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角色

2024-06-17 18:27:04 作者: 天下無侯

  目睹了郭震的死,黃赫心裡異常複雜。

  郭震擺脫他,他很生氣;郭震殺人,讓他憤怒;但接著郭震被殺,他心裡只剩深深的無奈。這也意味著,他輸了第一場賭局。

  是疏忽大意,還是人性難以捉摸?還要繼續賭下去嗎?他想不明白。

  要通知郭大山嗎?還是讓郭大山慢慢意識到兒子失了蹤?仔細考慮了很久,他才決定告訴郭大山。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隱瞞事實的權力,與其讓郭大山在將來的漫長日子裡,揣著個所謂的期望,不如早點面對事實。

  直播早已結束,黃赫正要關機,小丑的對話框又彈了出來。

  一看到小丑頭像,黃赫心裡生出一股恨意:這見不得光的老鼠,拿別人的生死做威脅,簡直沒人性。

  小丑:「你好。」

  黃赫靜靜地盯著屏幕,待了一會兒,才說:「你他媽得逞了。」

  小丑:「是的。第一局,你輸了。」

  黃赫:「還是那個老問題,你如何得知郭震的個人資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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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我說過,一切結束後,會告訴你。」

  黃赫:「那你自己玩吧,哥不玩了。」

  小丑:「你確定?」

  黃赫不說話了。他知道小丑的意思,還有兩局,還有兩個人的命。

  小丑:「他們的生死,掌握在你手裡,你想眼睜睜看他們去死?」

  黃赫忍不住了:「這根本就是個套。」

  小丑:「套?你受了打擊,看問題這麼偏?郭震怎麼選擇,我未作任何干涉。」

  黃赫:「你未作任何干涉?出錢殺郭震的人是誰?會不會是你背後搞鬼?」

  小丑:「呵呵,程式設計師說話,應該丁卯分明,不做無端猜測。你需明白一點,是郭震自己去緬甸玩殺人遊戲,而非別人強迫!節目最後,是誰殺他並不重要。他自己的選擇,是一切的因。」黃赫長嘆一聲,叼起煙:「所以說,他們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裡,我左右不了,怎可能贏你?」小丑:「你說得也對,但你確實有機會,有機會救他們。救,還是不救,看你。」

  黃赫:「你慣用的套路,就是把我架上道德高地。」

  小丑:「道德高地?嘿嘿,你又說對了,那你可以下來啊,我也攔不住你。」

  黃赫一想,也是啊,事情的確因小丑而起,但後續問題不在小丑,而在自己。如果真想罷休,何不拔掉電源睡大覺?

  可是,那能心安嗎?有些人,就算眼見小孩子被車軋了,也會漠視離開,毫無內疚可言;可有一種人偏偏就做不到這一點。黃赫就是那種人,他善良,自信,陽光,會因自己的錯而內疚痛苦。小丑的話,顯然刺中了他的性格軟肋。要是就此拔掉電源不聞不問,怕是他後半輩子再也不能睡個踏實覺了。

  小丑繼續加碼:「別忘了,你還有機會贏。」黃赫當然沒忘輸贏規則,救回兩個人,也算贏。小丑:「你的角色很有趣,在你攻擊我的網站幫我找漏洞之前,你要拯救三個暗網用戶,這像個暗網清道夫。以後開始了攻擊網站的工作,就又成了暗網保衛者了。從清道夫,到保衛者,這是不是很有趣?」從暗網清道夫,到暗網保衛者?可我原本只是個黑客。黃赫一邊想,一邊苦笑,感覺很錯位。見黃赫不說話,小丑直接發送了第二份資料。黃赫把資料甩在一邊,不打算看。

  發完資料,小丑又說:「對了,給你快遞了禮物,收到沒?」黃赫:「禮物?」小丑:「收到你就知道了。記住,我對你有恩,我做這麼多,目的是唯一的。」黃赫:「閉嘴吧,我寧願陳一龍活著。」小丑:「你這麼說,是你還不明白『東亞叢林』的意義。」

