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窗邊(12)
2024-06-18 12:39:34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還不走嗎?就要離開了……」
怪手侏儒聲音裡帶著些失望,漸漸消失殆盡……
而此刻烏笑天面前地兩個冤鬼卻是仿佛完全喪失了繼續掙扎的勇氣,它們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軟塌在那裡,像是兩團隨時都會消散的煙霧,所以即使烏笑天之後解除了禁錮,它們甚至都毫無反應。
而烏笑天現在卻是和它們恰恰相反,就在剛剛,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些東西,一些以前從沒有注意到的知識……
或者說,這是突然閃現出來的念頭。他幾乎可以理解兩個鬼魅為什麼這麼沮喪,就像是有些曾經被忘記然後又突然想起來似的知識,在他腦海里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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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起來也不過是三個字——「夜走鬼」,也就是某島國極為流行的傳說「百鬼夜行」。
中國古代所說的夜走鬼和所謂百鬼夜行基本是是大同小異的一種現象。
捉鬼的術士圈裡面有句話,夜走千萬鬼,鬼煞走第一。
夜走鬼出現有個特徵,在一個地方出現就是連續一百天,每天都會多增加一個,按著順序,把每一個惡鬼加入到它們的行列之中。
這個傳說傳到倭人島國之後,倭人們給它起了個新的名字,叫做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是流傳在該島國民間傳說在夏日夜晚的妖怪大遊行。
倭國的平安時代,是一個幽暗未明,人類和妖怪共處的時代。妖怪住的地方,和人類所住的地方,其實空間上是重疊的,只是人類在白天活動,妖怪們則是在晚間出現。白天杳無人跡的主題樂園,雖已成為荒墟,但一到了夜晚,華燈初上,妖怪們紛紛出現,飲食街,溫泉鄉,妖怪們出沒的夜晚,過著如同人類一般的熱鬧生活。
那個時代里,在島國到了夜晚來臨,整條路會空無一人,這時候會出現許多奇形怪狀的妖怪,像是廟會的行列一般,帶著猙獰的面孔,走在大路上,人稱「百鬼夜行」,有的像是破掉的茶壺、鍋碗瓢盆成群結隊地在夜晚的街道遊行,據說親眼目睹的人會遭受詛咒無緣無故地喪命。
更有傳說,在盂蘭盆節的夜晚,點上一百根蠟燭,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輪流講鬼故事,講完一個吹滅一根蠟燭,等吹完第一百根蠟燭時,便會看到百鬼夜行。
而在中國的夜走鬼發生大多沒有規律可循,或者是在中元鬼節的晚上,或者也可能在冬春之交,也有說是在夏秋之間。總之,越是在陰氣充裕地地方,就越會吸引那些孤魂野鬼蜂擁而至,在那裡久久徘徊不去。其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陰陽兩界的薄弱之處,打開界限混入陰陽路,藉機轉生投胎。
也就是說仿佛是時局不穩事,那些流浪難民尋找機會,流入各國各地然後,再謀求合法途徑申請居留權是一個道理。
注意,這裡特指是那些冤鬼,或者是沒有經過陰司辦理的那一部分所謂遊魂野鬼。和人類世界一樣,陰間也有著自己的法則和管理制度,在那個世界,亡靈們需要由仲裁機構審核身份,具體判定在陰間逗留的時間。
也就是說,那裡就是一個龐大的,集法院、檢察院、警局、監獄、拘留所、以及幫教中心等等為一體的司法系統,每一個人都需要經由標準程序來審核入境,判定勞役、拘禁或者直接釋放進入輪迴。
當然,如同人類司法制度下,幽冥界同樣也有著遊走於邊緣的流亡者,也就是所謂遊魂野鬼,其中強悍如斯即是煞,俗稱厲鬼或是惡煞。
它們是在陰陽間遊走的一些傢伙,為了躲避懲罰順利轉世或者因為其他一些原因逗留在人世。所以,當它們一旦發現那些陰陽界封印薄弱的地點,就會迫不及待地一窩蜂湧入進去,借著鬼卒們措手不及的機會,直接衝到輪迴司附近,強行闖過奈河,直接投胎轉世,而在這當中也就出現了所謂百鬼夜行也就是夜走鬼的現象。
「時間離天亮還早得很,我們可以聊聊……不要拒絕這個建議,你們知道的,我懂得很多普通人不了解的知識,我所可以做到的不僅僅是困住你們,同樣也可以幫助你們實現願望……而作為特例,我可以幫助你們進入輪迴,但前提是你們需要告訴我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包括你們所有知道的,還有剛剛夜走鬼的情況。」
烏笑天用手指敲了敲地面,用比較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說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沒什麼事,起來談談。」
黑煙翻滾,一個色澤較深的鬼魅虛影緩緩從裡面露出了真身,只見他把一隻手探了過來,和月下烏笑天的影子重合,然後在烏笑天的腦海里,出現了一道意識,帶著探詢問道:「你真的可以幫我們?」
