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新世界（3）

  李媛一面滴落著雨水與血液，一面一步接著一步地靠近烏笑天他們。直接穿著鞋子來到走廊，把開著未關的房門從門軸上扯下後踏進了客廳。

  「走開，別過來、怪物！」

  「走開……別過來，怪物……你這是在向我說話嗎?」

  「是啊、沒錯！滾開，我討厭你!」

  「笨蛋！隨口附和她就好了!要是惱羞成怒的話這傢伙會……」

  鳳五向做出宣言的烏笑天嚷嚷著撲了過去。

  「討厭我?因為是我所以討厭?我有那麼討人厭嗎?不是很喜歡我嗎?」

  雖然說起話來完全不帶一絲感情，但是音量卻已經大如悽厲的慘叫。

  

  李媛的身體一抖一抖地抽搐。肉塊發腫、濕掉制服下的肩膀膨脹了起來，撐破淡紫灰色的襯衫，暴露而出的發脹蓬鬆肉塊瞬間改變了形貌，變成了人類的臉。

  變成了蕭程芳的臉。

  原先的頭部也開始膨脹、崩壞，一飛而出數根長形肉色觸手的前端上頭，附著比本尊小上一圈的蕭程芳臉孔。制服破裂露出一身內衣的少女上半身上，伸長的脖子就像是蛇一樣舞動旨。

  「笑天!」

  數張帶著扭曲媚態表情的臉，呼喚著烏笑天的名字。

  「不、不、不要喊了……不要喊了——!」

  面對這情境，烏笑天發出慘叫。

  「你們兩個都閃開！」

  鳳五丟下空無一彈的散彈槍，從掛在西裝內側的槍套上拔出手槍。但是有槍卻開不得。因為烏笑天兩人近在咫尺。

  「笑天！」

  長著蕭程芳面貌的脖子，朝著鳳五一直線伸長。蕭程芳的臉張開了血盆大口，不知何時。本尊所不可能擁有的尖牙長滿了上下兩排。

  「嗚！」

  有五公分長的牙齒猛烈剌進鳳五閃避不及的大腿。長褲上滲出了鮮血，鳳五朝著咀嚼自己大腿肉的頭部，於近距離發射子彈。像是被向下揮擊的錘子毆打似挨槍的頭應聲彈開，受到撞擊的地板上出現了裂痕……不過，怪物仍舊毫髮無傷。

  即使受到了衝擊，子彈本身卻沒有發生作用。

  「增援，我要增援！」

  急速接近的警報和引擎聲在烏笑天家前面停了下來，一群特勤穿著靴子從被破壞的大門直接闖進。

  這並非鳳五的呼喚讓他們感應到了，而是收到聯絡後加緊趕路的部隊終於抵達。

  人數有四人，全員都穿著深黑色緊身套裝，胸部和肩膀也裝備有黑色護具，頭戴深色面罩。全員身上的共通點就是仿照龍形所描繪在胸部和袖口的象徵圖案。

  「笑天，快離遠一點!」

  「咦?」

  將體格不錯的男人推開，突然闖進客廳的人物叫著笑天的姓名。護具上畫著星星的標記，從身形來看是女人的身材曲線，而且十分年輕。

  聽到耳熟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笑天不禁注視對方。

  但是比起聲音更引入注意的，是她的造型打扮，接著是拿在手上的槍。

  黑色的服裝和防具與在車站前遇到騎著機車的少女是一模一樣的。

  也不管自己和怪物之間有其它隊員存在，特勤隊員按下了扳機。

  乾澀的發射聲，白色的光線畫出一道不可思議的軌道，避開烏笑天直接擊中了怪物。

  「笑天!」

  這是慘叫聲嗎?

  肩口撕裂開來，肉屑四處飛濺，血液顏色為濃稠的黑色。

  「換我來!」

  黑色彈巢就像吃角子老虎的滾輪一樣轉動，然後同時靜止。被槍械發射的子彈命中之後，李媛的身體表面覆蓋上一層白色的冰幕。連細微的死角也難逃結冰。這不是幻影，而是手槍應該不可能發射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冰，烏笑天的臉頰上也感受到了那股寒意。

  「趁現在，笑天快退下!」

  「你是孫姐……嗎?」

  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這個聲音就是孫玉娥，很難和眼前一身武裝與怪物對峙的樣子聯想在一起。