  黃赫突然被小丑這話逗笑了,他接觸的暗網足夠多,時間也足夠久。要說「東亞叢林」有什麼意義,除了增加犯罪率,增加犯罪者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安全,增加警方破案成本,增加社會恐慌,他還真想不出別的意義。而這四個「增加」,對正常社會來說,完全不需要。

  小丑:「人性分善惡,人組成的社會性,同樣分善惡。『東亞叢林』存在最大的意義,就是營造一個叢林世界,把社會性的惡和善隔離開來——如果暗網和明網並行,人們能自由選擇的話。」

  黃赫:「別逗了大哥,你還想自由選擇?」小丑:「別糾結假設,注意我話題的概念。」

  黃赫:「你的叢林裡,除了一些圖便宜的非法網購者,聚集了一大批人渣。」

  小丑:「沒錯,可你嘴裡的人渣,在生活中往往有另一副面孔,和善、漂亮、高尚……沒有『東亞叢林』,他們也存在,只不過他們的醜陋被藏起來了。這個平台的出現,讓他們有機會聚在一塊,充分釋放、展示自己惡的一面;相反,如果沒有這個平台,他們各自隱藏的邪惡,在生活中一旦遇到合適的因由,也會爆發,而且帶來的傷害面只會比平台上更廣,程度也更深。郭震就是個明顯的例子,如果沒有這個平台,他將來一樣很可能在生活中嘗試無成本殺人,但在平台上,他就要花一筆不小的錢。」黃赫:「又是無謂假設。用不可能的假設論證觀點,荒謬。」小丑:「之所以假設,是因為社會不允許,從未嘗試讓平台合法存在。

  不管怎樣,你都該明白一個道理——暗網犯罪只是形式不同於傳統犯罪而已,它給了你一個具體的對象,去譴責,去憎恨。即便沒有『東亞叢林』,沒有暗網,這世上的犯罪可有減少?那時你又去譴責誰,憎恨誰?去恨全社會?一切的根源,都在於人性之惡。你卻總盯著這個形式,這個平台,愚蠢。」

  黃赫一時無語,他緩了緩,說:「不管怎樣,平台的存在增加了破案成本,讓人性之惡更肆無忌憚,應該關掉。」

  小丑:「叢林世界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所謂適者生存,本就是個結果,而非規則。至於你所說的破案,它本身有規則嗎?是不是所有的犯罪者,都應該在現場寫上自己的名字,等著警方上門?有人做,就一定會有人破,這是因果。再複雜的案子,也有高明的警察,花最低的成本解決它,再簡單的案子,也有蠢貨年復一年不明所以。因此,增加破案成本就是個偽命題。」

  黃赫:「照你這麼說,你在做一件有益於社會的大好事?」小丑:「是的。簡單地說,我把人渣集中起來,讓他們得以發泄心中諸惡,再轉身到更好的生活。洪水需要出口,惡念同樣需要。『東亞叢林』就是惡念的出口,惡的集散地。把惡集中起來,生活中總會幹淨些、美好些。」

  黃赫:「錯。正因人性之惡無法否認,人才以群居。人類社會不是叢林,群居的目的,就是通過個體間的相互監督,以及共有知識的分享,去約束、淨化人性之惡,去釋放、發揚人性之善。」

  小丑:「你的社會化約束有效嗎?別忘了任務,再見。」這該死的老鼠!

