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求之不得
2024-06-17 09:50:08
作者: 白衣不渡
如今龐氏就在府外,臨門也只差一步,江枕月與麗珠來侯府時,必然是與葉家長房的馬車遇了個正著,而龐氏的性子囂張跋扈,能在侯府外頭唱出戲也不足為怪,蘇鸞對葉家兩房實無半點好感,自然也懶得替他們遮羞,聞言也只道:「那一個個的本也不是什麼善茬,何必指望他們良善?只是母親今日去了歸元寺上香,怕是她們嫌我無趣、要掃興而歸了。」
「你也就是嘴上說得輕鬆罷了,成日裡應付著這些不安好心的白眼狼,哪有不累的道理?若換做是我,便直接拿棍子將人轟出去了,每逢她來我便閉門謝客,也省得擺著假把式累著自己。」江枕月悠悠地半靠著椅背,笑得三分打趣七分灑脫,「反正我在坊間的名聲也算不得好,即便是再差些那也沒什麼要緊。」
如若可以,蘇鸞自然也想活得恣意隨性,但宣平侯府的門第太高,她就是不顧惜自己也舍不下葉天凌與葉興修夫婦,羈絆多了,自然也就肆意妄為不起來了。
蘇鸞笑著搖了搖頭:「這樣的隨性我怕是做不到了,看著你們過得愜意舒心,於我也算慰藉。」
「你的慰藉哪是我們能給的?若是讓你舍了世子爺去過神仙般的快活日子,想來你也是捨不得去的。」麗珠笑得一臉狡黠地打趣著蘇鸞,轉眼就見門外匆匆奔來一個模樣稚嫩的小丫鬟,於是收了收笑容道,「得,你那大伯母怕是入了府了。」
蘇鸞也由著她們調侃,只笑道:「你們既有空取樂我,想來也是府中清閒得很,不如留著一道說說話罷。」
江枕月與麗珠對望了一眼,眼中笑意盈盈:「就怕我兩言行無狀、不懂規矩,要掃了葉家大夫人的興致。」
蘇鸞自是瞧得懂兩人的心思,面上端得四平八穩,話里卻是帶笑:「大伯母豁達大度、又是長輩,自然不會計較許多,你們只管放心便是。」
幾人說話間,龐氏就跟在領路丫鬟的後頭一路走到了花廳。
龐氏抬腳邁過門檻,一見花廳里還坐著兩個面生的外人,笑容不由有些發緊:「侄媳這是正與友人吃茶閒談呢?當真是好興致!」
「大伯母說笑了,不過是幾句不入耳的閒聊罷了,算不上是好興致。」蘇鸞起了身,一手撐著仍舊纖細的腰身,好似有些吃力的模樣,「大伯母與大嫂也快些坐罷,省得站久了乏累。」
龐氏瞧著蘇鸞的動作、再聽著她說起「乏累」二字,心裡就有些發虛。
龐氏在葉見雪跟丁爾芙跟前能撒潑耍橫、逞口舌之能,可到了侯府、對著身懷有孕的蘇鸞,卻也不敢真正造次,那日不過是誤打誤撞地遇上了蘇鸞顯孕,葉天凌幾句輕描淡寫就折騰得三房至今仍無寧日,若真是明知蘇鸞有孕、還找上門來將她氣出個好歹,葉天凌盛怒之下就是掀了葉家兩房的屋頂那也不足為奇。
想起那雙冷颼颼的眼睛,龐氏莫名便打了個寒顫,甩著帕子笑道:「侄媳,你也坐……你也坐。」
蘇鸞撐著腰身,道:「那我也就不跟大伯母行那些虛禮了。」
江枕月跟麗珠瞧著蘇鸞先前剛推說腹中孩子月份還小、不顯身形,後腳便借著身孕在龐氏跟前擺足了架子,心裡不禁發笑,只是礙於龐氏就在眼前,這才不好發作。
如此,兩人便也猜到外強中乾的龐氏多半是在蘇鸞手裡討不著好,甚至是從未討到過丁點好處。
葉見雪跟著龐氏一道入座,低低喚了一聲:「問三嫂嫂安。」
蘇鸞頷首,也笑道:「好。」
花廳里的氣氛不甚熱絡,蘇鸞也只是撥弄著手裡的茶盞,模樣嫻靜美好,舉手投足之間姿態卓然。
龐氏早前未曾料到侯府還有其他賓客,事先準備的那些話頭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來說道,不上不下的一口氣悶在胸口裡,生生發疼。
梁氏之前曾有意無意與她說過,蘇鸞可不是個好應付的主,但龐氏始終也沒瞧出蘇鸞厲害在哪,既不像高氏那般妙語連珠、巧舌如簧,也不像梁氏一般心機深沉、不擇手段,反倒是平日裡總是面上帶笑地跟在秦氏身側,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若是非要雞蛋里挑塊骨頭,那便是待人或許客氣,那種似有似無的疏離之高,總能將她的滿心盤算牢牢壓在嘴邊。
龐氏偷偷打量著蘇鸞的神色,見她笑得客氣周到、卻始終少有言語,便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若說眼前這個過分美麗的女子有如何高明厲害的手段,龐氏倒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要是說起她這不好相與的清冷疏遠,卻是與葉天凌頗為相似。
龐氏左顧右盼著與蘇鸞聊了片刻家常,見她始終面色淡然,心下免不了有些浮躁,再想起葉家兩房離了宣平侯府之後,日子過得大不如前,今天為了不落人話柄、借著探望的由頭入府,龐氏也是下足了本,此番忙前忙後的折騰要是不能從蘇鸞這撈些好處,那這些白花花的銀錢與擺禮豈不是生生打了水漂?
