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百鬼列傳之蟲變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有時候清楚有時候糊塗，不過我似乎可以感覺的到那種從心裡而不可遏止的暴怒，我……我做了很多不應該的事情。」程廣勝低下了頭，他有些沮喪地把手捂住了臉。

  烏笑天和蕭程芳對視了一眼，他們突然想到了一個女人……中川美！

  「程芳，你去聯繫一下陽哥和孫姐他們……我想，我們的暑假算是全泡湯了。」烏笑天無奈地捂住了額頭，他知道四局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接下來的事情，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

  不出意料之外，蕭程芳在公用電話和聯絡站通了電話之後半小時不到，瞿陽已經開著車到了巷子口上。

  「嘖嘖，你們還真能搞事情……」

  嘭地一下子車門打開，一張笑眯眯的臉露了出來，一邊嘬著牙花一邊沖他們招手說道。

  「愣什麼，上車……快點！」

  ……

  

  ……

  下午，烏笑天一行被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地下室裡面。

  在進入房間之前，孫玉娥要求他們穿上白色的消毒衣，並且還要戴上消毒帽和過濾面具，手和腳也必須在消毒液里進行消毒。

  這一切對於三個人來說，有些陌生得違和感，似乎是把他們當做了什么小動物來進行實驗的樣子。烏笑天和蕭程芳還好，由於心裡多少有些底，所以對穿消毒衣這種事並沒有太牴觸。只有程廣勝對這一切非常不習慣，那種硬邦邦的消毒衣讓他感覺很彆扭。房間比想像中的大，牆邊並排著幾張擔架床，其中有一半都放置著輸血和打點滴用的器具，病床都空著，閒散地放置在房間中央。

  程廣勝被要求躺在中間的那張床上，他才一坐下，就立刻被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按倒，並且給他裝上了呼吸器和用來輔助呼吸的鼻管。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孫玉娥親自給他做了麻醉，很快，程廣勝就進入了昏迷當中。

  「這是不得已的做法，為了他好……我們不得不讓他失去意識，而且，你們也清楚下面我們要做的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根本不可能接收。」孫玉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參考了一些情報，他的身體裡所寄居的東西有些危險，恐怕我們不得不幫他做個小手術才行。」

  「手術？」

  烏笑天有些詫異，他沒想到這件事處理起來會動作這麼大？

  「嗯。你看這裡……」

  孫玉娥指著床上程廣勝的心臟位置，雖然隔著衣服，他們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有什麼東西在那裡輕輕地移動著，緩慢的起伏中，一個隆起的小東西正圍著他的心臟有規律地繞行，幾乎可以看得到那個形狀是細長的，不斷在衣服下頂起來一層褶皺，然後又跐溜一下子鑽了過去……

  「這是什麼？」

  「噬心蟲……一種傳說里的魔物，專門靠吸食心血和負面情緒來存活，而且這小子身上還是一個幾乎要成年的，要是按我的判斷……哼哼！恐怕那玩意兒已經和他的心臟連為一體了！」角落裡，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背著手走了出來，紅光滿面卻是一臉地滄桑，面無表情地說道。

  「孫大夫？」

  烏笑天一下子愣住了。

  來人正是烏笑天曾經見過的那個鄉醫孫八指，雖然看起來還是中年，但因為養生有術，其實他已經是近六旬的老人了。

  「爸，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就需要你動手了……」

  孫玉娥走到了父親面前，她並沒有把家傳本事學到家，所以這對父女反而更像是兄妹多了一些。

  「嗯……笑天，玉娥，你們來給我打個幫手。」

  孫八指依然還是那副少言寡語冷冰冰的樣子，隨手拂過程廣勝的胸口，頓時那白色的消毒衣立刻被劃開成了兩半，露出了他一副堅實的肌肉。

  「小丫頭，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孫八指一點蕭程芳，然後衝著其他人一揮手，隨之在場的其餘人立刻都退了出去。由此可見，這個孫八指一定也是在四局頗有身份，否則不會有如此壓人的威勢了。

  孫玉娥看烏笑天有些發愣，便低聲解釋說道:「我爹是四局裡的老前輩，也是他們醫療組的客座教官，在這一畝三分地，他說話要比別人管用的多了。」

  「噢……那孫老前輩是你們專門請來的？」

  「趕巧了，原本是打算我趕鴨子上架來試試的，可偏碰上了他老人家回局裡辦事，這不……我就把他給拉來了。不管怎麼說，要論起來這外科開刀的手藝，我可是和他老人家差了太多了……」