  黃赫很生氣,胸中壓抑不安。他知道那源於自己和小丑之間兩種截然不同思想的衝擊,那種衝擊,讓他很不舒服。他感覺每次交流,自己都很被動,儘管這種交流是他不喜歡的。

  下次不能再這樣。他暗暗對自己說。

  還賭嗎?萬一再輸了怎麼辦?他問自己。這不是賭博,是救人。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怎能袖手旁觀?誰說一定會輸,憑什麼不能贏一次?黃赫不停地跟自己做鬥爭,自信心漸漸占據上風。

  情感上,他拒絕小丑發來的狗屁資料;本能上,卻還是忍不住打開了,儘管他心裡還沒完全想明白。

  第二個目標叫張海濤,43歲,河北人,二十年前越州某大學中文系畢業,留在越州一所初中當語文老師。張海濤老婆叫王晶瑩,是越州本地人,從這個概念上說,張海濤算倒插門女婿。

  資料上未詳細介紹王晶瑩的家世,只說王晶瑩是個女強人,任某大型保險公司副總。張海濤呢,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個有夢想的人,十年前就從學校離了職,專心在家搞文學創作。孩子兩個,大的剛上大學,小的上幼兒園。

  除了上面兩段話,資料里還附著必要的電話和地址,此外,還有三個本地城市論壇心理服務版塊的連結。

  連結里的三個帖子,看發帖者的語氣,一個是張海濤小區的住戶,一個是小區所在居委會大媽,一個像是王晶瑩單位的人。

  小區住戶的帖子極盡挖苦,說張海濤窩囊,一個大男人,十年來啥也不干,惹得王晶瑩大聲吵吵,攪得四鄰不安。

  居委會大媽口吻的帖子說,張海濤很陰鬱,精神狀況差,買個菜回家常走錯門;帶孩子逛超市,三回能丟兩回,好在孩子機靈,知道給他打電話;上河邊,能不吃不喝坐一天,別人釣魚,他看水。

  王晶瑩單位口氣的帖子說,王晶瑩有官癮,很變態,在單位把員工折騰得不像人,在家裡把老公折騰得不像人。

  小丑給的東西就這麼多,看來張海濤精神狀態很差,夫妻關係也不好。黃赫知道,更深層的東西還得靠自己挖。

  不用說,張海濤肯定也是「東亞叢林」的用戶,那麼他的興趣是什麼呢?

  想到這兒,黃赫打開電腦,通過手機號獲取了張海濤家的網絡信息後,成功入侵。

  那個網絡地址連著兩台電腦,其中一台是王晶瑩的,但她沒開機。黃赫查看了另一台電腦的內容,發現裡面有很多小說文稿,確認它的機主正是張海濤。

  張海濤開著機,但沒登錄暗網。黃赫無心了解他的小說稿件,直接搜索視頻內容,包括已刪除文件。人心裡的秘密能瞞過黃赫,但對他來說,電腦里沒有秘密。

  一搜索,文件出來了。黃赫看了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這個離職在家的中年宅男,竟然喜歡虐待一類的視頻。這令黃赫大為頭疼,他接觸的暗網非法內容太多,可他對那些東西毫無興趣。

  他耐著性子研究了一下,發現所有視頻貌似有個規律:它們的施虐者有男有女,但被虐者卻全是女人。細究起來,那些視頻中,與性有關的SM類視頻不多,有相當一部分是單純的虐待表演,視覺效果非常暴力,但與性無關,一般不危及生命。

  看來張海濤口味不輕。可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和郭震不同,他心理成熟,狀態穩定,按說,絕不會因為這所謂重口味,干出什麼要命的事來。可是小丑既然選了他,那他就一定有暗藏的危機,這個危機在哪兒呢?

  郭震的問題很明顯,張海濤的問題不明顯。

  黃赫反覆琢磨,覺得張海濤最出格之處,無非就是離職十年,宅在家帶孩子,做飯,寫作,這事一般男人干不出,可張海濤有這條件,他老婆王晶瑩事業有成,不缺錢,他們生活上毫無壓力。但大男人天天宅在家,時間長了,夫妻關係難免緊張。危機來自於緊張的夫妻關係,還是他的精神狀況?難道他會自殺?

