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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怨念(3)

2024-06-18 12:39:00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才回到家沒幾天就要參加一場白事,毫無疑問是給烏家重聚的喜悅里參雜了一絲陰霾。

  吃過了午飯,一家人就打車前往北都市殯儀館。去那地方的路不太好走,殯儀館門口的那條必經之路上總是堵車,那條馬路上有時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也許其中還有幾輛運屍體的車,如果哪輛車不得不塞在一輛運屍車的後面,司機們就會開始謾罵起這條每一個人都將走上的路。

  此刻,烏笑天一家就坐在這樣一輛計程車上,前面那輛運屍車像是龜一樣爬行著。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現在是三點四十五分,他們是在兩點半出門,葬禮,其實應該說是追悼會四點鐘就要進行了。

  現在還有十五分鐘,如果步行的話也許還能趕上,所以他們一家在擁擠不前的馬路的中心下車了,快步跑到了人行道上。這條人行道上的大多數人的手臂上都纏著黑紗,他們行色匆匆地走過,表情倒是未必全都悲傷著。

  三點五十九分,他們沒有遲到,及時地跨進了那間舉行葬禮的大廳。人很多,擁擠嘈雜,一些小孩還在打打鬧鬧,烏笑天低著頭,跟著父母默默地走到一個角落裡,他們不想被別人注意,特意找了一個不顯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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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悼會的儀式開始了。

  正中,那個最惹人注目的位置,正安放著胡小龍的遺像,那張胖胖的臉正微笑地看著所有人。

  烏笑天看著這個素未謀面的臉,忽然產生了某種錯覺,覺得那並不是一張照片,而是死者本人,他會從照片裡走出來。但是理智卻告訴他,那畢竟只是一張鑲著黑邊的遺像。

  接下來,胡健林開始致辭,他用了普通話,語音低沉,大致是在緬懷兒子;接下來是本單位的領導,幾位至親好友的致辭。

  而這些烏笑天幾乎都沒有聽進去,他只看到司儀那張永遠都沒有表情的臉上兩片不停地在翻動著的嘴唇。

  所有的話都講完了以後,音響里放出了哀樂,在那催人入眠的旋律聲中,大家面對著死者的遺像三鞠躬。

  那哀樂讓烏笑天想起月前老神頭葬禮的場面,像那次一樣,他也隨著大家弓下了身子,不過他很快抬起了頭,看著遺像里的人,這個方向看過去那張臉有些變形。

  然後,在哀樂聲中,他隨著人們去告別遺體。那具棺材就在掛遺像的黑幕的後面,胡小龍正安靜地躺在棺材裡。

  蕭桂雲一看到兒子就撲到了棺材上面,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一副不把棺材裡的人喚醒不罷休的樣子。原來的安靜全被打破了,儘管烏笑天能夠理解她,但還是有些頭暈,他停留在棺材的一角,靜靜地注視著棺材裡的死者。

  對於這個沒有見過面的表哥,他從感情上並沒有什麼悲傷的說法,不過能夠讓他願意來這個追悼會,卻是因為在這個人身上發生的故事很讓他感興趣,或者說他實在是想不通,一個因為互毆而死於非命的人怎麼會滿臉滿足幸福的表情。

  繞行一圈往門外的時候,烏笑天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他不自禁地嘟囔著:「難道是他在死前看到了什麼?」

  「難道是死者心愿已了的原因?還是……還是他看到了什麼?」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前響了起來,巧的是,他也在說著類似的話。

  猛地一抬頭,一個瘦削的背影很眼熟的樣子……

  「瞿……瞿陽?」

  「啊……誰……哎……是你!嗯……那個火車上的小朋友?」瞿陽愣了一下,站住腳步轉過了頭,臉上從狐疑驚愕很快變成了一副招牌式的笑容。

  「我叫烏笑天,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會來這個地方?」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紀,烏笑天露出了一副很事故的模樣,不露聲色地伸出了右手。

  下意識伸手和那隻手握到了一起,瞿陽突然發現這個毛頭小子看他的眼神很不單純,而且他敏銳的直覺在提醒他,面前這個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孩子,應該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你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是因為你的工作需要嗎?」烏笑天推了推瞿陽,示意他繼續向前,在他們停頓的一剎那,後邊已經有些擁堵的跡象了。

  「是老楊委託我過來的……噢……就是經手案子的市局刑警隊楊鳴,他是我的部隊戰友,曾經一個很照顧我的老連長。」

  「你當過兵?」

  「嗯……算是吧!」瞿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接著又皺著眉頭問:「你和死者是……」

  「姨表親……他媽是我大姨。」烏笑天衝著烏雅圖夫婦努了努嘴,又指了指自己和瞿陽,看到兩個大人點頭,便推著瞿陽往外邊走了出去。

  脫離開大廳里污濁的環境,看到外面的人流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從大門往主街上走了出去,烏笑天咧了咧嘴,他突然想到了回家的問題——這麼多人,恐怕一會兒打車會很不容易了吧!

