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新世界(2)
2024-06-18 12:46:01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你來了……」
「我來看看你,學校那邊局裡已經開始現場勘查,不過……我希望你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烏笑天臉上掛滿了憂慮。
「關於程芳的事我有點話想說。」
「進來談吧……只是現在我家裡的氣氛有點不太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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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只想向你說而已,方便嗎?」
邵謙直視著烏笑天這麼說。
身後依舊可以聽見父母親爭吵的聲音。
「來的是我的客人,我出去走走馬上回來。」
也不知道吵架的兩人到底有沒有聽見,知會了一聲後烏笑天便拿著傘外出。不想去聽家裡的人彼此叫罵。
「下雨天還拉你出來真不好意思,不過這也是為了不讓其它人聽見。這附近有公園之類的場所嗎?」
按照邵謙所言,烏笑天把他帶往處在住宅街的小型兒童公園裡。雨天的下午當然一個人影也沒有。因為天氣的關係,時間雖不晚但天色卻已略顯灰暗,銀色的路燈照射著被雨淋濕的鞦韆與翹翹板。
「這種天氣長凳也沒辦法坐,不介意站著說話吧?」
「我是無所謂……要去咖啡店之類的地方嗎?不過有點遠就是了。」
「不用。如我剛才所言,這是不容泄密的事情,不想讓你以外的人聽到,這裡反而比較適合。」
邵謙靠近到兩把傘的邊緣都快彼此相疊。由於雨聲的緣故,不如此靠近就聽不見彼此的聲音。反過來說,這樣被其它人聽見的風險確實很低。
「你說只想跟我講……到底是什麼事……?」
「你聽聽這個,這是上課時,蕭程芳潛伏所在班的——一個名叫小李的實習警察撥來給我的。」
「在上課的時候?」
邵謙拿出隨身聽開始播放錄音。有著許許多多的雜音,可以聽見慘叫聲和腳步聲混雜的各種聲音。
「啊、啊啊!救我!」
在大叫了這麼一聲後,響起一陣令人發毛的『嘎滋』衝撞音,聲音就漸漸遠去。對講機從持有人的手中滑落了,時而傳來的強烈噪音則是被踢到的聲響。從話筒傳來的聲音有近有遠,懇求與悲鳴與號泣錯亂,幾乎無法清楚聽到任何有意義的對話。
即使如此,烏笑天還是豎起耳朵過濾聲音。
「……住手……求求你……救……」
「不要!別碰我!」
「……你有夢想嗎?有……的願望嗎?」
「程芳想想辦……嗚!」
「拜託你,別殺……」
啪吱!沙沙沙……
最後在令人不舒服的破壞聲和電子噪音之下,錄音中斷了。
最後聽見的聲音,可以肯定是蕭程芳沒錯。
「笑天,你有發覺到嗎?」
「這並非炸彈引起的事件嗎?」
這不可能是如新聞所言,強烈到無人能倖存的炸彈攻擊將所有人全部炸死的情況,而是有人個別地殺害學生。
「我也是如此判斷。」
夾雜著雨聲,邵謙以壓抑的聲音斷言道:
「這件事你向局裡報備過了嗎?」
如果沒有倖存者——也沒目擊者,連犯人都已命喪黃泉的話,把這些內容和通話紀錄一同呈上的話將會是貴重的證據。
「沒有,新聞媒體只是把警方的通告斷章取義播報出來而已。換句話說,官方不只是沒說出事實,甚至有隱瞞真相的打算。後頭所聽到的爆炸聲響,可能也是趕到現場的人所偽造的吧。」
確實,報導的內容並不自然。
在採訪中女學生所回答的是「警報聲響起後聽到了爆炸的聲音。」既然如此的話,為何會沒聽見讓所有學生喪命的第一發炸彈爆炸聲?如果是警方攻入後才引爆第二發炸彈的話,犯人本身又是如何從威力如此之高的第一發炸彈中脫困呢?