  「你們兩人都太靠近了……後退！」

  身上沒有個人標記的男性大聲叫嚷著，並握著手槍。

  「笑天！」

  冰塊碎裂所露出的肉體，因為寒氣皮肉凍成了紅色並受到了傷害，受傷的地方往上翻起並進一步改變形貌。不只是手腳，就連身體也沒保留原本的形貌。無數隻皮膚色的蛇互相纏繞，狀似痛苦地扭動著；那些蛇的頭部全是蕭程芳的臉，長著尖牙、伸長著舌頭、兩眼失去焦點朝著不同方向露出笑意的蕭程芳。人面蛇聚集在一起，向上膨脹幾乎快頂到客廳的天花板，電視和櫥櫃都被壓得粉碎。

  「哇!」

  烏笑天拉著邵謙的手想要逃走，但是一回身立即碰到一扇玻璃窗，而他顫抖的手沒辦法順利解開上面的二重鎖。

  過去明明有著能將他人制伏到奄奄一息的力量，可是在自己遭逢到危險的時候卻無法採取有效的行動，這種無力感更加深了烏笑天的焦慮。

  「笑天！」

  無數的臉一邊展開瘋狂的合唱，一邊搖曳擺動。其中的一張臉襲向了一名特勤。

  「該死的怪物!」

  形狀怪異的槍射出一道光線，然後子彈飛射而出。

  一發、兩發。接連地命中，留下兩道彈痕。

  不過蛇形的長頸並未就此停下動作。

  在發射出第三發前，射於突然跪倒在地無法動彈。匕首般向前伸出的牙齒剌進了安全帽和衣服間的空隙里，鮮血隨即噴出，射手倒地不起。蕭程芳的臉就這樣一把咬住，把發出痙攣的身體拋了出去。當特勤隊員撞上焦慮不安的烏笑天時，早已是氣絕身亡的屍體了。烏笑天一碰，他的體重十分輕盈。可能是怪物的牙齒切斷了扣環，安全帽掉了下來；從中所露出來的臉龐。不出所料是和烏笑天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但是他的臉並沒有因為死亡的苦痛而產生扭曲，反而是異常地表情鬆緩，忘我的微笑。近在眼前的血腥味鑽進了烏笑天的鼻孔。

  「嗚！」

  孫玉娥槍上的彈巢再度轉動、然後靜止。

  這次射出來的子彈產生的不是冰，而是火焰。纏在怪物身上的破碎制服轉眼起火燃燒，變成了焦炭。雖然四周的牆壁也受到波及起火，糾纏在一起的肉塊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火勢也蔓延到了身旁的窗簾上，烏笑天慌忙地想遠離火苗。可是也沒辦法靠怪物太近，最後只能被迫躲到房間的角落。

  「笨蛋!有人會在房子裡頭放火的嗎!你能不能滅火?」

  「啊……我試試看。不，我一定能成功滅火!」

  在挨了神情痛苦的鳳五一陣罵後。氣息異常粗野的孫玉娥如此回答著。她將護面的面罩向上掀起，外露出滿布汗珠的臉孔，正因發熱而滿臉通紅。

  這不單純是因為激烈運動的緣故。她的眼眶呈現濕潤，而且焦點模糊不清。

  孫玉娥將視線對準著火的牆壁，拿穩了槍。彈巢又再次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響開始轉動，設定在特定的位置上。

  「嗚……！」

  水蒸氣溢滿整個房間，火焰於剎那間消逝。原本燃燒的牆壁被一層霜覆蓋著，窗廉則凍成硬梆梆的模樣。

  就在這時孫玉娥也跪了下來——不，該說是一屁股摔在地上似地跌坐了下來。

  沒有個人標記的兩名成員挺身站在烏笑天和邵謙身前持續開槍射擊，但是其中一人也被怪物們的尖牙襲擊而失血，痛苦地蹲下身子。鳳五也越過黑衣男子的肩頭開槍，怪物只是感覺不快地纏繞著脖子。看不出有造成傷害的模樣。

  那頭怪物是無法饒恕的存在。

  對於褻瀆蕭程芳姿態的敵人所產生的憤恨，超越了求生的欲望與面對死亡的恐怖，於一瞬間凌駕了束縛著烏笑天的暴力忌諱。

  烏笑天指尖上有著像是觸碰到針頭一樣的觸感，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背脊流竄而上，如同水絲順著玻璃表面落下一樣流到了烏笑天的手上，烏笑天手掌發出了熱度，自然握住的拳頭髮熱作痛，從內側萌生出的「某樣東西」開始壓迫著烏笑天的於指。

