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騷包的測謊技術（二）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吳大剛不屑地努努下巴，「哼，我什麼都不知道！」

  「市區，不是！郊區……哦，是郊區。」提到前者時，吳大剛嘴唇上揚，可提到後者時，他的眼皮輕跳了一下。

  吳大剛臉色一變。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了，郊區那麼大，能找到才怪。

  錢鑫不等他思考，眼睛注視著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問道：「郊區的哪個方向？東、南、西、北……在北郊啊。北郊的哪個區域，林區？廠區？居民……廠區！」

  極快的語速讓吳大剛來不及偽裝，從而獲得最真實的反應。前面的方位，錢鑫依據的是方瑭預測的結果。而後面的具體位置，依靠的是吳大剛的反應時。越是熟悉的地點，反應時越短。當然，這還依賴於錢鑫良好的動態視力和對時間的感知力。

  吳大剛的瞳孔瞬間放大，詫異地看著錢鑫，他什麼都沒說，這個男人怎麼知道的？他不由得心裡發毛。

  恐懼漸漸代替憤怒，湧上心頭。

  

  「北郊的廠區有潮陽紙箱廠、五豐電鍍廠、東風成衣廠、江北鞋廠以及附近的朝霞小區……你的同夥在哪裡？」錢鑫抖了抖菸灰，目光突然銳利起來，逼視著吳大剛。

  可錢鑫才說到一半，吳大剛就猛地把頭埋手臂中，整個臉遮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別再問了，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哈，被你發現了。」錢鑫靠在椅子上，突然笑了，「你挺聰明的。」

  「別以為我不看電視，不就是微表情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給你看臉你不就分析不出來了！」吳大剛又得瑟起來了。

  審訊室外的紀淼也一愣，然後看向江奕瑾，「他捂住臉了，還怎麼測啊？」

  江奕瑾自信地答道：「馬上就會有答案了。」

  錢鑫的腦海里浮現出了江州市北郊的地形脈絡圖，那些廠區的建築分布情況一一閃現，最後他說出幾個字，「是東風成衣廠？」

  吳大剛的左肩微微聳動了一下。

  「你挺聰明的，不過，已經晚了哦。」錢鑫抖抖菸灰，露出狹促的笑容，「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同夥們躲在東風成衣廠東南角的廢……」

  吳大剛猛地抬起頭，手在桌子上用力地砸了一下，手銬立刻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們不在廠里的廢倉庫！」

  「ok，我猜對了。」錢鑫的手指輕扣著桌子，得意地補充完整地址，「東風成衣廠東南角的廢舊倉庫。那裡北邊靠近山區，南邊又靠近省界線，很方便你們出逃……最重要的是，你以前在那裡工作過。」

  吳大剛徹底蒙圈了，「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打過工？」

  「猜的。可沒想到你不打自招了。」錢鑫笑了笑。吳大剛跺腳時只用腳尖著地且有節奏感、指尖上的針孔型傷痕、十指的薄繭分布——這些都表明，吳大剛很可能曾是名縫紉工。至於他為什麼會走上犯罪道路，錢鑫自動給他找了個藉口，也許是因為愛情，跨越性別的愛情。

  吳大剛徹底急了，變得有些語無倫次，「我老大很厲害的……你們是抓不到他的……」

  「要是我，就主動供出同夥的位置。」錢鑫突然神秘兮兮地看著吳大剛，「這樣，沒準你能和你老大住在同一間監獄啊。愛他，就要綁住他！」

  「我真不是死基佬，不喜歡我老大！」

  「出獄後，記得換個髮型。」錢鑫把煙掐滅，一本正經地建議道，「多看幾本書，提升一下自己的審美。你這髮型……容易暴露智商。」

  「你個騙子！」吳大剛破口大罵道，「有本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出去老子我整死你，信不信？」

  「信。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名字。」錢鑫對玻璃外的江奕瑾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卑鄙無恥！吳大剛的世界觀徹底被刷新了，原來有文化的人耍起流氓來，還真沒流氓什麼事。

  錢鑫站起來，「小基佬，再見咯！」

  「老子不是基佬！不是！不是！」吳大剛再次崩潰了。更可怕的是，他甚至開始對自己的性取向產生了質疑……腦海中不自然地浮現出他老大那冷峻的背影以及那飄逸的黑髮……

  錢鑫看向一旁的民警，聳聳肩，調侃道：「我就說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吧。」

  民警尷尬地笑了。

  審訊室外的紀淼也被刷新了對測謊技術的認知。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她還覺得這玩意兒假，不靠譜，現在覺得更……假了！

  「這，這就結束了？」就算加上錢鑫剛才胡扯的時間，也不超過五分鐘，怎麼就把話給套出來了呢？

  「你可以叫你的同事去抓人了。」江奕瑾慢悠悠地說道。

  紀淼立刻把結果告訴了劉警官。警方迅速展開布控，幾個小時後，在東風成衣廠的廢舊倉庫里成功將那幾個正密謀出省的歹徒抓獲

  錢鑫從審訊室出來後，紀淼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個，錢教授，我有一個疑問。」紀淼覺得，這位專家只是長得不靠譜，但專業能力還是挺強的，對他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錢鑫揶揄地看了眼江奕瑾，然後對紀淼道：「問吧。」

