫忙好了……」烏笑天臉一紅,立刻從他手裡把襪子拿了過來。
打掃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總算把房間給收拾乾淨。
「真是幫了我大忙啊。我自己一個人的話大概根本提不起勁打掃吧。晚餐你想怎麼解決?」
「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做吧。廚房東西全嗎?」
「咦……?好啦,我是無所謂……」
「也只是簡單的東西而已啦。畢竟我做飯算不上在行。」
烏笑天同意之後,邵謙技巧純熟地拿出鍋子清洗,並煮沸開水。開始煮起之前放在袋子裡的麵條和雞蛋,蔬菜。
「……準備還真是周到耶……」
「因為要在別人家裡,所以想說至少帶點吃的東西來比較好。而且就算是這種東西也比外面賣的好得多了。我還買了飲料,就先拿去冰一下好了……反正冰箱裡面空空如也呢。」
邵謙所清空的冰箱裡面只放有兩罐啤酒。其他別說食品了,就連調味料也沒有。
「……面煮好囉。」
「啊……喔喔,謝謝。」
雖然不豐盛,但光是在自己的房間使用鍋子加熱食物、然後盛上盤子這樣的感覺就和往常在飯店完全不同。讓烏笑天感受到這不是在補給營養、填飽空腹,而是在享用一頓飯。
「……不錯。」
「對呀……」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不語,各吃各的麵條。
「雖然只是一般的東西,能和朋友一起吃,就覺得很舒服了。」
帶點莫名的寂寞,邵謙轉動著筷子。
在盛著面的碗見底、裝有茶的玻璃杯飲干之後,烏笑天與邵謙的對話持續著。
「啊、對了。先把備份鑰匙給你比較好。不然在我回家以前進不來也挺糟糕的吧……」
「感謝。不過,我想明天大概會比你還要晚回家吧,因為還得繞去圖書館一趟。」
「圖書館?」
「我正在調查可能和妖鬼相關的事件。」
「噢!」
這是他們的話題。
邵謙從書包拿出一個本子開始進行說明。按照家族要求作為烏笑天的追隨者,他從一開始就不對九局那邊寄予全面的信賴,甚至可說是抱著很警惕的態度,這點烏笑天很清楚。
「等資料穩定進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我考慮在相關地點灑下誘餌。對於真相的零碎消息走漏,九局的情報人員會採取什麼行動……」
「別這樣做,那很危險!」
對手是級別最高的暴力機關。更何況還是一個在社會台面下暗中從事危險任務的組織,無意義的挑釁會招致很嚴重的後果。
「這我心裡有數。但是,也不能讓局裡的人小瞧我們。因為獵人可是身價不菲,沒辦法簡單地想補充就補充吧。我想打開天窗說亮話地訊問大概也只會得到敷衍的回答,但是他們也無法忽視我們手上所握有的底牌。既然如此的話,哪怕手段多少有點強硬,也要把他們拉到賭桌上與之一拼。」
和稍早之前判若兩人,邵謙發出暗淡灼熱的視線強調道。
「……我知道了。可是,千萬不要操之過急。我可不像你一樣腦筋那麼靈光,行動的時候記得要同進退。」
「笑天,你的意思是……?」
「我是要你別一個人做出輕舉妄動的行為。不管是你調查到的事情也好,打算動手去做的事情也罷,都要先跟我談談。知道了嗎?」
「哦,我明白了。」
「那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時間也不早了,差不多也該睡了。我鬧鐘設定七點,從這裡到創倫的話,這個時間起床應該還來得及吧?還有早餐要怎麼解決?」
設定好鬧鐘之後,烏笑天把自己的枕頭從床鋪拿到沙發上去。
「我有麵包,不介意的話就吃那個吧。啊,我睡沙發就好了啦!畢竟是我來打擾你的。」
「晚餐都讓你請了,而且主人豈能睡在比客人還要舒服的床上。」
由於沒有客人用的棉被,所以烏笑天從柜子里搬出夏天用的預備品,並加上毛巾被。
「可是……!」
「別再說了,就這麼辦好了。」
「那個……」
「我們是朋友,不用多說了。」
「我不是想擺什麼架子。雖然因為諸多緣故,過去我們沒有機會能很普通地聊聊。除了使命、還有妖鬼等雜七雜八的事情以外,也該考慮像普通朋友一樣的相處。你跑來找我尋求幫助,就表示你多少也打算如此?」
「……有這個想法,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雖然邵謙的反應很是生澀不乾脆,在看到他點了點頭之後,烏笑天總算為之放心了。
「那就這樣吧,電燈的開關在你的手邊附近,麻煩你關一下。」
「好的。晚安。」
兩人各自躺進床鋪和沙發上的被窩,彼此道晚安後便熄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