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雪女(4)
2024-06-18 12:45:57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快走!」
雪女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看了看身後已經越來越近的幾個黑影,猶豫了一下,一把抓住烏笑天的手腕。瞬間烏笑天的眼前一黑,只覺雙足仿若離地而起,勁風如刀將衣角颳得烈烈作響,眼前的景物一瀉千里般倒退出去,轉眼已經過了山谷前段,直接衝進深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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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追趕的幾個人猛地在谷口停住了腳步,為首的一個壯碩漢子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裡面,抬頭向天用力抽動了幾下鼻子,喉嚨里發出了咯咯怪響。
他們一個個目光呆滯,而臉上卻早已生氣全無,根本就是那種毫無一絲血色的鐵青,如果再仔細看看,他們的胸膛沒有起伏,嘴也被密密麻麻的細線封死……
這……壓根就是一群傀儡死屍!
「不用看了……」
雪女冷冷地向回頭向谷口觀望的烏笑天說道:「他們是巫女用攝屍蟲控制的傀儡,沒有經過允許,他們是不敢進入這個禁地的。」
「那……他們……」
「雖然曾經也是活生生的人,但是為了所謂巨大的財富和女色,迷失了自我,然後被那個女人搞成現在的模樣,完全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吧?」
……
烏笑天回過頭看著面前這個鼎鼎大名的雪女,雖然也聽過說她的種種傳說,但實際見到本人仍然會發出驚嘆。無論作為妖鬼還是女人,無疑雪女都是很讓人怦然心動的那種類型。時間對於她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那張臉上只是淡然和超塵脫俗的驚艷,像是一杯清冷而甘冽的毒酒,明明知道她有多麼危險,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便是被瞬間化作一座無知無覺的雕塑也在所不惜。
「為什麼幫我?」
烏笑天看著面前的女孩子,低聲問道。雖然他已經清楚她不是人類,但從心裡他依然無法把她歸到那些窮凶極惡的群體之中。
「付希在離開之前拜託我的,他說你可以幫我脫離那個女人的控制。」
雪女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周圍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赫然是厚厚的冰雪覆蓋了這一塊區域,看來這裡就是她自己的地盤。
「付希嘛……他已經自殺了!不對……你說他找過你?」烏笑天突然感到有些不對,難道那個跳車自殺的男人並沒有死?
「他已經解脫了,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和我取得了聯繫……雖然很遺憾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不過我還是想要為他做些什麼。也許……我可以在那邊和他再見面。」小雪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傷感,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你似乎並不很在意他的噩耗?畢竟這個男人很痴情與你,你的反應好像太過平淡了吧?」烏笑天替付希感到不值,為了這個女孩子付出這麼多,居然還沒有能融化她那冰冷的心?
「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很久……這段感情對我來說可並不只是唯一的一次……再說,我已經決定按照他所期望的離開這裡,九泉之下,他也應該可以瞑目了。」