  一想到自殺,黃赫急了。怎麼辦?要了解對方,必須做深入接觸。黃赫考慮了很久,覺得這事還得找楊依。

  天一亮,黃赫先找到了郭大山。

  郭震的事很難啟齒,他實在不知道咋說,才能讓郭大山好過點。「郭震出事了,跟他上的暗網有關。」「出事?少唬我!」又見到這個不請自來的黑客,郭大山來氣了。黃赫拿出手機,把郭震被殺時的小片段找出來,交給郭大山。他知道,這事他根本說不清,說了,郭大山也不信,只能叫他自己看,雖然殘忍了點。「這……這他媽咋回事!」郭大山只看了一眼,就一把薅住了黃赫的衣領。黃赫掙扎了一陣,掙不開,大聲沖郭大山吼起來:「跟我來什麼勁?早幹嗎去了?」

  「你他媽……」郭大山兩眼通紅,把黃赫推到了牆邊。「放開!」黃赫說,「那個網叫『東亞叢林』。他離開戒斷中心後,跟著旅行團去緬甸,然後私自脫團,花錢玩殺人遊戲,結果就被……」「放屁!」郭大山抬手就打。

  「你兒子殺了個女人!」黃赫吃痛,奮力甩開郭大山,說出的話不再有溫度。

  郭大山再次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手機片段還在播放,他聽到了郭震的慘叫聲。

  「你報警吧。」黃赫留下這話走了。事實太殘酷,他不知該怎麼去安慰對方。

  黃赫走後半天,郭大山才想起報警。他根本不信郭震殺了什么女人,只說兒子被害了,事情牽扯到什麼「東亞叢林」,還和一個叫黃赫的有脫不開的關係。派出所當面接觸郭大山後,把案情匯報給當地分局。分局領導一聽「東亞叢林」,立刻聯繫特別行動組。此時,秦向陽和錢進正在趕往越州的路上。

  黃赫從郭大山家一出來,就接了個電話。電話是快遞員打來的,叫他回家取件。

  沒買東西,哪來的快遞?難道是小丑所說的禮物?黃赫趕回去接了快遞,拆開來一看,呆了。快遞包里裝著個塑膠袋,塑膠袋裡裝著個翡翠手鐲。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正是父親臨終交代要尋回的遺物。他又看了看快遞包,發貨地是中國香港,但沒寫發貨人,也沒電話,也不保值,物品那一欄寫著幾個潦草的字:仿真紀念品。他沒想到小丑竟言而有信,真的搞到了這件東西。怎麼說,這都算一份大禮。為達成目標,小丑真是下足了本錢。

  怎麼辦?東西不能還回去,但能還錢,可他壓根不知小丑是誰,這錢咋還?黃赫琢磨再三,還是把東西交給了母親。

  黃母拿到東西大悅,追問怎麼找到的。黃赫只推說朋友幫忙。敷衍完母親,他直奔楊依的診所。「昨晚又沒睡好?」楊依見黃赫臉色慘白,微微一笑。黃赫搖頭。

  「對了,這幾天跑哪兒了?不管郭震了?打電話你就說在外地,總不能叫我自己去向郭震父母了解情況吧?」

  「郭震出事了。」黃赫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事?」

  黃赫不知怎麼回答。實話牽扯的秘密太多,肯定不能說,那不僅是嚇著對方的問題。

  猶豫片刻,他才說郭震失蹤了。楊依一臉疑惑,在她看來,郭震心理有問題不假,可那麼大的人了,怎會平白無故鬧失蹤?

