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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歷歷在目

2024-06-17 09:50:01 作者: 白衣不渡

  那時葉天凌正坐在案前寫著家書,手邊放著一顆早已備下的紅豆,見瞿槡抱著衣服敗北而歸也未曾抬頭,筆走龍蛇地寫得流暢。

  瞿槡等了半響也沒等到葉天凌的隻言片語,不由嘀咕道:「這事要是讓世子夫人知道了,一準是要生您的氣,這好端端的衣服壞了不說,您還險些傷著自己,一番涉險就是為了從熊口裡奪一隻玄狐。」

  葉天凌頭也不抬道:「她的生辰也近了,自是要替她備些東西,如今侯府的庫房都交到了她的手裡,要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倒是前幾年送她的那件白狐大氅甚得她心,如今都還規規整整地放在柜子里。離京前她替我縫了件衣裳,生辰是我送她一件玄狐大氅,也算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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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玄狐又稀罕得緊,連年狩獵都難得尋見一隻,而今這隻玄狐在這個檔口上被葉天凌盯住了,自然是龍潭虎穴也得去闖一闖。

  瞿槡知道,葉天凌待蘇鸞向來是掏心掏肺,敢去熊口奪食,必然也是相好了萬全之策,只是葉天凌是全身而退了,這身衣裳卻也支離破碎了。

  瞿槡仍是犯難不已,卻聽葉天凌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瞿槡眼睛一亮,掀開帘子便出了營帳。

  圍獵時安營紮寨的場地有限,各府的丫鬟都按照手頭的職責被安排住在了一起,瞿槡朝著侯府中的兩個小丫鬟道:「你們去營帳里問問別家的丫鬟,若有人能縫好這袍子,賞銀十兩。」

  兩個丫鬟瞪大眼睛:「十兩?」

  像她們這樣負責漿洗、針線的粗使丫頭一個月的月錢才兩百錢,十兩銀子已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兩個人嘰嘰喳喳便往營帳走去。

  瞿槡抱著衣服等了許久才見一個面色深沉、五官平庸,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丫鬟往這邊走來,手裡正抱著一個針線筐。她似是練過一些拳腳功夫,走路時下盤穩健,步子有力。

  這丫鬟看著是個心眼實在的,性子也爽利,沒有半點虛招,開口就朝瞿槡問道:「是你要補衣裳?」

  瞿槡將袍子遞過去,那丫鬟拿在手裡翻看了兩遍,耿直道:「這衣裳面料雖好,繡工也不賴,但是十兩銀子都能買件新的了,你確定要花這麼大的價錢補衣裳?」

  瞿槡點頭:「這是我家世子夫人縫的衣裳,你只要能補好,銀錢一分不少。」

  那丫鬟也爽快,抬頭看了眼黑黝黝的天色,道:「明日酉時,你來這裡取衣裳,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說完,那丫鬟轉身欲走,瞿槡想了想,還是出言提醒道:「這衣裳補好了,銀錢不少,若是補壞了……」

  那丫鬟知道他話不好聽心卻是好,扭頭朝瞿槡一笑,平庸的臉上也有了靈氣:「價錢開得這樣高,我心裡有數。」

  瞿槡回營後將事情一字不落地說給葉天凌聽了,那時葉天凌正看著兵書,聽完也只是嗯了一聲。

  待得葉天凌手裡的兵書翻完了最後一頁,這才淡淡道:「你的差事是辦好了,卻害了那個小丫鬟。」

  瞿槡面露疑惑,道:「您不是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麼?如今這勇夫出現了、辦好差事還能得到銀子,您怎麼又說我害了人家?」

  葉天凌不欲多說,只淡淡道:「重賞也有不同的方式,明日你便知道自己用錯方法了。」

  瞿槡若有所思地出了營帳,第二天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苦苦熬到了酉時,便一刻也沒耽擱地往昨天與那丫鬟約定的老地方去了。

  人還未近,便瞧見一群人將一個丫鬟往外攆,嘴裡還罵罵咧咧,很是嘈雜。

  不過婢女住的營帳離主子們的營帳很遠,幾乎快挨近臨時搭建的馬廄跟水房,所以吵吵鬧鬧也沒個人出來制止。

  瞿槡想起蘇闕昨日說過的話,心裡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也顧不得男女之別,提步往人堆那邊走去。

  那個被眾人孤立的丫鬟被推得一個趔趄,身子晃了幾下卻沒有摔倒,懷裡緊緊揪著一個布包,絲毫不肯退讓:「針線是我自己花月錢買的,縫衣衫也是用的休息時間,我既沒有拿府里一針一線又沒耽擱做工,你們憑什麼趕我出府?」