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烏笑天還是可以感覺到雪女似乎在說這番話時微微挺頓了幾次,看來付希在她心裡並不是像她所說,那麼容易放得下的。
「付希曾經說過你,不過在他心裡,你只是一個被邪惡老巫婆關起來、不諳世事的女孩子,而他卻沒有作為一名勇敢騎士的勇氣來拯救你,反而把這個責任留給我來完成。」
烏笑天笑了笑,他轉頭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山谷里的地域極為寬廣幾乎一眼望不到頭,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僅僅只是占用了很微不足道的一小塊地方。可以這麼說,假如他不是知道之前是從隧道墜落山崖,一定是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你被塗壁的那些小花招嚇到了吧?就以你這種實力還要誇誇其談,也太可笑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大本事,但就眼下來說,你不過就是一個掉進陷阱的小兔子而已,不要說拯救我,恐怕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吧?」
雪女的話中帶刺。
她很不喜歡烏笑天這麼去說付希,雖然她一直不承認付希在她心裡占了很大位置,而她的表現卻完全證明她冷漠的舉止言行不過是在口是心非的掩飾。
「是嗎……那就走著瞧好了?」
烏笑天冷哼了一聲,雖然現在還沒有喚醒體內呼呼大睡的燭龍,但他很有把握,一但真的遇到了生死關頭,那個裝聾作啞的老傢伙一定不會放手不管。畢竟,這個身體對它也很重要,它不會就這麼甘心讓人破壞掉的。
……
……
雪女手指著較低的山坡和西南方的樹林,「那個女人就在那個方向。」
「有多遠?」
「沿著直線走,大約半里路吧,也許要遠一點。」
在外圍的樹林裡,雪很快就融化了,因為溫度漸漸變得高了。在樹林深處,必須眼睛勉強才能適應這一片黑暗,也許跟著雪女會較容易通過。
兩個人走出樹林。直線距離雖是半里左右,但若繞行的話,可能會遠上二到三倍。
「走了一里半。」烏笑天說道。
「不可能。」雪女搖搖頭,「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布滿了幻陣的地方,你的感官並不真實,我們不是在遠足。」
她轉向烏笑天說道:「我們現在過去什麼也做不了,它們都聚集在那女人身邊,你不可能和幾百人戰鬥,他們現在正在祭祀妖魄之瞳,壯大它們的實力。」
「妖魄之瞳?」烏笑天重複說。
「那是那個女人控制我們的手段,」雪女靠近,注視著烏笑天說道:「我的一部分元魂被她掌控著,我必須從她手裡奪回來。」
雪女自己的內心也在交戰著,真要相信這個男人的話,就必須具有信心或其他什麼東西。
而烏笑天這邊什麼都沒有。
雪女的手放在烏笑天的肩上,她雖然對他稍嫌嚴苛了些,但內心裡卻決定儘量試著相信他。畢竟,付希也提到這個少年為人算是很不錯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從那個女人手裡搶回來,不過我會試著儘量幫你……?」
「嗯。」
「不過,我們想要進去實在不太容易。」
「我……」
「所以我們兩個人,需要完全的信任對方……」
「好吧……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告訴你,而且目前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因為你不知道,會比較安全。但有件事情……這個中川美智子現在正和妖魄之瞳不斷融合,幾年來,她一直都在控制我們搜集有關這個國家的秘密情報,她所要進行的是由政府或是軍方所支助,一個很機密又非常龐大的計劃。」
「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她在最近會安排一起人手出去執行計劃的準備工作,大多都是破壞性的任務……她曾宣稱她只要找到某個地下的宮殿,就可以永遠改變整個世界。」