  烏笑天點了點頭，他是見過孫八指的手段的。不過原本只當他是個性格古怪的鄉村土大夫，卻從來沒想到這位的來頭居然有這麼大？

  「小子，算你運氣不好，老三那個小混蛋不在，只能讓你來頂缸了……記著，一會兒要是看到了什麼從他身上竄出來，直接下狠手幹掉它就可以了！」孫八指輕描淡寫地說道，卻是根本不問烏笑天有沒有這能力，或者說……在他的嘴裡，烏笑天做這件事壓根就是理所當然。

  「丫頭，你的任務就是輔助，做這小子的眼睛……這魔物靈巧得很，只怕是一個不防就被它逃了出去！」

  孫八指這裡安排，蕭程芳突然感覺到了無比的信任和勇氣，不自禁點了點頭……

  「果然薑是老的辣，老爹這隨隨便便的，竟是把兩個人的心結完全都打開了？」

  孫玉娥嘆服自己父親的手段，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孫八指故意安排了的，其原因只怕是為了讓兩小重新建立起自信的緣故。

  孫八指交代完畢，看到烏笑天手裡已經把法器拿出，和蕭程芳站到了一起準備停當，隨即將那殘缺了尾指和無名指的左手一伸，露出了食中兩指。只見那指頭上蓄了寸余的指甲瑩白如玉，在無影燈下爍爍生輝，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就刺進了程廣勝的胸膛裡面！

  噗……

  手指微顫，所過之處筋肉一層層剝開，竟不見多少血冒出來？儼然是孫八指動手之時，瞬間已經避開了那些密布繁雜的血管和經絡。其動作之老練和準確，也只能用神乎其技來形容了！

  「金針！」

  隨著孫八指一聲招呼，旁邊孫玉娥連忙把手裡六隻金針，啪、啪、啪啪……地封住了程廣勝心口周圍幾處重要的穴道。而孫八指運指如飛，一隻手上下翻飛，右手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按住了程廣勝手上的寸關尺脈門上面？

  滋咕，仿佛是一隻小老鼠從傷口深處拱了一下，接著，一團黑氣就直接從程廣勝身體裡面竄了出來，一直盤旋向上，就好似一條合抱粗細的黑色小龍捲風扭曲著往半空拔了出來，仿佛是無窮無盡般源源不斷地從程廣勝心口湧出，而隨著程廣勝的臉色卻是愈加地難看了起來……

  「不好！玉娥……用奪命三針！」孫八指一見此狀，立刻急忙對著孫玉娥大叫了起來。

  噗、噗、噗！

  這次用得竟是三根最長大的金針，隨著孫玉娥右手連連揮動，瞬間這三針已經扎進了頭頂神庭，胸口檀中，以及小腹關元三處大穴，而眼見得程廣勝身體卻是開始不住地顫動了起來……

  時斷時續地，程廣勝人已經進入了夢境。夢中的他依然躺在病床上，眼前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他的眼睛緊閉著，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隱約感到面前透來一縷淡淡的藍白色的光。

  程廣勝不住地問著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哦，想起來了，這是要接受一場特殊的手術！

  雖然不能動彈，但他的意識還是可以活動的。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怦怦直跳！這絕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另一個獨立的生命正在反覆地跳動！

  程廣勝集中精神想要弄清楚它到底是什麼，它在自己的體內狂躁不安，拼命地想要衝出來！

  這時，「哧」一下，不知從哪裡傳來一種似有似無的聲響。

  難道是幻覺嗎？

  正當他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的時候，「哧」，再次響起了怪聲。

  這聲音是從身體裡面傳來的。

  大概是他們在做手術吧？

  程廣勝鬆了口氣。

  可緊接著一想，又覺得不對，程廣勝頓感毛骨悚然。

  如果是別人在自己身體裡面動作的話，這樣的感覺也太讓人不安了！

  「哧」，又響了一下。

  按耐不住情緒的異動，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他覺得體內的異物活動得更快了。

  「吱……嗷！」

  這聲音突然急促地大叫了起來，程廣勝只覺得所有意識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體內的跳動。

  「不！」

  大叫了一聲，程廣勝突然坐了起來，他……醒了。

  這時，插在程廣勝腹部的金針被壓得扭曲變形，一點點移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立刻有一陣劇痛從體內向他襲來！