  「吳大剛真的是個gay嗎？」紀淼壓低聲音，偷偷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也許吧。」

  「也許？」紀淼愕然。

  「我覺得他以後應該會是。」錢鑫摸著下巴，語氣相當肯定。他四處望了望，「無所謂了。你們林法醫呢？我幫了你們這麼大忙，她應該請我吃個飯的。」

  所以，錢鑫造了個謠？

  太不靠譜了吧！

  紀淼猶豫了一會，答道：「法醫室在一樓的最東側。小白說，如果再讓她見到你，她會揍你的。」

  「原來我被她惦記上了啊。」錢鑫嘴角揚起。

  紀淼突然發現他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啊！她提醒道：「小白學過跆拳道。」雖然技術很渣。

  錢鑫朝樓下走去，背對他們揮了揮手，「我去找我家林法醫了，拜拜～」

  紀淼無語，什麼時候小白成他家的了？

  不要face！

  錢鑫走後，走廊里只剩下紀淼和江奕瑾。紀淼輕咳了一聲，打破沉默，「那個，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吧！」她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嗯。」江奕瑾走在紀淼左側。

  紀淼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江奕瑾答應了。但下一秒她又暗戳戳地捂住錢包，「不吃西餐可以嗎？」

  她最近窮啊！

  「可以。」

  「你同意了？那去我們食堂吃可以嗎？」紀淼沒想到江奕瑾今天這麼好說話，於是開始得寸進尺了，「我們食堂的水煮牛肉可好吃了！我請你吃大份的。」

  「不好。」江奕瑾涼涼地看著她。

  紀淼撇撇嘴，還想說點什麼，小李就過來找她，「阿喵，局長找你。」說著壓低聲音提醒道，「你是不是把局長心愛的那棵蘭花給弄死了？他的臉都被氣青了！」

  「額……被他發現了？」紀淼的心咯噔了一下，前兩天，她幫局長澆花，好像把花給澆死了。據說是名貴品種，值好幾大千的那種。張胖子非得氣炸不可！

  「江教授，我改天再請你吃飯吧，我現在有急事，非常急！」紀淼毫不猶豫地選擇先解決內部矛盾，畢竟胖子生起氣來，那可是很恐怖的！至於江奕瑾，他估計一點也不想跟她這個土包子吃飯，那還不如不吃，省得尷尬。

  江奕瑾抬頭看著她，目光很平靜，卻什麼也沒說。

  「江教授，小李會送你回去的，」紀淼跟江奕瑾揮了揮手，「那我先去忙了。」

  江奕瑾的視線一直跟著紀淼，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時，他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她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她是不會喜歡你的。

  不會喜歡的。

  呵。

  愛情不就是由多巴胺和內啡肽喚起的感覺嗎？心跳，只需要腎上腺素就夠了。

  很容易的！

  「江教授？」小李覺得此時的江奕瑾有點奇怪，似乎在生氣，又似乎不是。「我們不走嗎？」

  「我可以自己回去。」江奕瑾冷冷地拒絕道。然後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果然生氣了！小李也不好再說什麼，心裡把張局長埋汰了個遍，明明就死了一株十塊錢的蘭花，也好意思亂發脾氣，太特麼摳門了。把小紀這麼一叫走，似乎就把江奕瑾給得罪了。

  話說，江教授到底在生什麼氣呢？

  紀淼挨完批後，直奔食堂去搶紅燒肉，卻看到林小白已經幫她打好飯，正坐在窗邊等她。

  「小白，還是你對我好啊。」紀淼坐下，看著碗裡滿滿的肉，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林小白看著紀淼，卻一言不發。她想起她剛才和錢鑫的對話。

  她問錢鑫，為什麼江奕瑾對紀淼會那麼特別。錢鑫笑了笑說，也許是因為愛情，不過江奕瑾的心思沒人能猜透。

  愛情？

  可笑！

  「小白，你別這麼盯著我看啊，我心裡發毛。」紀淼捧著碗轉向另一側，背對著林小白。

  「紀淼。」

  「嗯？」紀淼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離那個江教授遠點，還有那個錢鑫，不准再和他們聯繫。」林小白看向窗外，很嚴肅地提醒道。

  「為什麼？」紀淼不解地看向林小白，「他們人挺好的啊，那個錢鑫雖然人騷包了點，可是他的測謊技術很厲害，而且他們幫忙都不收錢的啊！」

  林小白冷冷道：「紀淼，他們學心理學的，心都髒。」輕而易舉地看透你的心思，卻將自己的真實目的藏得滴水不漏。

  「髒？」紀淼瞭然，錢鑫估計又招惹林小白了，「小白，職業歧視是不好的。」

  「我回去工作了。」林小白站起來，抬腳往外走去。

  紀淼看著林小白離開，有點摸不著頭腦。她咬著筷子思考良久，終於悟出了原因：林小白喜歡江奕瑾！

  蒼天吶，她的潛意識竟然要跟小白搶男人？

  絕對不能和江奕瑾再見面了。

  必須讓那不爭氣的潛意識死心！

  然後，紀淼繼續埋頭啃肉。

  今天的紅燒肉有點咸啊，做飯的大廚一定是驕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