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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黑白分明

2024-06-17 09:50:13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看出了她的拘謹與慎重,也不強求她走近,只是隔著一張桌子笑道:「我這身子久站不得,嫂嫂快坐。」

  丁爾芙點點頭,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入了座:「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說有事也可、說無事亦可。」蘇鸞笑得輕鬆,「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思,順道也能聊聊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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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爾芙聞言便愈發緊張了,她與蘇鸞相交並不算深,有所來往也不過是各取所需,之前也從未有過交道、更未曾有機會共住同一屋檐,一個是棲在枝頭的金鳳凰、一隻是囚在籠中的畫眉鳥,丁爾芙倒真不知道她有何家常能與蘇鸞說道,那般天仙似的人兒,與她可是雲泥之別。

  正是這般想著,丁爾芙便聽蘇鸞道:「聽聞嫂嫂初進葉家時,與大哥也算是相敬如賓。」

  「初時倒也融洽過一陣,只是比起世子爺待你的情意,就顯得有些不值一提了。」丁爾芙聞言有些怔愣,她剛剛嫁進葉家時,葉冶待他確實算得上不錯,可是這樣的情意到底太過脆弱涼薄,早在龐氏借著無所出的名號給葉冶填房納妾時就支離破碎成了滿目荒涼,指間沙般挽留不住。

  說起葉天凌,蘇鸞的眉眼愈發柔和,許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覺,提及那人時,她眼裡總是藏著浩瀚星河:「我瞧著你與大哥之間倒無多少阻礙,就是沒遇上一個知冷知熱的婆母、平白添了這許多事端。」

  丁爾芙不料蘇鸞竟會說得如此直白,眼裡閃過了一抹來不及遮掩的詫異,蘇鸞在坊間的口碑甚好,規矩也向來是穩妥周全,這突如其來的開門見山倒讓丁爾芙有些措手不及。

  可這股愣神勁一過,丁爾芙心裡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苦澀,她在葉家煎熬了多年,怎會不知道她與葉冶之間的最大問題就在於龐氏過於多事?可龐氏是婆母、她是媳婦,葉冶是天、她是女眷,便是知道錯處在哪,總歸也是由不得她。

  蘇鸞望著她的眼睛,輕聲道:「那大嫂可有想過,往後餘生漫長,大哥身邊只剩下你、兩人閒雲野鶴?」

  丁爾芙心頭微微一跳,如此膽大妄為的念頭,她確有想過,尤其是在龐氏萬般欺壓、葉冶填房納妾時,這樣可怖的念頭總會時不時鑽進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去了又來。

  再加上她如今已經知曉無所出的錯處本不在她,日積月累的隱忍與謙卑更是刺得她痛楚難當。

  丁爾芙咬了咬嘴唇,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遲疑道:「你是讓我與婆母分家?可是……」

  可是這事她做不得主、葉冶也不會聽從,於禮法更是不合。

  蘇鸞笑著搖了搖頭:「葉家長房與二房尚且分不了家,更何況是你?再說雙親猶在,哪有分家的道理?」

  丁爾芙蹙眉,疑惑道:「若不是分家,我哪能與相公……」

  丁爾芙說著,話頭一頓。

  蘇鸞說的是葉冶身邊只剩下她。

  丁爾芙一驚,險些就要站起身子:「你這是要動葉家兩房了?」

  蘇鸞依舊面不改色,道:「正是。」

  丁爾芙不想蘇鸞承認得這般坦誠,結結實實倒吸了一口涼氣:「可你先前說過不會與葉家兩房為難……」

  話未說完,丁爾芙便收了聲,眼下的情形再清楚不過,哪裡是蘇鸞不肯放葉家兩房安生?分明是兩房還未歇了與宣平侯府合府的心思,今日一出、明日一鬧地不讓侯府安寧。

  蘇鸞說過的,只要葉家兩房不動不該動的心思、不生不該生的念頭,她自不會與葉家兩房為難。

  可如今卻是葉家兩房作繭自縛。

  蘇鸞任著她若有所思,只是淡聲道:「葉家兩房的做派大嫂都看在眼裡,我自認對待他們已算寬容仁慈。」

  「那你預備如何對付葉家兩房?」丁爾芙囁嚅著嘴唇,「我也是長房的媳婦,你又何必與我說這些?」

  「到底是同根血脈,總不至於傷人性命,嫂嫂大可放心。」蘇鸞依舊是定定地望著丁爾芙的眼睛,「至於是用各種方法,日後大嫂自會知曉,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話,能夠離了大伯母的掌控、只余你與大哥的閒適日子,大嫂是要還是不要?」

  沒有龐氏、沒有妾室,只有她與葉冶,這樣的日子丁爾芙怎會不想要?便是想想都是一身輕鬆。

  丁爾芙有些想問,若是她不要這種閒雲野鶴的舒坦日子、願意繼續在葉家伏低做小,是不是蘇鸞就不會對付葉家兩房了?