  瞿槡一聽便知,正是那個接了活計的丫鬟。

  趕人的那幾個奴婢比她穿得體面一些,頭上還別著銀簪,聞言一聲嗤笑:「針線是你自己買的我管不著,可我讓你洗的衣裳你洗完了嗎?活都沒幹完哪來的時間休息?這不是誤工是什麼?」

  那丫鬟平凡的臉上閃過一絲瞭然,嘴裡也潑辣地諷刺道:「你們在帳子裡躲懶,把自己要乾的活全推給我,我憑什麼要給你們做?你們的工錢有分我一半嗎?你們不就是見不得我縫好了袍子,又不肯跟你們分銀子麼?」

  為首的那個丫鬟被她駁得面紅耳赤:「不管你怎麼伶牙俐齒也只是個沒簽賣身契的粗使丫鬟,我今日遣了你也不過是回府跟管事嬤嬤知會一聲的事。」

  旁邊另一個丫鬟也面帶妒色地附和道:「況且你賺了這筆銀子,哪裡還要幹這種苦差事!我們也是為你好。」

  那十多個丫鬟里,有些跟她同睡一間房、有些是別人府里的丫鬟,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她心裡明白,錢府是肯定不會留她了,即便她死皮賴臉的跟回去,她一張嘴也說不過這些人,到時候一樣也要被趕出來。更何況府里的管事嬤嬤也不是個好說話的,好不容易拿到的銀子沒準還要吐出來,大哥的婚事好不容易才談成,這次可不能再吹了……

  她打定了主意,也就不願再與這些人過多糾纏,抱著布包轉身欲走。

  一個臉上生了一顆肉痣的丫鬟卻伸手擋住她的去路:「誒?我們是讓你走,可沒說這件衣服能走!你口口聲聲說沒拿府里的一針一線,我怎麼覺得這線看著不一般,倒是像府里剛進的那批上等絲線。」

  衣服在布包里,哪能瞧得見半個線頭,她們這是要明搶了衣服去換賞錢!

  那個丫頭冷笑一聲,知道多說無益,只是推開那條橫在身前的胳膊。她是練過些拳腳,力氣也比其他女子大了不少,可這並不能讓她在十個人手裡討到好處。過不了多久,她已經被人推到了地上,髮髻都有些鬆散,可手裡仍舊死死地抱著那個包裹。

  她的身子不斷掙扎著,嘴裡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低吼,兇狠而尖銳的眼神里摻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瞿槡被那樣的眼神攝住了,這種眼神他時常見到,尤其是陪著葉天凌在沙場上摸爬滾打的那幾年,每次陷入絕境時,這樣的情緒就會爬滿將士們的眼睛。

  一個女子到底要經歷過多少磨難,才會因為十兩銀子而被逼成現在這幅模樣?

  瞿槡還未想清楚,嘴巴卻先替腦子做了決定,他走近幾步道:「姑娘,這件衣裳我家主人已經等久了。」

  聲音不大,卻讓那些丫鬟停了手。

  那女子飛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顧不上狼狽,抱緊了包袱朝瞿槡感激道:「縫好了!縫好了!」

  瞿槡看了她一眼:「跟我來吧。」

  那丫鬟知道他是在幫她,一步不落地跟在了瞿槡身後。

  那群丫鬟雖然心有不甘,但錢有生不過六品京府通判,在葉天凌跟前連話都說不上,她們這群下人自然也不敢造次。

  待走出去一截路了,那丫鬟才鬆了口氣:「謝謝你!」

  瞿槡平日話挺多,卻也不喜歡拐彎,所以他直接道:「不用謝,我也沒想好要怎麼跟主子交差。」

  這件事情出乎他的預料,卻在葉天凌的意料之中,主子讓他拿件衣服出去補好了回來,他卻帶了個活人回來。

  那丫鬟看出他在為難,步子也慢了下來,語氣真誠道:「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能害你丟了差事,你只管將衣服帶回去,我就在帳子外頭等著,你家主子願意給多少都行,這錢……咱兩一人一半。」

  瞿槡有些詫異,她先前那股拼命的狠勁還歷歷在目,這會卻要把這辛苦錢分他一半,不由問道:「你很缺錢麼?」

  那姑娘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嗯,我爹娘身體不好,所以家裡一直緊巴巴的。我大哥幹活時受了傷,左腿留了病根,都快三十了還沒娶上媳婦,好不容易說了門親事,人家嫌我哥腿腳不利索,要我們多出一倍的聘禮。我爹娘愧疚了一生,也盼望了一生,就指望著能有個人陪著我哥過完後半生。」

  瞿槡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營帳,接過那丫鬟遞來的包裹道:「你在這等我!」

  說完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那片晃動的帘子里。

  瞿槡把包袱揭開,將縫好的衣服放在桌上:「主子,衣服已經補好。」

  末尾兩個字有些遲疑。

  葉天凌挑眉看著他,似笑非笑:「我的錢袋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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