  「啊、啊……！」

  手心中有火光出現了，從無到有的實體化，一股奇妙的感覺襲向烏笑天的身體，手臂附近產生的麻痹一眨眼間往四肢的末端竄流而去。就像忍耐許久獲得解放一樣，刺激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降臨那種感覺類似，一種強烈的快感。和意志或感情完全無關，是直接地、沒有顧忌地，靠著一股作氣，直衝神經的衝擊。

  烏笑天單膝跪了下來。

  想把壓抑、混亂、翻騰不已的東西一舉解放、想射出讓自己感到舒暢、想破壞站在眼前的敵人——衝動占據了整個腦子，焦躁的指頭顫抖地抓扒堅硬的表面。

  「死去吧!」

  邵謙手裡的黃符不斷飛出，滿天都是燃燒的符紙閃爍著斷斷續續的閃光。

  中、中、中！

  怪物的皮膚被炸得皮開肉綻，交纏在一起的蛇體其中一隻遭到碎屍萬段。攻擊確實發揮了功效。但尚不成致命傷。

  「嗚！」

  一刻不停，邵謙持續甩出符籙。

  腰杆直打顫，半張的嘴巴就像太熱天的狗一樣呼出一絲絲的熱氣。

  「嗚！」

  怪物因發散性的傷害導致形體開始崩壞塌落，卻仍一面向前逼近。

  不管烏笑天怎麼使勁用力，扳機依舊紋風不動。

  邵謙也到達了極限，隨身的黃符全部扔了出去，放下手跌坐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逃，快!」

  重新站起身的孫玉娥再次舉槍——舉起了她所持有的槍。

  彈巢開始旋轉，射出了子彈，著彈點的肉塊爆裂了開來。

  可是怪物的行動並末停下。

  「找掩護！避難優先！」

  彈藥射盡的鳳五拖著受傷的腳大叫道。他的面孔扭曲，沒有預料到這情況，他竟然只帶了常規的槍械。

  黑衣裝扮的男子也拖著倒下的同伴打算離開。

  烏笑天也想逃離這裡。只要這把槍無法射擊，那他也只剩逃走這個選擇了。但是下半身卻使不上力。邵謙所感到的脫力程度更在烏笑天之上，渾身虛脫、精疲力盡，只能勉強維持張開眼睛瞪著怪物的狀態。

  不僅如此，在出口前方還有蠢蠶欲動的人面蛇擋著去路。

  「我是04！請求增援！」

  孫玉娥對著無線電對講機呼吸錯亂地叫著。她也處於勉強以膝蓋撐起身子，無法跑步逃走的狀態。

  「嗚!」

  怪物的嘶吼已經聽不出是人類的語言了，因邵謙與孫玉娥的槍擊而形成的傷口所滴下的液體，和一般血液不同、飄散著腐敗的氣味。

  「哇、哇啊！」

  烏笑天曝出了一聲慘叫。

  自己將要死在這裡嗎?被蹂躪戀人尊嚴的怪物牙齒刺進身體、就這樣在家人屍體前，一身鍛鍊過的本領毫無用武之地而死去……

  在懊悔不已的烏笑天背後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

  衝破客廳的落地窗，一台機車從院子飛了進來。

  那是似曾相識的摩托車。

  身穿和孫玉娥相同黑色裝備的騎士划過一道驚險的甩尾從車上一躍而下，機車就這樣傾倒著一路滑行，猛烈地撞上怪物後停了下來。

  「嗚！」

  新敵人的現身使怪物停止了動作。

  回身張望的烏笑天抬頭看著解救了己方一伙人的人物。

  「你們沒事吧?」

  黑色長髮的少女拋下潮濕的安全帽，在怪物的面前露出高貴美麗的臉孔。她的表情上沒有畏懼，沒有憤怒，也沒有亢奮，只是以漂泊的眼神注視著身上帶有一串和自己同年齡層少女臉孔的怪物。

  沒有錯，她是在車站前遇到的那個少女，雨滴從徽章的上頭滑落而下。

  「玄姬！」

  鳳五和孫玉娥一同叫喚她的名字。

  即便是口說同一個字彙，但是包含在兩個人聲音裡頭的感情卻是截然不同。聽起來感到一絲安心的語調雖然是一致的，不過鳳五是語中帶有苦澀，而孫玉娥則是混雜著像是忌妒一樣的感情。

  「已經沒事了，交給我吧。」

  玄姬舉起了雙手後，手中突然出現了武器，一把銀色的刀刃，接續在比她還要高大的長形刀柄前端。

  長槍嗎?