  程廣勝慘叫—聲，猛然把手臂突然向天張開，疼痛使程廣勝變得神志不清，接連地大聲慘叫著。

  他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以難以承受的速度飛快地竄動著，與此同時，是他的心臟咚咚地伴隨著聲音的接近，極度的恐懼使得心跳劇烈地加速，而那在自己身體裡的異物，每聽到一次「咚咚」的聲響，它就會快活地遊動一番？

  這恐怖在頭部和耳朵里迴蕩，程廣勝感到渾身發熱，瘋狂的跳動在胸部持續。

  他有了自己的身體就快要裂成兩半了的錯覺。

  「嗷！」

  那胸膛的縫隙里，倏地冒出了個黑色的腦袋。

  所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那個怪異的東西沒動，它就停在了那道血淋淋黑乎乎的縫隙里。

  似乎是有些畏懼，那傢伙突然改變了方向，它正在轉向另一邊，轉向的時候，它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哧」聲。

  而此時，所有人的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

  與之相反，寄宿在程廣勝體內的東西倒是欣喜若狂，在他心臟附近來回地轉圈。

  身體在顫，病床在搖，程廣勝渾身已經都是濕漉漉的汗水。

  「砰」、「砰」！

  程廣勝胸膛上的切口猛地鼓了起來……

  「不……」

  程廣勝不住地搖著頭，胸口的劇痛讓被汗水濕透的消毒衣緊貼在他的身上。

  溪流一樣的汗水混著淚水從下巴處滑落，「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和身上。

  程廣勝腦子裡像沸水一樣滾燙，而浸潤著汗水的皮膚卻有如冰霜般寒冷。

  有什麼東西明顯正在從身體裡面往外鑽出來，其間，還摻雜著什麼液體飛濺的聲音，另外，還能聽見噼啪作響的輕微爆裂聲。

  這些聲音讓他聯想到某種滑溜溜、濕漉漉的東西，那表面上可能布滿了黏液。

  想到這裡，程廣勝覺得噁心得想吐！

  一直在折磨他的聲音發生了變化，變成一陣「咯吱吱」的摩擦聲。

  不一會兒，又感到好幾下嘛那濕漉漉的東西在撞擊著自己的胸口……

  程廣勝終於明白那聲音意味著什麼了？

  出來。

  它正在設法把自己的傷口撕開，好讓自己順利鑽出來！

  接著，那魔物從縫隙里被擠壓出那種令人噁心的聲音拉長了調子，開始在所有人耳邊迴蕩，其間又夾雜著「呲咕呲咕」類似的聲響。

  程廣勝很不舒服，他努力吞了一口唾液，把湧入嘴裡的血腥味兒一併咽下。突然，一股熱氣襲來，他的牙齒開始「得得」地打起架來。

  「嗤嗤」……「嗤嗤」……

  這次聽得很清楚，是一種物體穿過什麼狹窄的通道所發出的聲音。

  是的，噬心蟲它已經竄了出來，都露出了半截身體在外面……

  「嘶……！！！」

  瞪著巨大的紅色三角眼，兩腮鱗片呲啦啦抖動著，那扁扁的嘴巴幾乎咧開到了極限，鋸齒一樣的牙齒中間，一根仿佛標槍似的舌頭猛地竄了出去，砰地擦過了孫八指的額角撞到了柱子上面，頓時把水泥堅實的表面腐蝕出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深坑。

  「小子，你還在等什麼！」孫八指左手指甲比在面前，做了個劍指的防禦手勢，嘴裡急急大叫道。

  「六甲大將軍，六丁上陽神。太清高上道，敕賜魁罡君。收擒山澤鬼，下捉土皇神。若有不正者，乾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伏魔！」

  烏笑天被孫八指叫得回過神來，連忙把手裡的震天符印往空中一擲，口中如同洪鐘大呂般念動了伏魔咒語，只見那印璽嗖地往空中畫了個半圓光弧，一道精光匹練似的直接往噬心蟲脖子上繞了過去，飛快地轉了一圈便又飛回了烏笑天手中。

  嘩鈴鈴一聲金鐵交鳴，精光凸顯出了一道五光十色的電光，已經縛住了那個魔物的半截身體，牢牢把它密密麻麻地捆了數圈，啪地一聲繃緊了開來……

  「謹請熒惑星君，火鈴將，火鈴神，火鈴童子，火鈴兵，火鈴大將宋無忌。驅火雷，撼火鈴。攝丙丁，騰火雲。上下八方，罩定邪神。內無出，外無入。敢有違者，炎火為塵……天蓬天罡，助吾紀綱。丙丁三氣，口吐火光。與吾捉祟，莫令停藏。捉來劍劈，焚腦除漿……急急如律令……收！」

