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再相見1

  正月初一併不是個好天氣，烏雲蓋頂，似乎大雨將至。

  舒蘇穿了一身幹練的黑色長款毛呢大衣，卷了頭髮，化上精緻的妝容，冷起臉，扮成一個氣場十足的女王模樣人物。

  穆城仍然是之前的樣子。

  她果然被塞了一隻真槍，此時這槍似乎熱炭一樣貼在她身上讓她覺得滾燙，至於穆城，她不知道他帶了什麼，但肯定是有槍的她想，只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太自然，完全不知道槍被他放在了哪裡。

  車子出發，開往薛家。

  從穆城給的資料里，她知道薛家因為辦事不力，又回了京都，現在的薛家由神跡俱樂部直接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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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辦事不力，也就是因為薛嘉華，他們找到了假的薛嘉華，而又交不出真的，所以遭到了神跡俱樂部的責罰。

  至於「薛嘉華」和神跡俱樂部的關係，就連現在的穆城都還沒有完全查明。

  舒蘇拋開心中雜亂的思緒，全神貫注投入到當下。

  薛家的格局和三年前並沒有什麼差別，只是裡面多了守衛，而且那些守衛大部分持槍。

  穆城告訴她，待會兒到了薛家，他會用自己在神跡俱樂部的身份以查看為由帶她進入建築裡面，然後到三樓，她進入青銅鼎。

  這時舒蘇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立刻問他：「如果我進了青銅鼎，不見了，那你怎麼向那邊的守衛交待？」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穆城看也沒看她一眼，淡聲回答。

  但舒蘇卻做不到不操心，接著問他：「這樣做是不是會對你造成影響？那邊守得那麼嚴，紀律應該也不會很鬆散吧？如果遇到異常，就算他們不敢動你也會上報，到時候那個俱樂部懷疑你怎麼辦？」

  穆城十分不耐煩地回答：「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你而影響自己，你自有你的『穆城』，我自有我的『舒蘇』，幫你只是順手。」

  舒蘇垂下頭去，半晌，說了聲「謝謝。」

  車子在一個多小時後到達興盛路，又在十多分鐘後到達薛家大門前。

  其中一名「保安」很快從崗位上過來。

  穆城開車門下車，將一枚黑色徽章示向保安。

  保安立刻低下頭去，十分恭敬地接過徽章在反面看了眼，然後低頭道：「原來是穆先生，您過來是……」

  「看看。」穆城只說了兩個字，然後徑直朝門內走去。

  舒蘇目不斜視，也跟著他，昂首挺胸，似乎「女王」一樣旁若無人進入門內，她希望那兩名守衛沒看出她腳步發虛。

  穆城給的資料上說過，俱樂部的徽章分為四個顏色：金色，白色，黑色，灰色。

  普通會員恰恰是最耀眼的金色，最高級會員則是黯淡的灰色。

  像蘇虹江、劉國棟那種普通的會員，就是金色徽章，白色為普通管理者，黑色是高級管理者，灰色從沒出現過，連穆城也不曾見到。而這些守衛根本沒有徽章，他們的「保安隊長」才有一枚白色。

  所以他們見了穆城，當然不敢放肆，高層領導突然想視察一下特殊機構，裡面的守衛當然不敢阻攔。

  只是舒蘇還是擔心，畢竟多了一個自己。

  而且她要一去不回。

  看穆城的樣子，難道他早有別的辦法嗎？

  穆城已經走向了前面，她稍稍加快步子跟上。

  前面又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人過來，見了穆城，朝他點點頭，「穆先生嗎？我是這裡的隊長，除夕夜我們一個人也沒有休息，今天早上才開始輪班，您放心，這裡一直很平靜。」

  穆城點點頭：「必須要一直平靜，因為『不平靜』，一次也承擔不起。」

  「是的，穆先生說的對。」

  穆城沉默著往前走，保安隊長試圖和他搭話：「穆先生怎麼得空到這裡來看看？」

  「突然想來，我曾經……在這裡住過。」

  保安隊長大概也知道一些穆城以前的事，並沒有說什麼。

  據說這位穆先生，是個十分神秘的億萬富豪，也是俱樂部里上升速度最快的管理者。

  他知道穆先生曾經是這薛家的姑爺，後來據說那個薛家小姐好像是失蹤了？

  大概穆先生來這裡，是懷念自己的妻子吧，畢竟正月初一是祭拜的日子。

  保安隊長這樣猜測時，穆城已經徑直上了二樓。

  舒蘇赫然看見二樓上面的三樓，用一道鐵門封得嚴嚴實實，鎖是電子鎖，上面有按指紋處。

  她的心開始緊張，只聽保安隊長說：「再上面就不能去了，除了換班或送飯，任何情況都不能打開。」

  穆城點點頭，將要轉身時突然伸手，下一刻一道鮮血自空中划過，保安隊長悄無聲息癱倒下去。

  舒蘇看著那血震驚不已，只見穆城扶住保安隊長的身體，將他左手大拇指拿起來，按下指紋。

  一道一道血沿著保安隊長脖子往下流，他不知何時被割破了喉嚨。

  舒蘇強忍住心中的不適，緊捂著胸口，看著穆城將電子門打開。

  與此同時，樓道里驟然響起急促的警報，舒蘇嚇得臉色蒼白，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拿槍，見人就打，子彈不夠馬上換。」穆城說著就從保安隊長身上拿了只遙控出來，按下某個按鍵，然後迅速沖向三樓。