更何況是在門戶緊閉的室內空間。
「這個事件就連局裡也不能信任,雖說小李會撥電話給我而不是打110應該不是深思過後才下的判斷,不過就某種層面而言可以說是相當幸運的。」
回想這幾天在爆發頻繁、讓人難以理解的不自然恐怖活動與多人屠殺、即使沒有先行警告便開始射擊也沒有問題的警察秘密部隊、潛藏在都市的猛獸、吃人的怪物……
愈下愈激烈的雨拍打著遮蔽兩人的雨傘。
「總而言之,你來我家裡一趟。天氣這麼差,而且我也想聽她在學校的任務。如果不想讓旁人聽見的話,可以到我房間來說。」
「但家裡……我去沒有關係嗎?」
「你不是外人,跟我來。」
在客廳迎接從大雨中同家的邵謙跟烏笑天兩人並非雙親,而是身著西裝的大塊頭陌生男子。
「啊啊,你回來啦。」
比烏笑天更為高大的個子。超過190的身高,有著厚實的肩幅與胸膛,耳朵卻潰不成型。顯然是有過格鬥技經驗的人。年齡大約二十五歲左右。將換季稍嫌過早。或許是當作雨衣用的大衣掛在左手,右手在烏笑天肩膀上拍了拍。他身邊站著一個特勤隊員,手裡拿著一些慰問品,看來他是從局裡直接過來的。
「沒想到,你居然先我過來了?」鳳五冷淡地和邵謙打了個招呼。
「鳳五,是你太晚了才對。」
由於對鳳五感到不信任,邵謙態度強硬地向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鳳五回答,然後走進了屋子裡頭。
「都是我們的朋友,出了這種事儘快過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鳳五像是了解似地點了點頭,仍舊手拿著大衣。
「嗯,這裡有我在就好,你可以走了。」
雖然邵謙在烏笑天的帶領下已經進到了客廳,不過鳳五就是一副相當露骨,想把他請出大門的口氣,也不顧邵謙面子上能不能下的來……或者說,他壓根就是故意的。
「這裡不是你說了算!」邵謙瞪了瞪眼,直接坐了下來,「你有什麼情報帶過來?」
「遺體的損害相當嚴重。坦白說,屍體並非完好如初。那不是能讓人看進眼裡的狀態。而且還需要進行司法鑑證。」
鳳五的眉頭間擠出了幾道深刻的皺紋。
既然是本局人員的話,他應該剛剛去看過教室的慘狀了吧。不是炸彈造成,而是一名女學生所揭開的慘劇現場——烏笑天的疑惑揮之不去。這個傢伙,是在隱瞞他所知的真相嗎?
「這樣的話,遺體還沒經過確認不是嗎?搞不好她當時沒在那間教室里,或者逃出而獲救了也說不定,對不對?」
蕭程芳母親破涕為笑地拉著鳳五,紅腫的雙眼有種希冀的感覺。(他們剛剛聽說到了家裡。)
但是,烏笑天十分清楚。那只是不切實際的希望,程芳確實就在那間教室里。因為保留在邵謙錄放機的數據里,有著叫喊蕭程芳名字以及她本人的聲音。
「這個嘛,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啦……不論如何在只完成現狀確認的情況下,就連遺體的正確數目都還無法判斷出來。現在辨識小組正以鑑定確實人數中,似乎還得耗上一點時間呢。」
鳳五所談及的遺體損害是嚴重到連死亡人數都無法確認的程度,聽起來好像是被攪爛的一團碎肉似的。
蕭程芳確實就在現場,但是烏笑天無法向她父母開口說出這件事。因為烏笑天一樣也有想緊抓住一絲希望的心情。
「你們覺得她像是會擅離職守的人嗎?」
烏笑天向那冷淡的聲音回頭,如同是刻在石頭上的生硬表情,邵謙瞪著所有人。
「你!你是笑天的朋友吧?為什麼要講出這種話,」
「阿姨,冷靜點!」
烏笑天擋在中間制止了發出剌耳嗓音,粗魯地向邵謙揪打的程芳的母親。
「她曾告訴過我,父母把自己當做壞掉的東西一樣來對待,只會窮擔心,讓她也無法敞開心胸。只希望你們能以更普通的態度來對待她,而且程芳說得好像這全是她的錯一樣。還說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上有陰影,才一直不能讓你們感到放心……但明明就沒這一回事。」
「你、你這兔崽子,太沒禮貌了吧!哪來的野孩子啊!我們可是她的父母哪!」
鳳五安撫著發怒的程芳父親,烏笑天則是不發一語地站在那裡。
「沒禮貌的是你們吧,正因為是父母所以就能理解小孩嗎?你們知道小孩的事情嗎?並沒有吧,她有感到多麼煩惱,但是又多麼努力讓自己能夠開朗活著,你們一點也不知道!請好好認清事實,程芳已經死了!」
「程芳!叔叔你也冷靜下來,」
邵謙的心情烏笑天能體會,但是他未免也說得太過火了。邵謙或許天資聰穎又端莊有禮,但是個性也太過於一根腸子通到底了吧。
「不管怎樣,請你回去,我們現在可忙得很!」
「好,我今天就先告辭。等正式葬禮的日期決定了,請再通知我一聲。」