烏笑天注視著雪女的眼神,顯然是要找出她這句「改變整個世界」只是一句玩笑話。他是一個講究理性邏輯思考的人,只相信事實及細節,經驗告訴他,自己所走過的路,是由數不清的一小步來完成的。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巧合還是作為一個調查員,他接手的案子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和解不開的謎團呈現在面前,這比起普通所承辦的殺人案可要複雜得太多了。
龐大計劃的神秘面紗,不單是靠奇蹟就能去揭開的,而必須靠一步步探查才能得以解決的。
雪女知道他眼光的含義,畢竟對方的立場跟她是不一樣的。
「你如果害怕了,其實現在還可以離開……我知道另外一條路。」
烏笑天不禁要笑了出來,這是好久以來,他第一次想笑。
「不,當然不是。」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你心事重重的?」
「我不知道,是某種感覺吧。」
「聽起來像你在打退堂鼓。」
「我是必須要查清那個計劃的。」烏笑天很堅持的咬了咬牙。
雪女帶著烏笑天繼續衝進一片未知的地域,天空忽然響起來隆隆聲,青白色的光映在臉上,粗大的電流霹靂直接讓樹枝冒起了火光。不過,隨著他們的深入,很快閃電遠離,雷聲漸息,天空翻騰的雲層反而有了一種鐵灰色的美感。
遠處較低的山坡,茂密的樹林籠罩在謎一樣的霧中。雪女到達的地方,那些樹叢並沒被火燒到,也沒被閃電撞毀。風裙舞動著白楊木,吹過牧野,雨絲飄飄,就像是在舞蹈中的裙擺。
烏笑天再次燃起希望,這進展的確令人振奮。當然,這也是希望具有危險性的原因,它是如此令人鼓舞,沉醉於甜蜜的感覺中,然而一切又去得太快。但這總比心中不存任何希望要好。烏笑天的心中充滿了驚奇與期待,但也充滿了恐懼。
「是個好兆頭。」他仍很堅持。他把自己一隻濕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用夾克的袖子抹去臉上的水珠,轉過身來對雪女說:「不管怎麼樣,我還是進來了……」
「好吧,我想我只能到此為止了。」
「謝謝你,雪女。你實在冒了很大的險……」
「我不要你擔心這個,聽見了嗎?那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沒有你的幫助,我絕對不可能這樣的順利。今天你為我開啟了一扇門。「
「但是這扇門通往何處?」她憂心地說。
「也許是通往自由的門。」
雪女看起來既疲倦又害怕,還有一點傷感。她用手抹了一下臉說:「烏笑天,你記住我的話。不管之後你要去哪裡,你都要記住我的話。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算那女人背後有著倭國支持,她也並不那麼容易可以實現所謂的龐大計劃,你們華夏的國家政權以及各大教派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你要保護好自己,起碼不要像付希那個傢伙……」
烏笑天點點頭。
「答應我,我希望你可以說話算話,給我自由的希望。」她說。
「我答應你。」
「烏笑天,保重。」
「嗯。」
「你要堅強起來。」
「好的。」
「我該走了。」她說。
烏笑天獨自走進雨中。
「祝你好運。」雪女臉上露出了一絲關切。
「謝謝。」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霧中,雪女難得地笑了笑,隨即揚長而去。
越過一片無人地帶,烏笑天穿過樹林意外發現了筆直的公路和一片巨大的建築群,他突然意識到,這裡可能並不只是妖鬼們的基地,起碼在表面上,它還是一個礦區,大批的工人們也在這邊生活著。
他所遇到的一切災厄,只是因為他進來的方式有些不同。
微風輕柔地撫摩著他的臉龐,但在路兩旁的樹叢中,他可以聽到同樣的和風變得強勁有力,穿過樹冠,像一條看不見的河流在他頭上奔流,而他所感覺到的只是其中最微小最遙遠的漣漪。
幾個小時之後,烏笑天在一棟黑黝黝的龐大建築前停下了腳步,大廳四周,長出新葉的樹叢在那條無形的風之河中翩翩起舞,一股寒意順著他的後背爬下,停留在腹部,使他感到一陣冰冷,在溫暖的夜風中他居然打了個寒顫,一個大銀市似的月亮在流雲中行進一如盛妝御風而行,奔馳在那黑暗的風之河上,大樓的窗戶反射出點點月光,看上去就像空洞而不快的眼睛。
這兒出事了!
烏笑天莫名有著這麼一個想法。
是什麼事呢?