  那個刀刃是刺刀。

  玄姬輕輕揮舞這把感覺既禁忌又優美的武器，從烏笑天一行人的旁邊擦身經過來到怪物的面前，雨水讓她身上的衣裝更增添了一層艷麗的光輝。

  「放馬過來吧，妖鬼。我是為了殲滅你們而存在的。」

  沉靜、但是又滿懷力量的宣言。

  閃！

  刀刃向著瘋狂咆嘯的怪物馳騁而去。

  一隻蛇的身體被切斷，蕭程芳的臉摔在地板上。浮現苦悶的表情後，臉孔轉化成烏黑的血水。

  玄姬以尖長的刺刀切割著異型的肉塊，將它節節逼退。妖鬼伸長數根脖子襲向玄姬。長著蕭程芳相貌的臉，每一個都張大著幾乎快撕裂的血盆大口露出牙齒。但是玄姬甩著頭髮以最利落的步伐迴避妖鬼的猛攻，用刺刀將脖子接二連三地割斷。絲毫感受不到長柄武器在狹小屋內戰鬥的劣勢，動作既華麗又精確。

  斬!

  將剌刀高高舉起，大刀揮下，左右橫掃，由下往上切割。

  妖鬼接連失去了八條頸子。

  這對牠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並無法估計。

  因為這個交錯纏繞的身體是由無數的頸子所構成的。

  「讓我來！」

  倚著牆壁撐起了身子，孫玉娥舉起了槍。

  「你現在的狀態沒辦法再開槍了。」

  玄姬小小的嘴巴張了開來，冷靜地告知著。孫玉娥心有不甘地嘖了嘖嘴，然後就這樣把肩膀靠在牆壁上。

  「嗷！」

  「從這世上消失吧，妖鬼。」

  玄姬重新舉起了刀。

  右手放在握柄，閃光爆裂，嘯聲大作，空氣劇烈地搖晃著。

  「笑天!」

  蕭程芳的臉孔嘶吼著這名字。

  那是出自對烏笑天的眷戀，還是死到臨頭的悲鳴呢?

  抑或是不具有任何意義呢?

  在怪物的中央，一個巨大的洞穴被掏空開來。許許多多破碎而去的蕭程芳臉孔掉落在地板上，露出空洞的眼神和如同金魚一般張開的嘴巴。四處飛散的碎片和黑色血液不一會就蒸發消失，本體也崩塌碎裂化為黑色黏土狀的團塊。

  腐敗的臭味瀰漫四溢。

  「你這個人，真的很會挑時間。」

  針對冷靜地對著無線對講機進行報告的玄姬，孫玉娥心有不甘地諷刺。

  「只不過是我儘速趕來之後，剛好碰上這個時機而已。你們的狀況我早就心裡有數了。」

  玄姬朝著剛剛闖入的庭院離去。

  「等……等等，謝謝你救了我們一命。」

  邵謙邊拼命調整呼吸，邊向玄姬行鞠躬禮。烏笑天也跟著低頭行禮。但是少女則是連頭也不回。

  「笑天你還好吧。」

  烏笑天的手指僵硬，以左手將手指一根一根拉起後，手上所承受的重量漸漸地減輕。在拉開小指時，火焰變成了半透明，外觀也變得模糊粗糙然後消失，一開始即不曾存在的東西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只留下空氣里焦糊的味道。

  激烈的虛脫感從頭部到指尖一路傾泄而下。這是和快樂與焦躁兩種心情呈正反兩面，一股莫名的心虛，令人無法平心靜氣的無力感，就像貫通身體內部的靈魂墮壞崩毀了一樣的感覺，心懷不安地按住胸口，心臟的跳動十分快速，但是對自己生命的感受卻越來越不實際。