「滾!我才不想讓你這樣的人參加程芳的葬禮!」
「我是程芳的朋友,有資格送程芳一程。」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這傢伙說了算!」
「小孩可不是父母的東西,你們才沒有權利規定我和程芳同學之間的事,我會以親朋好友而非同事的身分列席參加的。」
向著最後改用你這傢伙來稱呼的程芳父親,邵謙如此回答。外表雖故作冷靜,內心則埋藏著明確的敵意——不對,是輕蔑的態度。
烏笑天緊追著向門口邁開步伐的邵謙,程芳父母和自己的父母依然待在客廳里沒有送客的打算。沒錯,現在讓他遠離他們的眼前是明智的行為,但是他還有事情想問他,至少得約好下次見面的機會、確認聯絡方式不可。
「你還打算讓我從頭問你詳細的事情嗎?」
鳳五也站在烏笑天身旁向邵謙開口道。
「我沒有什麼事想向你說的。」
邵謙將手伸向雨傘的同時,忽然門鈐響了起來。
「嗯?」
門廳出入是空間不到三公尺寬的狹窄場所。讓爭執不休的兩個人讓開之後,烏笑天沒有任何防備地打開了大門。
蕭程芳就站在那裡。
有那麼一瞬問,烏笑天的腦袋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相同的地方只有那件淡紫灰色的制服而已。可能是沒撐傘走過來的吧,長長的頭髮黏貼在臉和肩膀上,雨滴不斷從裙子的下襬滑落,濕透的制服底下依稀可見內衣肩帶的形狀浮現。
「……你是?」
「你果然在這裡,邵謙。」
少女不理會烏笑天徑向邵謙說話。
「我手機壞掉了,用公共電話打電話到你家,他們說你一回家就出門了。所以我就想說會不會來這裡,果然不出所料,讓我在這裡找到你。你想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喔。我一直在找你,沒辦法讓自己停止找你,其它的事情我全都管不著了。」
由於濕透垂下的瀏海遮著眼睛,無法判讀出她的表情。少女只是將嘴角歪斜成不自然的笑容,無視烏笑天和鳳五,自己一個人念個不停。
「小李……?」
邵謙喚著眼前少女的姓氏。
「我的名字叫李媛,我們沒有熟到那種程度。」
話說到這裡,邵謙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烏笑天也跟著倒抽一口氣。
小李,李媛——這名字,不就是打電話給邵謙那個程芳的同伴嗎?這聲音不就是在錄音裡頭叫著程芳名字來求救的聲音嗎。知道程芳已經死亡的她,那個時候不是正和程芳在同一個教室里嗎?
應該和她一同死無全屍的少女,為何現在會在這裡?就算警方的新聞稿和電視新聞都是騙人的,這個意外和某種事件有所關聯是肯定不會錯的。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快離開她!」
鳳五大吼一聲打斷了烏笑天的思緒。
從客廳一躍而出,拋下手腕上的大衣掏出手槍。
那不是手槍,全長超過70公分、有著向下突出的方形彈藥匣,外觀感覺像是小型機關槍,但也並非來復槍,這是純粹為了殺人所設計的鋼製構造物。
義大利制的軍用散彈槍,這根本不是任務平時使用的武器。
烏笑天不自覺貼緊著牆壁,與其說是聽從命令不如說只是對大型槍枝心生恐懼;邵謙也一樣緊貼著牆壁,此時鳳五與李媛間誕生了一道狹隘卻足以射擊的空間。
這一瞬間——鳳五沒有任何的猶豫,扳下了單手散彈槍的扳機。
不受任何抑制,短促生硬的射擊音打破了雨聲。
李媛以彎曲著腰部的姿勢,撞開了半開的大門被壓擠出外頭。
射出的子彈並非一般的散彈。若是散彈的話,站在附近的烏笑天兩人絕不可能毫髮無傷,這是專門用來對付熊或山豬等大型動物的重彈。
十二口徑散彈尺寸的金屬塊重約三十四克。單只看彈丸的重量,則是四十四口徑左輪手槍子彈的一倍以上,動能更能與大口徑的來復槍匹敵。
烏笑天動彈不得。
現在是發生什麼事?
這個少女是李媛本人嗎?
為何他使用散彈槍?
為什麼沒有警告和威嚇就突然開槍?
「鳳五?你這是幹什麼?那把槍又是?」
和鳳五一起來的特勤隊員也恍神地愣在一旁。
「快讓開!進到屋子裡去,」
鳳五正想把大門關上——但蒼白的手指插進門縫裡防止門鎖扣上。
李媛站起身來,意圖再一次進入屋子裡。
毀壞的彈丸從少女的腹部無力地落下,穿過門縫滾進了屋內。
「嗚!」
身高將近兩公尺的鳳五衝撞大門,利用身體的重量以肩膀奮力頂住。
可是少女潮濕的纖細手指卻將其推了開來……
一點一滴漸漸地,大門很確實地被推了開來。
「鳳五,你在幹什麼啊,快住手!」
鳳五抓著笑天的身體從門邊拉開。
「快退下!這傢伙是妖鬼!」
嗶嘰!