  「不用擔心,我開車過來的,一會兒我送你們回去。」瞿陽察言觀色,立刻知道了烏笑天的擔心,隨即很貼心地說道。

  「謝謝!我還真的是有些擔心這個。」

  「這沒什麼……不過上回我忘了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瞿陽完全是把自己和烏笑天放在了同等位置上,或者說他完全是把這個孩子當成了一個大人來看。他這麼做並不是沒有道理,烏笑天的表現過份早熟了一些,沉穩得幾乎不太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

  「我叫烏笑天。」

  「姓烏……你家是滿族人?」

  「你怎麼知道?」

  「很正常,北都市這裡很多滿族旗人都在早年間改了漢姓,你們家這個烏姓可是個大姓。」

  「具體是不是我不清楚,只是我那個老爹一直在這麼說。」

  「裡面那個死者真是你表哥?」

  「嗯……」

  「那他的表情可有些奇怪啊?」瞿陽終於把話題扯了回來,言歸正傳。

  「表情?你是說他那個看起來有些詭異的笑容吧!」烏笑天把嘴角歪了歪,惟妙惟肖地把那個笑容學了出來。

  「哈……你看得還真仔細,學得很像嘛?」瞿陽被烏笑天逗得前仰後合,剛要再說,突然發現周圍路過的人都在斜著眼睛看他倆。連忙故作嚴肅的抿住了嘴衝著烏笑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右面不遠一處台階——那裡是一片松柏林的範圍,看不到什麼人,是個很僻靜的地方。

  「你今天的表現可並不是那麼不好接近嘛……」瞿陽和烏笑天一邊走一邊說道。

  「應該說上次你在車上時,表現得實在像個騙子吧?」烏笑天眨眨眼。

  「這麼說太過分了吧?我不過是冒失了一點……說實話,我確實是很想幫你們的。」瞿陽說這話時一本正經,看起來真的很有誠意。

  「為什麼?」

  「我有我的原因……其實……唉!算了,這是我的私事,沒什麼……還是說說你表哥的事情好了。」走到了地頭,瞿陽對著台階吹了吹,很沒有形象的坐了下來,烏笑天更是滿不在乎地坐在了旁邊,很認真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其實關於你表哥這件案子,老楊和我說過一些……」

  「噓!」

  烏笑天突然一把抓住了瞿陽,眼睛死死盯在了他的背後……

  「怎麼了?」

  瞿陽愣了一下,隨即感到右眼角狂跳了起來!

  募地,他的背後探出了一隻毫無血色的白手,飛快地在肩頭一晃。

  瞿陽一驚,差點啊的叫了出來!

  正在這時,烏笑天借力猛地站了起來,左手一晃,手裡立刻多出了一把木劍,他猛吸一口氣,一瞬間由下至上斜著揮了過去。

  但是讓瞿陽很意外,烏笑天接下來卻沒有再繼續行動,他只是一臉震驚地倒退了一步,戒備地把瞿陽也拉到了身後。

  定睛一看,瞿陽立刻大叫了起來。

  那隻白手,那隻剛剛一晃而過的手,在它的後面並沒有任何軀體,只是一條孤零零的斷臂,在詭異的緩緩在小路上摸著,摸著……

  它正一直向這個方向摸了過來。

  「啊!」

  嚇出一身冷汗,幾乎完全喪失知覺的瞿陽在那隻手快要摸過來時突然驚醒,向後躍開,但仍然感覺到一股不同人間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勉強定了定神,瞿陽的腳卻依舊不聽使喚地直抖,他辦案已經多年,見識過的怪事可謂不計其數,但從沒有過象這次一樣驚悚以至有一段時間他的思維完全麻木的現象。

  剛剛從那隻怪手中逃離出來,瞿陽又發覺旁邊寒颼颼的,全身竟不由自主地一顫。轉過頭去,只見在右手邊松柏里立著一個白影,長發遮面,佝僂著身子,站在不到2米處遠的地方,露出了一隻流血不止的黑色眼窩,正惡狠狠地面對著他們兩個!