在腦海里,他看見了一隻血淋淋的垂死的手,他可以看見它打在那張圖上,留下一塊逗號形的血污……然後那張圖喇地一聲卷了起來。
他朝大樓走去。
烏笑天走到大門前,試了試門。
鎖上了。
透過門縫,他能看見空蕩蕩的走廊,烏笑天敲敲門。
當一個人來到大門後打開鎖,探出一張滿腹牢騷的臉的是一個普通的學校保安,他大約六十幾歲,臉頰額頭布滿皺紋,一雙警惕的藍眼睛由於飲酒過多充滿黏液。一個很大的棍子掛在他腰間。
「辦公大樓關門了!」他說。
「我知道。」
烏笑天儘量讓自己鎮定,「可今天早晨我要參加一個試驗,我……」
「那沒辦法!大樓晚上九點必須關門!明天再來!」
「可是——我想我把表忘在裡邊了」烏笑天說。
「喂,怎麼樣?就去看一眼。」
「我不能這樣做。」守夜人說,可奇怪的是他聽上去忽然不那麼堅定了。
烏笑天對此並沒多想,他輕聲說:「你當然可以,我看一眼就走,不會礙你事的。你都不會記得我來過,是不是?」烏笑天腦子裡忽然產生一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他」推」了一下這個上了年紀的守夜人似的,只不過不是用手而是用腦,而那守夜人也確實向後踉蹌了兩三步,讓開了大門。
烏笑天走進大廳,有些心神不定。他的頭部突然產生一陣尖銳的疼痛。不過這很快就減弱成陣陣輕微的抽痛。
「喂,你沒事吧?」他問那個守夜人。
「嗯?當然,我沒事。」守衛不再懷疑,他朝烏笑天友好地笑了,「既然你願意,上樓去找你的表吧,別著急。我也許都不會記得你來過。」說完他走開了。
烏笑天難以相信地目送著他,然後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想緩解裡面輕微的疼痛。
見鬼,他對那老傢伙做了什麼?
千真萬確一定做了什麼。
他轉身朝樓梯走去,開始上樓。樓上的大廳狹窄陰暗;一陣對這幽閉的恐怖襲來,使他呼吸急促,像被戴上了頸圈。
上面,大樓的頂端伸入那條風之河,氣流滑過屋檐,尖刺地嘶叫著。
最大的房間裡有上下兩層雙扇門,上邊的兩扇裝著正方形的毛玻璃。烏笑天站在門外,側耳傾聽風吹過檐槽和水落管,將積年的落葉弄得沙沙作響。
莫名的他認定這裡就是要找的房間,他的心在胸腔里膨膨直跳。
這時他差點走開,忽然間他覺得不如不去知道,不如將這一切都忘記。接著,他伸手抓住一個門把手。
他對自己說沒什麼可擔心的,因為這該死的房間會是鎖著的。
那樣更好。
可惜並不是這樣。
把手轉動了——門開了。
房間中空無一人,月光透過窗外老榆樹搖曳的樹枝射進室內,忽明忽暗。但他還能看清所有家具已經不見了。
地板被擦淨,沖洗過。
一張圖像窗簾似地卷著,只有拉線在空中搖擺。烏笑天朝它走去,停頓片刻後,他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將它拉了下來。
這是一張大腦結構圖,人腦被端上來,像屠夫的示意圖似地標滿記號。看著它,烏笑天又產生了那種夢囈後的感覺,簡直讓人噁心。
烏笑天禁不住呻吟一聲,如蛛網銀絲般微弱血污仍在那裡,在跳躍的月光中呈逗號形的黑色。周未試驗前印在圖上的迸肌體現在變成了迸體,其中一部分字跡被血污擋住了。
這是什麼?
烏笑天站在黑暗中凝視著血跡,渾身顫慄起來。
身後傳來一聲響動,也許是他認為自己聽到了悄悄的腳步聲。他的雙手慌亂地舞動,其中一隻帶著同樣可怕的響聲打在圖上。
它涮地一聲卷了起來,在一片漆黑的室內顯得格外刺耳。
遠處一扇月光照耀著的窗戶上突然傳來敲擊聲。
烏笑天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沒有人在那兒,沒有東西在那兒。但他己不能忍受。當那樹枝又開始無情地敲擊時,他跑了,沒顧得上去關門。他飛奔過狹窄的走廊,突然間,他真的聽到身後傳來追趕的腳步聲。
他一步兩級衝下樓梯來到大廳里,上氣不接下氣,太陽穴怦怦直跳,空氣像割下來的乾草刺痛著他的喉嚨。
保安並不在附近。
烏笑天離開大樓,關上身後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門,像個逃亡者似地躡手躡腳走下台階來到小廣場,大口大口喘著氣,像魚離開水一樣無法呼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