  「別問了,郭震翻篇了!」黃赫故作輕鬆地說,「我來找你,是為另一件事。」

  「你這人,看著敞亮,實際總是吞吞吐吐!」楊依說完,把之前那一萬塊錢發回了黃赫手機上。「這幹嗎?」黃赫又把錢轉給對方,急道,「不是說了還有別的事嗎?你先收著。」

  「不行!郭震的事,我一點忙也沒幫上。」楊依態度堅決。「那不怪你,下次你一定能幫上。」

  「下次?」「還有個人,不過跟郭震的情況不同。」黃赫突然意識到,這事很難解釋。「又是朋友所託?」楊依狐疑地問。黃赫搖了搖頭,他也覺得那個理由不靠譜。

  「那是為什麼?」「我有難言之隱。」「你不說清楚,我怎麼幫你?」

  「那不相干,你只要解決相關人的不良心理狀況就行。」「如果你隱瞞的情況跟相關人的心理狀況有關呢?」楊依嚴肅地說,「你不說清楚,那我拒絕。」

  「這……」黃赫正猶豫時,電話響了。

  「黃赫你好,我是錢進,有一些情況,要向你調查了解,我們正趕往你的位置。」

  黃赫掛斷電話,匆匆下樓,他不想讓楊依見到警方調查自己。他把車開到了上次那個咖啡館。不久,錢進和秦向陽順著對黃赫的定位信號趕了過去。

  這次,黃赫照例點了咖啡,並提前買單。錢進對黃赫有些好感,或者說比較尊重,畢竟對方在技術上比自己強。打完招呼,錢進說:「這次過來,有兩件事。」「還是我說吧,」秦向陽接了錢進的話茬,「你是不是收到了快遞?」「是的。」黃赫不假思索。秦向陽沒想到這小子回答得這麼幹脆,接道:「快遞內容,手鐲?」

  「對,父親的遺物。」「這麼說,『東亞叢林』的收購帖就是你發的?你上次撒謊了。」「這個問題,上次回答過,那不是我發的。」「可收手鐲的是你。」「如果我給你發炸彈快遞,那炸彈就是你買的?」「那是誰幫你買的?」秦向陽步步逼問。「上次也說了,不知道。」「你最好老實回答,這和陳一龍的死有關。」「陳一龍的死和我無關。」「但陳一龍的死,你受益最大,手鐲對你而言,也是意義重大。」「你的意思,陳一龍在世上就我一個仇人?」黃赫反問。

  「我的興趣是,誰對你這麼好,花640萬,從暗網上把手鐲買來寄還給你?對方為什麼這樣做?」

  「早知這樣,我應該說是我自己買來的。看來,實話比謊話更麻煩。」黃赫笑了笑,點了根煙。

  「其實最該買還手鐲的人是我,因為我是你的受託人。可拍賣會上東西被搶走,那不在我的控制範圍,所以,我也不會出錢幫你做這件事。我實在想不到除了我,誰還會這麼好心?」錢進插了一句。

  「你究竟為什麼隱瞞?替誰隱瞞?」秦向陽透過煙霧,緊盯著黃赫的眼睛。黃赫抽完煙,才慢慢說道:「還是那句話,我要是犯了罪,你們隨時可以抓我。我沒有習慣,更沒興趣跟人民警察交流隱私,再見。」「等等!」秦向陽知道他對警察怨念很深,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郭震的死,你很清楚吧。」黃赫臉色微變,頓了頓,說:「是的,我看到直播了。」「你和郭震什麼關係?」

  「沒關係。」

  「你對他做的事怎麼解釋?我們見過郭大山了。」

  「我對本地暗網用戶很感興趣,無意中得知他上『東亞叢林』,於是黑了他的電腦,知道了他的興趣。」

  「無意中得知?你能得到暗網用戶信息?」「不能,但能得到明網信息。郭震在明網小範圍傳播過暗網非法視頻,這能瞞得過我?」黃赫編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覺得自己很機智。「你為什麼對他做那些事?」「我想幫他,他再那麼下去很危險,但沒想到他會跑,真去玩殺人遊戲。」「就這麼簡單?」

  「你們可以問他父親,我為什麼把他送去網癮戒斷中心。他當晚逃離後,我還到鄰近城市追蹤過他,你們可以查交通監控、通話記錄。秦警官,幫人有罪嗎?」

  「這麼說,你在扮演暗網清道夫?」秦向陽仔細看著黃赫的表情。「再見。」幾次問話,黃赫始終秉持一個原則,除了他和小丑的賭局,其他問題要麼照實回答,要麼直接拒絕,但就是不說謊。這讓他一直保持著主動,不必因漏洞和圓謊而思慮,這讓秦向陽很是無奈。