  這個震天符印幻化出來的火鏈是道家奇門法術之一，玄門中稱流金火鈴。雖然說不上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本事，但用來驅動法器卻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咯吱吱吱……！！

  隨著震天符印幻化的光鏈一圈圈地纏緊，那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魔物竟緩緩被拉成了一條細長的形狀？

  咕滋……啵！

  讓人牙酸地噁心聲音響起，一條渾身粘液的怪物被一下子從傷口縫隙里拽了出來，啪地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嘿！」

  烏笑天不自禁微笑了起來，隨手把法器一收。他沒想到這個魔物如此地不堪一擊，也不過是剛剛交手，就被手到擒來，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罷了！

  「別……那孽障沒死！」

  孫八指正要抓緊時間跑過去給程廣勝縫合傷口，突然看到烏笑天居然大大咧咧地把法器收了回去？不由大驚失色，連忙招手大叫道。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那地上呼地一陣惡風平地而起，只聽砰地一聲，那地下室的門突然被一下子拉開，帶著滾滾黑煙，那魔物竟然毫不猶豫地一頭鑽了出去！

  「愣什麼……快追呀？玉娥你和丫頭留下，小子，跟我來！」

  孫八指一看這魔物趁漏跑了出去，不由氣得一跺腳，急急安排了孫玉娥和蕭程芳看守昏迷的程廣勝，自己直接拉了烏笑天旋風似的追了出去……

  「哎？那……」

  孫玉娥這裡才張口要叫住孫八指，她已經看到他根本就忘了把手裡的縫合線和針放下，可是等她出口喚住兩個人時，根本已經是晚了。

  看著病床上的程廣勝一皺眉，孫玉娥看了看蕭程芳猶豫著說道:「我得上去拿針線和一些器械過來，你是跟我一起上去還是等著？要不我先找個人過來看著……？」

  眼下要說程廣勝那裡急需要縫合傷口，但手邊孫八指卻沒留下縫合工具，要說再到樓上消毒櫃裡去拿，但這裡誰知道程廣勝會不會突然再發生什麼意外？

  雖然眼下蕭程芳還在這裡守著，可孫玉娥心裡有數。這孩子也就是天生了一對陰陽眼而已，要說到自保，只怕是連個普通人也不如，更不用提此刻那魔物不知去向，誰知道那東西會不會殺個回馬槍，突然轉回來？

  「我……就在這裡等著好了，不過一會兒功夫，應該……不會那麼湊巧吧？」

  蕭程芳咽了口口水，雖然有些忐忑，但還是咬牙要求留了下來。她知道孫玉娥的意思，雖然心裡確實是有些害怕，但不管怎麼說也不想被人看得太弱不禁風了。再說，那邊躺著的還是自家表哥，到了這種重要的時候，哪能因為自己一時害怕，就把責任隨隨便便推到別人身上呢？

  「那……好吧！」

  孫玉娥此時心裡也是有些發了慌，眼看著金針效用就要失去，那麻醉劑估計也快到了時間，這時候還不再趕緊縫合傷口，恐怕一會兒傷者醒過來，那豈不是出大事了？

  孫玉娥急急慌慌往樓上跑去，這時候地下室除了床上不省人事的程廣勝，也就只把一個戰戰兢兢的蕭程芳留了下來……

  這個地下室的空氣有些潮濕，由於沒有風，再加上緊張的汗水流下，就感覺裡面的那件薄薄的襯衣已經貼在身上，感覺黏糊糊的。

  「現在，這裡除了表哥……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就在剛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突然一道寒氣仿佛毒蛇似的躥上了蕭程芳的後背，這股寒氣在脖子處打住，不禁讓她毛骨悚然了起來。

  脖子甚至僵硬地開始疼痛，連忙活動了一下，她幾乎失聲大叫起來。

  朝四周看了看。

  她木訥地轉動著身子，把整個房間掃視了一遍。

  空氣里沉甸甸的，並沒有風吹進來，剛才的寒意可能是心理作用造成的。

  房間裡並沒有什麼變化，無影燈下，室內的器物悄無聲息地將各自的影子投到地上，一動也不動，一切都冷冰冰的，顯得毫無生氣，除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就聽到旁邊表哥在微弱地喘息著。

  但是此刻脖子卻愈加疼痛了起來，一陣陣如針刺的感覺讓脖子周圍的毛髮都開始豎了起來。

  蕭程芳用手按住後腦勺，但是疼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又擴散開了，情不自禁地，她開始全身發抖，整個人蹲下，雙腿也慢慢蜷縮了起來。