烏笑天不知道怎麼用意識回答,於是索性就用說的方式,把意思說了出來:「當然,我是龍門隱宗的傳人,除了本宗丹鼎之學,在我師門傳承里也還有些傳習上清宗的陰陽之學,道門符籙之術,雖然我未曾深研,但卻也可以試試做一些法事,總可以讓你們得些便利,相信要比那些夜走鬼要靠譜的多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還能說什麼?只不過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你們是怎麼會和夜走鬼這種事扯上了關係?按說那可都是一些……」烏笑天沒往下說,按照他的理解,苗蘭和程國棟這樣的小角色,應該和那些厲鬼們是完全沾不上邊的,可以說,這就是低級打工仔和公司職業經理人之間的差別,他們幾乎是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
「這件事要說起來,是我在遊蕩時無意中遇到了這個機會……」程國棟隨即給烏笑天講述起了自己是怎麼聯絡上這次夜走鬼的經過……
春天,梅雨季節。
從某天晚上開始,外面這邊就開始下雨了,倒也不是很大,但卻總是陰著,這麼淅淅瀝瀝地不停。
這種時候,對於一個遊魂來說也是很煩惱的,程國棟才剛剛勸住了苗蘭不要搞事情,趁夜獨個在花園裡轉悠,看不到什麼人的環境讓他感覺到愈加寂寞和孤獨。輕輕飄過長長的走廊,穿開門,再拐個彎,那裡是一片楊柳和假山流水的景致。
看著面前微風拂柳,月下水波蕩漾,程國棟不禁感覺自己好受了很多,而此刻卻有人在後邊說話了。
「很漂亮是嗎?」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女人就站在身後。
蒼白的臉,紅色的連衣裙,還有一頭飄逸的長髮。真的很漂亮,就像這花一樣妖艷但又有些憂鬱。
「你不怕我?知道不知道我不是……人……」程國棟意圖嚇走這個女人,他不喜歡有不相關的人來打擾他的興致,尤其不知道那個瘋瘋癲癲的苗蘭什麼時間會衝過來,到那時又免不了是一條人命壞在她手上。
她笑了笑,冰涼的手摸上了程國棟的臉頰。
好冷!
程國棟居然會打了個哆嗦,要知道,他可是一個鬼,居然竟有了冷的感覺?
「我不是你想得那樣脆弱,你傷不了我……」女人喃喃說著。
程國棟望著她的眼,有種奇怪魔力,讓他移不開眼。這種夜裡,些微的寒風此時竟讓他體會到了那種久違的涼意。
「冷嗎?我在這裡已經一個人待了好久了,都沒有人注意到我。只有你……我一直都感覺很冷……」
風吹過,像刀子一樣切開了程國棟虛無縹緲的靈體,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壓了過來。
他看見那個女人的脖子上開始淌血,她的長髮變得凌亂。
「我好痛苦,被勒得好痛苦……」
程國棟只感覺冷意更深入體內,那女人明顯是個很老資格的鬼,他聽說過,這種紅衣女鬼是很兇悍的,也是有名的最瘋狂的那種厲鬼。
「這麼久了,只有你願意來陪我說話……好寂寞啊。」紅衣女鬼語氣溫柔,但程國棟卻只感到威脅和恐懼——有些惡鬼也會利用吞噬同類來加深功力,這種傳言雖然還沒有親自驗證過,可絕對是確有其事的。
「以後每天晚上來陪我吧?」女人挽住了他的手說。
「我,我知道了。」程國棟沒有膽子違抗這個安排,他計劃以後再離開這裡,躲得越遠越好。
「真的嗎?」她又變回剛剛那樣美麗的感覺。
「那我們就這麼約定了……如果沒有遵守的人要付出代價哦……」那女鬼的笑容十分詭異。
「當然!我會每天都來的……」
整個梅雨季,雨一直沒有要停的意思,而接下來的幾天,程國棟也每晚都去見那個紅衣女鬼,當然他也一開始並不那麼心甘情願,可是後來他發現在那個厲鬼處竟然學到了不少控制本身靈體的法門,他不再單純只依靠幻象迷惑人類,他可以直接用靈體產生特殊頻率造成波動來影響周圍環境,甚至連苗蘭也跟著學會了不少特殊的本事,例如音波攻擊、意念控制什麼的。
他、苗蘭和這個紅衣女鬼之間開始逐漸建立了一種信任,類似於師徒,或者說是引路人的親密往來關係。
又是半夜的時候,程國棟想起和那個紅衣女鬼的約定,便又偷跑到了老地方,他沒有帶上苗蘭,她瘋瘋癲癲的模樣總是讓人很擔心,他怕刺激到紅衣女鬼。
此刻她已經在那了。
「你又來了?真守時!」她淡淡的笑了,有種不真切的憂鬱。
「你很喜歡這裡的景色嗎?要不你為什麼一直在這裡?」
「我在等一個約定結束的那天。那個人……也許不會來了。他不像你,他從來就是個不喜歡遵守約定的人。」
「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等下去呢?」
「不知道……大概是希望一個人的日子早點結束吧!」
「其實我也可以陪你的……姐姐。」程國棟低聲說。
「你們太弱小了,應該去早點投胎轉世……要知道你們遇見我還算好了,因為我在這一帶是最強的,所以我的獵物他們不敢下手。現在你回頭,看看周圍有多少鬼在虎視眈眈盯著你?」
背後陰風陣陣,程國棟回過頭一陣不寒而慄,讓他禁不住抖了起來——在他後面至少有幾十個冤靈。
它們很多都是怪異的樣子,還有有很多渾身是血的,現在它們都用一種看著美味佳肴的眼神望著程國棟。
「看見了嗎?其實你不過是一個弱雞似的小小遊魂。雖然你眼下僥倖沒有出事,但眼下這一帶的冤靈非常多,這個裡很特殊,陰氣要比別的地方充裕太多,所以徘徊在這的惡靈很多。你這樣的弱雞通常是被作為儲備口糧的存在……」