  舒蘇腦子裡一片空白，她還以為憑穆城的身份不用動手的，可萬萬沒想到這裡的規矩竟這麼嚴，哪怕穆城過來都不能開三樓鐵門。

  但從穆城的反應來看，他是早就知道的，他早就知道必須動手，早就知道要進三樓完全靠出其不意，爭分奪秒。

  這裡四處是監控，剛才那一幕監控室里早已看到，所以此時警報大響，所有人都知道這裡出了事。

  她來不及思考，跟著穆城沖向三樓，跑到第三級台階時，二樓處鐵門由於之前穆城的遙控控制而開始閉合，但就在閉合前，一抹黑影沖了過來。

  當舒蘇回頭時一聲槍響早已在耳邊傳來，那抹身穿保安服的黑影胸口中槍倒了下去，手上的槍也頹然落地。

  穆城已經回過頭，繼續奔向三樓。

  下面的保安被二樓的鐵門所阻，暫時不會過來，但三樓等著他們的，是陣陣向樓梯口急奔而來的腳步聲。

  舒蘇心中大駭，這才知道原來三樓也有保安！

  到樓梯口，穆城突然拉住她的手靠在身後牆上，然後探頭出去左右各發一槍，兩名保安應聲倒地。

  這樣的槍法，舒蘇從不知道。

  這樣的反應力，她也從沒見到過。

  從十八歲到現在，他的十三年光陰，竟都是為了她。

  所以他才會武，才會槍，會一切他本不需要的技能，只是為了有一天，能改變她的死亡。

  但「有志者事競成」、「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些話都是用來騙孩子的，成人的世界裡，向來就只有「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他終於還是沒成功，他的舒蘇，還是沒能改變死亡的結局。

  前方開出一條血路，穆城立刻就拉著她走出樓梯口，沖向青銅鼎所在的房間。

  但沒走幾步，左右兩方的保安再次逼近。

  穆城拉著她靠牆而站，自己面向槍更密集的右邊，幾乎是彈無虛發，右邊的保安一個個倒下去。

  她咬咬牙，不願再躲在他的保護下，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抬起手將槍緊緊握住瞄向左邊走廊。

  一名保安朝她這邊舉槍而來，她立刻要扣動扳機，穆城早已回頭射出一槍，竟正好打中那人左眼，他臉上瞬時就出現個血窟窿，嚇得舒蘇捂了嘴驚聲尖叫出來。

  就在她尖叫時，左邊房間門洞後突然伸出一隻槍口，向外打出一槍。

  舒蘇下意識一躲，本以為自己已經中彈，卻發現並沒有，與此同時，背朝這邊的穆城身體猛地一震。

  她回過頭去，不由看見穆城背後的黑色大衣上一片深色正在蔓延。

  「你……」

  舒蘇說不出話來，原來剛才中彈的是他！

  如果自己不被那個血窟窿嚇到就好了，如果自己能早點開槍就好了，至少面對攻擊，那個人不會那麼順利地射出子彈，也絕不會打中穆城！

  她忍住眼淚，回頭拼命朝那名保安打出三槍。

  然而一槍都沒中，直到穆城回頭射出一槍，那名從門洞後出來的保安才倒地，緊接著，穆城似乎沒事一樣毫無停留地拉了她往青銅鼎房間跑。

  下面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有些熟悉，舒蘇一想，突然意識到那是二樓鐵門被打開的聲音。

  一樓的大片保安要上來了！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領悟到穆城所說的危險。

  看著他背後越來越大的深色血跡，她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的「無知無畏」，竟然要拉著他來冒險。

  和他有什麼關係呀！

  面前又衝來三名保安，一陣亂槍之後三人全部倒地，穆城繼續拉了她，有些踉蹌地撲到放了青銅鼎的房門前。她聽見他陣陣不同尋常的喘息。

  那門鎖著，明顯不是普通的鎖。

  待他側過身，舒蘇才發現他胸口竟有兩處彈孔，加上背後那一個，他竟已經中了三槍！

  「穆城，你怎麼樣？」舒蘇不由扶住他哭，「我不進去了？我們放棄好不好，我們投降，你交出我，讓他們送你去醫院……」

  「閉嘴！」穆城怒喝一聲，艱難地靠在門框上以支撐身體，然後從懷中拿出一隻小型炸彈來，貼向門鎖附近。

  「退開！」

  舒蘇往後退開一步，就在這時，身側又出現保安身影，她想也沒想立刻將槍瞄向保安拼命按動板機，「砰砰砰」連續的巨響傳來，她仍然按著，直到手槍早已空空如也。

  面前那個人頹然倒地。

  穆城看向她，向她露出多日來第一個笑容，「很好……」

  只說了兩個字，他就緊緊閉嘴，舒蘇看見一縷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穆城，你……」

  「退後！」

  穆城說著吐出滿嘴的血，然後點燃門鎖上的炸彈引線，自己推了把面前的牆壁，利用牆壁的反作用力退後。

  舒蘇立刻去扶住他。試圖扯圍巾下來去堵他胸口流出的血，卻怎麼也扯不下來。

  轟然一聲巨響，炸彈爆炸，門連同門框被炸出一個大洞，上面的鎖也同時毀掉。

  穆城立刻推她進房門，她卻抓住他胳膊不肯放。

  「穆城，對不起，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回去了，我就在這裡，我……」

  穆城上前一步，一手扶牆，一手將她推進去，然而最後竟只將她推出一小步，自己卻無力地往下滑去，直到舒蘇回身用力將他扶起，借牆力倚靠住。

  穆城看著她再次露出笑容，「小蘇，一定好好活著……其實我願意這樣死去，至少為那個世界的你們做了些事……一個人太痛苦，不要讓他過我這樣的日子……」

  大片的腳步聲傳來，已經有新的保安從二樓衝上來，他再次拼盡全力推她，這次終於將她推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