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邊緣者的悲歌

  死亡序曲

  白。

  房間四處都是白的，風吹了進來，窗簾隨風飄動著。

  潔白的床上躺著一個老人，他瘦骨嶙峋，渾濁的眼睛睜得很大。他看著那人一點點靠近，如同看到希望一樣，臉上露出喜色，「你……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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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嘴角噙著笑意，靜靜地看著床上的老人。

  老人還想說什麼，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砰砰」，心跳聲在安靜的房間裡特別清晰。

  老人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似乎要跳出胸腔。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充滿了活力……

  可下一秒，他的心臟卻疼痛了起來，宛如刀絞。

  「我……你……」老人囁嚅著，「疼……」

  「這次，我是來為您超度的。」

  「您喜歡這段經文吧，」那人按了按床頭的錄音機，一陣梵音響起，「喃摩惹納達拉雅雅納摩阿里雅佳納薩嘎拉貝勒佳納尤哈拉佳雅達他嘎達雅阿拉哈爹桑雅桑布達雅南無薩嚕哇達他嘎提壩阿拉哈達唄桑雅桑……」

  低沉而空靈的吟唱迴蕩在房間裡。

  「這是大悲咒，可以為您在陰間消災。」那人垂手站著，靜靜地看著身體抽搐的老人，「我只能為您做這麼多了。」

  「救、救……」老人的身體痙攣了一陣，他的眼球突出，面色潮紅，原本抬起的手也垂落在一旁。

  生命隨著那空靈的梵音一齊消失。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動著老人銀白色的髮絲，也吹動著那人的衣角。

  那人伸手，將老人的雙眼緩緩合上……

  最近兩個月來，江州市特別太平，所以紀淼都快閒成蘑菇了，每天蹲在技術科跟著小李查監控，忙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

  這天，紀淼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跟著老張他們出了一次警，抓獲一個詐騙團伙。

  紀淼哼著小曲，開著車往局裡趕。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紀淼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旁的盲道上有個年邁的老奶奶，她佝僂著身體，瘦得跟具乾屍似的，左手拄著拐杖，右手提著個破舊的大塑膠袋，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而她的正前方正橫放著好幾輛小黃車。

  盲道上竟然停車，太缺德了吧！

  紀淼顧不得綠燈已經亮了，趕緊下車跑到路邊，在老奶奶快要撞上車時，及時扶住她，「李奶奶，這裡不能走，停著自行車呢，換這邊，我扶著您走！」

  紀淼認得這個老奶奶。她已經九十多歲了，雙目失明，腿腳也不利索，住在老城區邊上的小破棚里。她的兒女們都拒絕撫養她，她只能靠著每個月幾百塊的低保費和撿破爛過日子。那片區域還有很多和李奶奶一樣的空巢老人。紀淼和警局裡的同事經常去那裡看望他們，順便給他們送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是小紀啊，」李奶奶聽出了紀淼的聲音，皺巴巴的臉上露出笑容，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顆乾癟的奶糖，放到紀淼手心裡，「小紀，吃糖。」

  「改天我去看您啊，好久沒去那邊看你們了。」紀淼接過糖，突然鼻子一酸，每次見到年紀大的老人，她總是想起已經去世了的奶奶。

  紀淼嘆了口氣，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李奶奶的兒女怎麼就忍心讓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住在破棚里呢？太不孝了！

  「老頭子，這就是經常照顧我的小紀，是個好孩子呢。」李奶奶突然扭頭對身邊的空氣說道。

  這時恰好起了一陣風，吹得樹葉莎莎作響，配合著陰沉沉的天，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李奶奶，這裡還有人嗎？」紀淼看向李奶奶的右側，那裡空蕩蕩的，心裡不禁有些發毛，李奶奶到底在和誰說話？

  「我老伴啊，」李奶奶捶了錘腰，「誒呀，我不和你聊了，我還要回去給我老伴做飯了。」

  李奶奶喘了一口氣，又指著紀淼身後的空氣，小聲嘟囔道：「你啊，不准一直跟著小紀，人家是好孩子，你去別的地呆吧！對，別跟著小紀！」

  紀淼慢慢地扭頭看向自己的背後，結果……只看到了一個綠色的鐵皮垃圾桶。

  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跟著她？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作為社會主義的五好青年，怎麼可以這麼迷信呢？紀淼在心裡默念著核心價值觀辟邪！

  「小紀啊，你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怎麼就一直讓人跟著呢？萬一發生了危險可怎麼辦？」李奶奶嘆了口氣，指著不遠處的天橋台階道，「看，被我一訓，他不就往天橋跑去了嗎？」

  人？紀淼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正好是天橋，但上面的行人來來往往，根本分不清李奶奶指得是哪一個。

  而且，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眨眼間就跑到了天橋上？

  「人在哪裡啊？」

  「瞧瞧，在馬路那頭呢，他已經跑得遠遠的嘍，你啊，就不用操心啊！」李奶奶又指了指馬路盡頭。

  手指所指的方向，的確是馬路盡頭，那裡停著幾輛車，但卻空無一人。

  紀淼的心瞬間哇涼哇涼的。最近經常做的那個夢裡，也是在巷子的盡頭有個看不清的人影。

  「李奶奶？」紀淼伸手在李奶奶眼前晃了晃，但她似乎看不到眼前的手。

  難道李奶奶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

  「知道了，知道了，回家做飯，」李奶奶無奈地對著空氣說道，「老頭子，你怎麼也不跟人家小紀打聲招呼就走啊？好，回家，咱回家！吃紅燒肉啊？好！叫孩子們回來？他們忙啊。對，都忙，可不是忙嘛……」

  李奶奶晃悠著那個塑膠袋，裡面裝著一堆廢飲料瓶和一小撮蔫了的青菜，嘴裡還一直念叨著什麼，慢慢消失在拐角處。

  紀淼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瞟了一眼馬路盡頭，心一緊，她不會是被鬼給纏上了吧？

  她最近好像經常做那個奇怪的噩夢……

  「小紀，你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副駕駛座上的老張探出個頭，中氣十足地朝紀淼喊道，「回局裡啊！」

  「我……我馬上就過來。」

  上了車，老張詫異地看了紀淼一眼，「你的臉怎麼慘白慘白的？不會是剛才抓捕的場面嚇到你了吧？小紀啊，作為人民警察，你不能總是這麼慫啊！」

  「……」紀淼覺得，有鬼這種事絕對不能告訴警局那幫漢子，不然肯定會被群嘲的。

  於是，她腦子一抽，給江奕瑾發了一條簡訊：江教授，你……你會抓鬼驅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