「但你是最厲害的。」
程國棟勉強忍住恐懼,抖抖索索對她說道:「對了,我一直都沒問過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忘了……」她低下頭思索著。
「我只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很久了。久得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什麼?你居然會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這不奇怪,我們這樣總是滯留在人間的遊魂野鬼,屬於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要不就是被戾氣侵蝕迷失本性,要不就是像我這樣慢慢迷失自我,總歸沒什麼好下場……」
「我……」
程國棟此時真的開始恐懼了起來,他寧願放棄執念重塑輪迴,也不願意變成這樣,對於新生的渴望在此刻更加強烈了起來。他開始後悔當時執著於那個怨念,放棄了跟隨招魂使者去陰間的機會,身邊的苗蘭就是例子,她已經被怨恨迷失了本心,只有靠著傷害他人才能維持下來,這樣下去,她極有可能就是像紅衣女鬼所說,變成那種被戾氣迷失本心,只懂得害人的惡鬼。
「也許我可以幫你找到一個機會從新開始……」
紅衣女鬼似乎在猶豫不定,她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對程國棟說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不應該走上這條不歸路,聽姐姐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到一個熟人帶你跟大家一起去闖關,或者你的運氣好,能有機會通過也說不定。」
「我們可以一起走……你,我,還有苗蘭……」
程國棟有些擔心紅衣女鬼的狀態,他只不過是有些頑劣,但卻從來就沒有真正做一個惡靈的自覺,從骨子裡說,他還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淳樸少年,根本還不懂得人心險惡。要不然,他也就不會還因為那一點點愧疚之心,還有莫名的不甘心而放棄了那僅有的轉世輪迴機會。
「你真是太單純了,那個女孩子不過是在拿你當做藉口來欺騙自己,你不用管她,還有我的……我們不過才認識幾天而已。」
「你不也是在幫我?」
「我只不過是給你一個渺茫的希望而已,我是不願意讓你就這麼沉淪下去,畢竟,你讓我想起了他……你們是同樣那麼單純……」
「那我可以帶上苗蘭嗎?」
「無所謂,假如你真認為有必要的話?」
「你也會和我們一起的吧?」
「我就免了,我只想這麼等下去,他答應過我……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這裡,我們會見面的。」
……
說到這裡,程國棟的黑影輕輕顫動了起來,似乎有些傷感地樣子。
烏笑天看了一眼苗蘭,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程國棟會一直護著她,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怨靈的自覺,他不過是個被遷怒的可憐蟲,壓根就認為苗蘭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是應該說他太善良,還是說他太軟弱了?
他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同情起了這個單純的傢伙,他甚至可以理解當時紅衣女鬼為什麼會幫他聯絡夜走鬼的渠道。
「你可真是一個即可憐又可悲的傢伙……」烏笑天轉動著手上的須彌芥子,他靜靜思索著可以運用的辦法,看是否可以幫幫這個傻乎乎的亡靈。
「假如可以,我想請你也幫幫苗蘭,還有那個紅衣姐姐,她也是個可憐人。」程國棟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沒意識到他的處境,他居然還沒忘記要帶上那個對自己有恩的女鬼。
「你也太濫好人了!」
烏笑天有些生氣,他感覺似乎是被對方利用了自己的同情心,他還沒有無聊到那種地步,去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女鬼。即便是眼前的苗蘭這麼個普通怨靈他都認為很難通過陰司的審核,更何況,那個紅衣女鬼分明就是個純粹的惡靈,他不可能也沒有把握去超度一個惡業纏身的厲鬼惡煞,而瞞過陰司那些鐵面無情的傢伙們。
「說實話,我願意幫你也是因為你多多少少幫過我,而且你是枉死,只要你確實沒有害過人,我有把握送你直接輪迴。但是苗蘭不同,她犯了不少錯,單單只是人命官司纏身至少也會導致她在地獄受刑,還有你口中的那個紅衣女鬼,我想不到可以幫他的理由,更沒有把握可以替她超度。」
「真的?」
「當然,我沒必要拿這個來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