  「我好恨啊!」

  像是砂紙在打磨著玻璃,震得瞿陽的耳朵嗡嗡作響。

  「呸!當我是嚇大的……」烏笑天把劍揮舞地呼呼掛風,嘴裡念念有詞:「老君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桀桀桀……」

  像是夜貓子在叫喚一樣,尖利的聲音一下子刺透了空氣直接鑽進耳朵,烏笑天頓時感覺到渾身發麻。原本在面前蟄伏的斷手立刻飛撲上來,狠狠撞到了他的手腕上面,噹啷一聲,木劍隨之落地!

  「狗日的……這叫什麼殺鬼咒……完全不靈嘛!」

  烏笑天手腕發麻,倒退了幾步,連帶著瞿陽也一跤坐倒在地。他氣呼呼地破口大罵著,又從須彌芥子裡一把抓住震天符印,抖手往半空一拋,跳著腳嘴裡大叫:「金光雷火,降妖除魔,震天攝地,諸邪退避……急急如律令,神兵利器……給我壓死它!」

  可以說,這已經是烏笑天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威力最大、也是最得意的一件法寶,假如還不管用,他下面就只能帶著瞿陽抱頭鼠竄了……

  不過震天符印總算是不負眾望地發揮了應有的威力,滴溜溜在空中打了個旋,咔咔咔接連漲大了幾十倍,轉眼就成了一個小山包似的,黑雲壓頂般落到了那個惡鬼的頭頂!

  轟隆……

  大印下面吱的一聲怪叫,一股子青煙騰空而起,隱隱約約看得到猙獰的鬼臉閃動,然後一股腦地鑽進地下去了。

  噗……噗噗……

  像是沒了主心骨,那剛剛還堅若金剛的鬼手瞬間塌陷了下去,冒著泡泡軟成了一灘爛泥,眼看著就沒了動靜。

  「乖乖!笑天……你這是……我還真是小看了你了!」瞿陽打了老半天的愣神,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然後猛地拍了一把烏笑天的肩頭。

  「敕令……收!回來……」一招手,法寶打著轉縮小了落入掌心,光華閃動,烏笑天迅速收起了震天符印,然後撓了撓後腦勺說道:「是我師父送的法器厲害,我本人可真不算什麼……」

  「師父?」瞿陽預感到自己是撞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

  「嗯……我師父是全真龍門派的馬真一,號巔峰道人。」烏笑天點了點頭,蹲在地上用一隻小樹枝戳了戳那個斷手融化之後的殘渣。

  「馬真一……全真教……全真七子?難道是射鵰英雄傳里的那個馬鈺?」

  瞿陽突然感覺面前這個孩子是突然從書里跳出來的人物,就像剛剛發生的一切,完全像噩夢一樣,仿佛是不真實的事情。

  「你在開玩笑……我師父雖然也是個明朝人,可是他還沒那麼老。你說的那本書里的馬鈺可是我祖師爺那一代的,和我師父差了好幾代人的……我們全真龍門一脈的祖師爺是全真教丘處機真人,我師父都已經算是第四代的弟子了……還有,我們全真南北宗都有全真七傑的說法,說起來一共有十四位之多呢!」

  烏笑天沒事的時候,也看過瞿陽所說的那些經典武俠小說,所以對於裡面的情節倒是不算陌生。當然師兄郭常霖的筆記,他看過了不止一次,對於師門的典故他也很了解,所以瞿陽一說出射鵰英雄傳馬鈺的名字,他馬上就笑了起來。

  瞿陽愣了愣,隨即也笑了:「我對道教的歷史懂得不多,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八仙和武俠小說里的幾個角色……真是露怯了!」

  「沒什麼,我也只是對我們這一脈的傳承有所了解,其他和你差不多,半斤八兩。」

  「不過相對於你的年紀……你可要比我強多了!」瞿陽說得是心裡話,他並非沒有經歷過那些莫名其妙的靈異事件,不過像這樣當面鑼對面鼓地動手,這還真是第一次,尤其是身邊這位居然是一個傳說中世外高人的弟子,單單只是他仿佛玩魔術般的手段,就足以讓他咋舌了。

  「剛剛我也是自保,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對別人再說起這些,這些東西……讓人都知道了並不是好事。」烏笑天觀察了半天那個斷手,終於確定那個東西不會再有威脅,於是很痛快地一腳把它踩成了一地飛灰,然後正顏立色地對瞿陽說道。

  「當然,我明白的。」瞿陽很鄭重地承諾,他很清楚這件事對普通人的衝擊有多大。正說著,他看到門口那裡又出來了幾個人,烏雅圖和蕭閏正在和家屬們告別。

  「走吧,你爸媽都出來了。我去開車送你們先回去,明天我來接你,咱們好好聊聊。」

  「好吧。」

  烏笑天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偵探倒是印象好轉了不少,至少他剛剛的表現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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