思及此,龐氏的心裡又急切了兩分,目光四下游離著道:「今日怎的不見二弟妹?不如我去內院瞧瞧她?」
「大伯母這話便是說笑了,哪次你來侯府、母親是在院裡躲閒的?」蘇鸞頓了頓,「只是大伯母今日來得不巧,母親出門去了歸元寺罷了。」
「原是如此,那便是欠了些緣分了。」龐氏訕訕笑了幾聲,她倒是覺得秦氏去得蹊蹺,燒香拜佛選哪個日子不成?非要挑在她過府探望這日?
可這話龐氏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如今葉興修與葉天凌皆在北山圍獵,蘇鸞又有孕在身,秦氏多去廟裡拜拜也是人之常情,任誰都挑不出丁點錯處,只是這樣的「巧合」著實對不住她費勁心思過侯府一趟,更對不住她刻意安排的一番重禮。
龐氏轉了轉眼珠,笑容市儈又殷勤:「早些時候,辰王妃遞了請柬到葉家,說是秋獮圍獵之後要大肆操辦中秋宴,屆時京城之中的名門淑女、青年才俊皆會集聚於辰王府,想來這辰王府的請柬應是早早就送到了宣平侯府,侄媳也不會錯過這等盛事!」
「我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便是平日在府里多走動些也破覺吃力,這樣的熱鬧我就不湊了罷。」蘇鸞的眸光輕不可察地沉了沉,無論龐氏是想借著蘇鸞的榮光在中秋宴上替葉見雪相看一個如意郎君,還是葉家兩房已經瞞著宣平侯府與四皇子裴瑜有了交集,龐氏這說客都當得著實拙劣,而這也恰恰印證了一點,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葉家兩房仍舊是死性不改的見利忘義之輩,便是丁點甜頭都能誘得他們將宣平侯府拋之腦後,若是能取葉興修與葉天凌而代之,這兩房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這可是京中難得一見的盛事,你作為侯府的掌家人,又怎輕易能缺席?再說這辰王府的第一張請柬就送到了宣平侯府,你若是不去,豈非是駁了辰王爺與辰王妃的面子?」一聽蘇鸞說不去中秋宴,龐氏便有些急了,她正打算借著中秋宴上青年才俊群集、再借著宣平侯府的滿門榮光替葉見雪尋門好親事,龐氏怎捨得少了蘇鸞這個二品誥命當靠山。
蘇鸞笑著,淡淡瞧著龐氏道:「大伯母倒是神通廣大,我都還未說起這件事,大伯母就知道辰王府的第一張請柬是送進了宣平侯府。」
龐氏聞不由言心中一驚,情理之中,她竟是說漏了嘴了。
龐氏的笑容僵了僵,有些生硬地解釋道:「這不是閉著眼都能猜到的事麼?放眼京中之中,達官顯貴雖是多不可數,但能與宣平侯府一較高低的卻是絕無僅有,這辰王府里送出的第一張請柬自然是要往侯府來的。」
「大伯母倒是心思玲瓏、洞若觀火。」蘇鸞笑著捧了龐氏兩句,面前不露任何端倪,話鋒卻是驀然一轉,「我還以為是領路的丫鬟管不住嘴、一見大伯母過府便高興得將府中的一應事宜盡數抖落了出去。」
龐氏一怔,心下不由懊悔自己嘴快,這侯府之中來往僕役多如牛毛,便是隨意栽在哪個多嘴多舌的丫鬟身上也不為過,何需她找個這麼蒼白的由頭來作解釋?
江枕月和麗珠瞧著蘇鸞不動聲色就將龐氏訓得服服帖帖,不由感慨她年紀不大、手段卻是了得,這撲一悶棍給顆甜棗、置個陷阱又鋪個台階的法子倒是使得極好,一松一收、張弛有度,像是放風箏般得心應手,可憐龐氏被她牽著鼻子團團轉。
龐氏先前既辯解說是自己猜想,如今蘇鸞就是遞個台階,她也是不敢下的,只得硬著頭皮笑道:「這侯府如今是你在打理,自然是出不了這等差錯,我也就是胡亂猜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