  黃赫走後,錢進說:「有關手鐲的解釋,你信?」秦向陽說:「有人從暗網上花600多萬,買東西寄給我,我說不知對方是誰,你信?」

  「可他為什麼不乾脆承認,帖子是他發的,東西是他自己買的呢?那樣合情合理。他為什麼偏偏這麼說,豈非故意讓人誤會?」

  「有意思!」秦向陽叼起煙說,「如果他說了實話,那麼那個神秘人是誰?動機何在?」

  「用他的話說,那是個人隱私。」

  「隱私?」秦向陽無奈地說,「也許我們確實想多了。黃赫有十足的動機殺陳一龍,調查他,這錯不了。但手鐲確實是遺物,跟陳一龍的死聯繫不上。所以,買家到底是誰,什麼目的,跟我們的確沒什麼關係,這也是黃赫理直氣壯拒絕回答的底氣所在。」

  「但郭震的死一定要查清楚,這裡頭也牽扯到黃赫!」秦向陽話鋒一轉,說,「我對這個所謂暗網清道夫,越來越有興趣了。」

  為方便,秦向陽和錢進留在了越州市局。郭震之死,性質特殊,地方警方無法立案,交由行動組處理。想還原黃赫和郭震的交往細節,就得對郭大山、網癮戒斷中心做詳細調查,還要通過電信公司和路面監控,分別整理出郭震和黃赫前幾天的行動軌跡,這些事不難,但很花時間。進一步調查完郭大山和戒斷中心後,秦向陽才知道,這裡頭還牽扯到一個心理醫生。

  楊依?秦向陽記下了這個名字。離開咖啡館後,黃赫有些煩躁。因為警方對他的調查?不是。關於下一個任務,他不知該怎麼跟楊依解釋。楊依說得很明白:「如果你隱瞞的情況跟相關人的心理狀況有關呢?如果你不說清楚,那我拒絕。」實在不行,只能換人,心理師多得很。黃赫考慮了半夜,有了決定。第二天一早,黃赫正睡得香,被電話吵醒了。來電人是楊依:「我給郭大山打電話了,郭震人沒了,為什麼不告訴我?」黃赫一激靈清醒了:「事情有點複雜,但和你沒關係。」「和我沒關係?」楊依很生氣,「既然你找上我,郭震就是我的病人,你說和我沒關係?」

  黃赫正想開口,楊依又說:「還有那個什麼暗網,你怎麼不說?你讓我診療,卻隱瞞病人的情況?還有,你怎麼知道郭震上暗網?你為什麼幫他?我問過郭大山,他和你根本不認識!」

  楊依一連串的問題,把黃赫問住了。他擔心的就是這些,一提起暗網,心理師肯定有諸多疑問,不管這個心理師是誰。

  唉!這真的很麻煩。黃赫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其實我是個黑客,被FBI雇用過,處理的就是暗網問題,我知道它是什麼東西,見不得正常人玩那個,所以才去阻止郭震。同樣,昨天我提過還有下一個,他叫張海濤,也上暗網,喜歡見不得光的東西。你非要問為什麼,可以當我是個暗網清道夫。」

  暗網清道夫,這個角色小丑提過,秦向陽也提過,現在,他認可了這個角色。

  「你為什麼不報警?」楊依大體聽明白了。「還是那句話,誰都有難言之隱。對不起,讓你費心了,事情到此為止。」

  黃赫說完,就想掛電話。「等等!」楊依說,「我知道你為什麼找我幫忙,因為我跟她長得很像,對嗎?」

  「她?」「那天她打來好幾個電話,我接了最後一個。事後出於好奇,從網上搜了她的名字。她當時說了,她叫蘇曼寧。」

  「不是,我掛了。」

  「你出來,我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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