  「刺溜……」好像有什麼響動，像是有東西在移動。

  蕭程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她可以聽見氣流從自己牙縫間漏出的聲音。

  她想立刻跑出去，但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只有眼球勉強還能轉動。

  豎起耳朵，她緊盯著對面的牆壁，就在視線所及的那個牆邊，那裡就是這間地下室的房門。

  這時門外猛地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

  「啊……」蕭程芳終於不禁叫出了聲來。

  她兩腿直哆嗦，已經無法維持她身體的重量了。只聽見「撲通」一聲，膝蓋一彎，蕭程芳一下子摔倒在地，而正在這時，她整個人碰到了旁邊的手術台。

  隨著一聲脆響，上面的器械在地板上散開了，有些甚至飛濺到了她的臉上，讓她感覺到一陣疼痛，濕漉漉的，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擦傷了？

  「嗤溜……」

  怪異的摩擦聲讓蕭程芳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她坐在地板上，努力把整個人藏到病床後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她沒再聽到剛才的聲音。

  她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稍稍平靜了下來……

  可能是幻聽吧？

  蕭程芳正這樣說服自己的時候，耳邊突然又響起了什麼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滋……！！！

  「啊！」

  蕭程芳條件反射似的捂住了嘴巴，她感覺被汗水濕透的襯衫正緊貼在背上，汗珠從額角處滑落，她整個人像沸水一樣滾燙，而那汗水卻有如冰般冷地讓人毛骨悚然。

  那個詭異的聲音明顯正朝這邊靠近，其間，還摻雜著噼噼啪啪的微弱爆裂聲，一大團東西在「咯吱咯吱」地摩擦著門外光滑的水泥地面。

  不一會兒，又聽到好幾聲那東西所發出的沉悶敲擊聲。

  蕭程芳開始明白那聲音意味著什麼了？

  開門……

  它正在設法把這門打開。

  孫玉娥走之前把這房間的門反鎖上了，由於無法進來，它正焦急地撞擊著房門。

  接著，咕滋咕滋地聲音拉長了調子在屋內迴蕩，其間又夾雜著一種咕嚕咕嚕類似什麼窄小空間被堵塞的聲響。

  這動靜讓蕭程芳很不舒服，她皺緊了眉頭，胃裡的東西一下子湧上了喉嚨。

  她在猜測著——它一定是沒辦法打開門，所以應該是打算從縫隙里鑽了進來。

  突然，一股莫名地寒氣呼地襲來，她的牙齒開始「格格」地打起架來。

  「咕滋」……

  這次蕭程芳可以聽得很清楚，那是一種被拖拽的物體所發出的聲音，它進來了……

  它已經穿過房門進來了……！！！

  「唔！」

  蕭程芳用力捂住了嘴巴，「不能出聲，絕不能讓它知道我在這裡。」

  她腦子裡是這樣想的，可牙齒卻還是在不停地打著顫。即便是想盡力制止顫抖，但還是最終失敗了，牙齒發出的碰撞聲在頭骨中產生出沉悶的迴響。

  「格……格格……格！」

  蕭程芳的身體僵硬了。

  「要跑！」蕭程芳這樣想著，但身子卻無法動彈。

  「不行，得馬上跑！」蕭程芳心想。哪怕是提前一秒也好，得儘早逃出這間屋子。

  由於此刻手術台擋住了視線，所以從蕭程芳坐著的地方沒法看清門那邊的情況。

  她望了望門，由於中間有手術台和幾個無人病床在阻隔，所以那東西只能從一邊繞道過來。

  從蕭程芳這裡到門邊大概也就十幾步遠的距離。

  儘管如此，蕭程芳還是感到絕望，對如今的她來說，這簡直是遙不可及。

  吧嗒！

  突然，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一時間，蕭程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也看不見了……

  一切都被黑暗吞沒了。

  天花板上的螢光燈熄滅了，手術台、器械，還有門，所有的東西都看不見了……

  是燈被關掉了。

  門的旁邊有開關，是……它按下了開關！

  門一帶出現了綠色的亮光。

  手術台擋住了視線，蕭程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聽到了「咕滋」的細小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直覺告訴她，它在往這裡過來，接著又響起了試劑瓶相互撞擊的聲音，它似乎正在尋找什麼東西。