  「總算是有恢復的跡象了……」

  孫玉娥長出了口氣，躺倒在地上，

  烏笑天幾乎昏厥，全身無力的靠在牆邊。

  手就像在發燙一樣。

  「孫姐！」

  邵謙爬過去，向孫玉娥握手。他的呼吸也和烏笑天一樣還是十分紛亂。

  沒多久數名穿著制服的警察現身，將死去的人拾上擔架，蓋上白布後運走。

  「兩名隊員陣亡了，以及負責帶路的片警同樣不幸身亡。一般民眾的被害者有四名……是的，據分析妖鬼是在那次事件當中所咸染的李媛。」

  從受傷的鳳五和孫玉娥口中接獲報告的警官，以平板的語調向著無線對講機敘述著，聽起來好像死了四個人一點也不是問題一樣。緊接著出現數名身著白衣的人，拿出鑷子伸向化為污泥與腐液的妖鬼痕跡。另外還有拍攝存證照片，和把變成木乃伊的屍體撿進培養皿的人。明明是如此不尋常的屍體，大家卻不抱任何疑惑只是若無其事地進行手上的工作。

  「我們走吧，笑天。」

  往在外頭等待的車子走去時，邵謙偷偷地把臉湊了過來。

  「這並不表示我已經完全信任他們了，而且就憑剛才的對話，我也聽出了某些事情。」

  聽完邵謙的耳語後，烏笑天也開始思考。能確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這個妖鬼的死並不代表結束，而是更為嚴苛而且詭異的某項事件之開端。

  烏笑天和邵謙跟著孫玉娥一起搭上了廂型車。直接前往醫院的鳳五則搭上另一輛車，而另一位特勤隊員也和他一起同行。廂型車後頭的座位並不是一般車子兩兩並排的樣式，而是緊貼左右兩邊的車壁，以求一次載運更多的人數和提升上下車的便利性。

  車子朝著市中心方面前進。

  「呼……」

  孫玉娥不停地喘著大氣，手拿組織所準備好的毛巾擦著汗，大口直灌滲透壓運動飲料，滿溢而出的細流延著嘴角從下巴往喉嚨滑溜而去。為了冷卻因戰鬥而發燙的身子，孫玉娥卸下了胸前的護具、微微拉下戰鬥服上的拉鏈。白色的內衣在吸收汗水之後，變得有些透明。

  「你怎麼樣？」

  「……能請你安靜一點嗎?」

  「啊…對不起。你父母發生了那種事……」

  「你別說了。」

  烏笑天憤怒地制止了多話的孫玉娥。

  或許是遠離事發現場後冷靜下來的緣故，心中開始湧現出一股現實感。

  在家裡當著自己的面前所發生的慘劇，仿佛一切全部都消失了。

  這時烏笑天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自己實際親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過程雖然感覺詭異又超脫現實，但仍是不可撼動的事實。不過，程芳又是如何呢?蕭程芳的死亡並沒有獲得證實。依照警方發表的說詞並未存有任何倖存者，那麼殺害了五個人的李媛不也該在那個事件當中死亡了才對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蕭程芳或許以某種形式存活了下來也說不定。只是沒辦法公諸於世而已。為了證實這件事，就更不能逃避這個狀況——一股力量籠罩在拳頭上。

  「保持安靜。事情將會在指揮部由局長進行說明。」

  孫玉娥簡短地說了幾句，便低下了頭。

  在一片鴉雀無聲之下廂型車持續在路上奔馳著，能聽到的只有引擎的運轉聲，還有帶著節奏敲打車頂的雨滴聲。烏笑天偶爾抬起頭觀察，只見特勤隊員不敢輕怱大意地監視著周圍。右手總是放在隨時可以拔槍的位置。和孫玉娥不同的是，他們的護具還穿在身上。

  時間大概經過了一個小時以上吧。

  經過了十字街，車子開往明園總部，延著延伸的坡道一路向下行駛。

  「請下車。」特勤隊員說道。

  由孫玉娥帶頭，從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更往下方深入。燈號顯示是B6。原本作訓室只到地下四樓為止，這裡是原本應該不存在的場所。

  在厚重的大門前面，放置有烏笑天從未見識過的機器。孫玉娥和特勤隊員面對著機器，進行一系列的認證，然後拉開門。

  結束了三項檢查之後，大門才總算開啟。孫玉娥隊員等人所配戴的徽章，就掛飾在雙層門中的內側那扇門上。裝飾在盾形圖案中的，仿照龍形型的銀色徽記。

  在戒備森嚴的大門之後，是和普通大樓的內部並沒有什麼差別的景色。並不十分寬敞的象牙色走廊兩側上，陰森冰冷的房門排成了一列。從牆壁和地板上可以看出相當程度的使用痕跡。烏笑天等人被帶到了走廊盡頭標示為「局長室」的房間。內部只有幾十平米大，真是出乎意料地狹小，等著一伙人到來的，是九局局長李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