鋼鐵與塗裝膠合板所製成的門板在少女白細手指的力量下,開始磨合、扭曲、龜裂。
或許是回答時注意力分散,大門一口氣被打開,鳳五也被推飛出去。門軸毀壞,倒下的大門壓住了和鳳五一起來的同伴。
站立的李媛依舊把一副僵硬的笑容掛在嘴邊。被泥巴弄髒的制服上,腹部的地方因破裂而開了個洞口。從洞口可窺見的皮膚是異常雪白,沒有紅黑色的傷口、沒有藍黑色的瘀青、也沒有鮮紅的血水。
剛剛之所以會被打飛出門外,是因為子彈無法在肉體上造成傷口和貫穿而停留在表面,能量轉而推壓在李媛的身體上。
「你們快逃啊!」
倒在地上的鳳五對著烏笑天等人大吼。
「你沒事吧?」
「別凝事,我是來見邵謙的。」
李媛將手放向輕怱大意而靠過來的特勤隊員臉上——一口氣將之捏個粉碎。
他在一瞬間失去了頭顱的四分之一,以兩眼為中心從兩邊的太陽穴到整個額頭,一隻小手能抓住的範圍就這樣被完美地挖開了一個大洞。皮膚、肌肉、骨頭、腦髓……區隔出顏色的構造就像標本一樣暴露而出。不規則切面的則是李媛的手指形狀所造成的。
「啊……?」
或許是還想說些什麼,也可能只是失去大腦的脊髓所引發的生理反射。從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曾經是活人的肉塊就這樣躺下、濺出一攤血水。
被血水所溽濕的李媛的手,使烏笑天回想起「那件事」。
「啊、啊啊……哇啊!」
邵謙發出慘叫跌坐在地上,在走廊上往後退。像是錯過了什麼一樣,烏笑天的雙親和程芳的父母終於從客廳走了出來。
「咿!」
眼見慘劇的情景,他們跌坐了下來。
「我是鳳五!目標在我這邊,馬上叫獵人過來,」
對著無線對講機呼叫的同時,鳳五再度拿起散彈槍,但是卻無法發射。
蕭程芳的雙親就在他和李媛的延伸軌道上。
「你們是程芳的爸媽對吧?我討厭你們。其實我很討厭蕭程芳,所以我也討厭把蕭程芳生下來養育長大的人,如果她不在這個世上的話,就不能奪走我的東西了。」
李媛伸長了雙手,左右手分別觸碰了蕭程芳的父母還有烏笑天的家人。
「不!」
烏笑天發出一聲大吼,反射性撲了上去。對準李媛的後腦部揮出握緊的拳頭,一記直拳向著這樣的少女後腦飛去。
啊!
立刻收回拳頭的烏笑天手上,留下的是奇妙的觸感。既像是不怕赤手空拳毆打的鋼鐵壁面,同時又像毆打軟綿綿海綿般的感覺。
「咕!」
一邊發出抽搐著喉嚨的奇怪聲音,烏笑天的父母就像木乃伊般逐漸枯竭,皮膚轉為褐色乾枯、毛髮掉落、西裝從身上滑落而下,蕭程芳的父母早乾癟成像枯木一樣扭曲崩落。
烏笑天在滿腦子混亂的情況,半本能地從大廳朝著屋子內部後退。
「過來!」
烏笑天抓著邵謙的領子往客廳方向拉去。
「烏笑天?對了,就問你看看吧!反正這問題向別人說也是白費唇舌。烏笑天,你有什麼哪怕拋棄性命,變得不再是個人類也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一邊詢問著,李媛一邊緩緩抬起了手。拾起那隻被鮮血所染濕、以離奇的方法殺害了五個人的手。
「離她遠一點!快逃啊!」
鳳五發出嘶吼並以散彈槍射擊。
第二發、第三發——彈匣中的六發子彈全數射出。
能將猛獸立刻擊殺的十二口徑鉛彈之衝擊力道使目標激烈搖晃,雖然讓李媛踉艙了兩三步。但還是沒能嵌進她的皮膚里。子彈不是被反彈回來,而是停在皮膚表面一瞬間,然後就直直落下。她的身體並不是單純只有阻擋著子彈,根本是連整個物理法則都無法通用。
「笑天,來吧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