  可是轉念一想,這樣無知的話便問不出口了,葉家兩房的非分之想不死,與宣平侯府之間就永無寧日,便是葉天凌夫婦忍過了初一,葉家兩房也收斂不到十五,無休無止,葉天凌夫婦早晚要收拾葉家兩房。

  屋裡靜得落針可聞,丁爾芙心中亦是天人交戰,不受龐氏欺壓的日子她想像過太多次,可近在眼前時、丁爾芙卻又有些退縮,她一直將葉冶的漸漸淡薄歸結於龐氏從中作梗、歸結於葉冶房中的鶯鶯燕燕,可若是撇下了這些,葉冶卻還是待她不甚熱絡,她又該將問題歸結於誰?

  況且能讓龐氏與葉冶難有交集、各房妾室散盡的法子,必然是要將葉家兩房踩進泥濘里,即便她不奢求閒適日子,葉天凌夫婦也不會放任葉家兩房放肆太久,可即使這樣,丁爾芙還是覺得,日後若真的片刻清明,那也是她踩著葉家兩房的榮光偷得的。

  丁爾芙咬緊了下唇,就連袖口中的雙手都收得很緊,尖銳的指甲幾乎就要刺破她掌心的皮肉。

  「大嫂其實不必如此為難,你應不應承都保不住葉家兩房,只是你若還對大哥存了念想、不願再與大伯母朝夕相處,我就得費些心思幫你一把罷了。」蘇鸞垂眸一笑,頰邊的笑意真實又自然,「若大嫂當真是一無所求,我反倒是省了許多事情。」

  蘇鸞說的倒是實話,若非是想著成全丁爾芙,她自是不必費這麼周折來處置葉家兩房,反正葉家兩房都不是沒縫的雞蛋,要挑錯處也不是多難的事,比起她要在大廈將傾時保丁爾芙周全而言,顯然是輕而易舉得多。

  一經蘇鸞點撥,丁爾芙的心中也清明了不少,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如此說來,你今日招我過來、就只是為了拉我一把?」

  蘇鸞笑了笑:「我與大嫂交集雖然不多,但我看人還是準的,你不是個沒心肝的人,若是我擅自替你安排了,你日後也是百爪撓心般過不安生的,不如就讓你在我跟前把該內疚的、該不安的,一併都想透了,這樣日後才能問心無愧。」

  丁爾芙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黑白分明的眼裡有驚疑不定的波光粼粼閃動,在她的認知之中,蘇鸞著實沒必要替她盤算至此。

  她絞動著衣擺,神色有些不安:「你替我綢繆許多,可是有什麼不能出面的事要交代給我?」

  蘇鸞笑著搖了搖頭:「倒是沒什麼需要麻煩大嫂的事了,你只管安心等著便是,就當是我結了樁善緣罷。」

  丁爾芙便更看不透蘇鸞了,她與她之間不過是做過一筆交易,實在沒有交情深厚到能受她如此大恩。

  蘇鸞卻只是端著茶盞不再言語了,丁爾芙不知曉前世今生,蘇鸞也從未提及與她相關的分毫,也唯有蘇鸞清楚地記得,葉興修慘死青山關、馬革裹屍送回京城時,做賊心虛的葉家兩房未曾再踏足侯府半步,倒是徹頭徹尾被蒙在鼓裡的丁爾芙獨自去靈前上了一炷香,也正是因為此舉,丁爾芙挨了好大一頓數落、險些被龐氏連人丟出葉府,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時日一久便傳進了蘇鸞的耳朵。

  如今費心替丁爾芙籌謀,便算是還了她一炷香的恩情罷。

  丁爾芙靜默了片刻,雙唇輕輕翻動,卻終究是悄無聲息。

  蘇鸞笑道:「大嫂可是有事?」

  丁爾芙迎上蘇鸞的眸光,有些吞吐道:「我……我是想說長房的四姐兒也是個苦命的,年少無知時雖是犯過些過錯,但是坊間的風言風語奚落了她這麼些年,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吧,如今她的性子也收斂許多了,也不像婆婆一般指望著飛上枝頭變鳳凰,所以……我想請你……」

  丁爾芙這一生都身不由己,便是未來能得片刻安穩也是沾了蘇鸞的福氣,這樣飄若浮萍的一個人,著實是不該再有其他請求,可是整個葉家兩房之中,除了葉冶初時待她尚算溫潤之外,便也只有葉見雪偶爾會在看不過眼時替她開解幾句。

  今日她在蘇鸞跟前有此一提,也算對得住葉見雪對她的善意了。

  蘇鸞收了收下頜,這便算是應下了:「待得葉家兩房冷落了門庭,大伯母也就能看清眼下的局勢了,自然不會再逼著四姐兒攀高枝,料來四姐兒也能獲得一樁美滿姻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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