  「快跑！」這兩個字在她的腦子裡飛快閃過。

  她匍匐在地，拼命地移動著手腳，儘管她心急如焚，但身體卻力不從心。好不容易，蕭程芳徑直朝房門慢慢爬去。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到門邊了，到那兒之後，只要站起來，打開房門，全力以赴往外沖就行了。

  只要摸到門把，自己就得救了。

  蕭程芳的心跳得越發厲害起來。忽然，只聽見「喀嚓」一聲，她的膝蓋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慘叫了一聲，蕭程芳急忙捂住自己的膝蓋。

  什麼東西刺進了皮膚。

  她想用手把它拔出來，可手指卻被劃破了，頓時，鑽心的疼痛湧上心頭！

  怎麼會這樣？

  她責怪自己太粗心了——是剛剛那些散落的器械，一把小鑷子刺進了她的膝蓋。

  「咕滋」的一聲，那東西動了起來。

  剎那間，蕭程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似的！

  那東西突然咕滋咕滋追了過來！

  它已經發覺蕭程芳想要逃跑，伴隨著陣陣聲響，它從地板上移動過來，周圍黑黢黢的一片，但借著門口應急燈隱約可以看出那東西的影子——像是一團扭曲變形的肉塊，不！它更像是一隻黏糊糊的章魚……

  「別過來！」蕭程芳哭喊道。

  可是那聲音卻越來越近了，它移動時發出「嘩里嘩啦」的聲響，好像在晃動著觸手一類的器官。

  「啪」的一聲，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砸爛了一個西紅柿。

  觸手的晃動聲和破裂聲混合在一起，它似乎是帶著什麼意外的收穫，正在不斷朝這邊推進。

  「別，別過來……」

  蕭程芳一個勁兒地哀求著，不住地重複道：「不要過來，不要！」

  她剛朝門口爬去，膝蓋就劇烈地疼痛起來，蕭程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腿腳根本不聽使喚。

  「別！」

  蕭程芳大聲地叫喊著，身體趴在地上，靠胳膊的交替運動慢慢前進。那聲音已經靠得很近了……

  涕淚交加，蕭程芳瘋狂地向前揮舞著手臂，然而，身體卻絲毫沒有挪動。

  膝蓋痛得像針扎一樣，手掌上的血液和汗液混合在一起，黏糊糊的，眼前什麼也看不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裡爬。

  —個黏黏的、暖乎乎的東西碰到了蕭程芳的腳踝，那東西猛地抓住蕭程芳的腳，突然使勁往後拽……！！！

  「啊……不！」

  蕭程芳竭力揮動著雙手，想要掙脫，她的指尖好像接觸到了什麼物體，趕緊一把抓住。

  是水管。

  她用盡全力將指頭緊緊抓住了管子，而那東西也毫不留情地用力拽著她的腳……

  手指的關節疼痛難忍，她撕心裂肺般地大叫了一聲，於是想要把另—只手也伸過去，但是……她根本夠不著。

  她的身體正一點一點地被拖回來，食指已經滑落了。

  「不！」

  蕭程芳叫喊著，可拖拽的力度反而加大了，對方抓住她的腳踝之後，接著又向腿發起了攻擊。

  腿被它緊緊地擰住向後拖動。

  手指痛得像刀割一樣，但對方更是得寸進尺，又抓住了她的另一隻腳，猛地一發力。

  「啪嗒」一聲，蕭程芳的手掌從管子上拍到地上，整個人也滑落了下來，她的身體被輕而易舉地拖了回去。

  刺入膝蓋的鑷子在地板上劃割出「吱吱」的聲響。

  那魔物從背後向獵物撲來，黏糊糊的液體粘到蕭程芳背上。

  頓時，一股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蕭程芳想要奮力擺脫，但對方的身體讓她無從下手，只要輕輕一碰，手就會陷進它的身體裡，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蕭程芳被掀了個仰面朝天，雖然腳還在不停地亂蹬，但卻起不了什麼作用。

  蕭程芳的身體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救命……救……唔！」

  就在這時，不知什麼東西鑽進了蕭程芳的嘴裡，堵住了她的聲音，她咬緊牙關，想要竭力阻止它鑽進來，但最終，她的嘴還是被撬開了。

  黏糊糊的東西在嘴裡蠕動著，她一下子就吐了出來，平躺在地上的她把胃裡的東西猛烈地噴了出來，噴涌而出的嘔吐物衝到空中，嘴裡的那個東西則惡意地搖擺著，它在努力往她喉嚨裡面伸進去……

  「不！」

  蕭程芳心裡幾乎是絕望地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