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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冰凍三尺

2024-06-17 09:49:13 作者: 白衣不渡

  秦氏掩嘴一笑,眉眼和煦動人,隨後才扭頭問蘇鸞道:「蘇五小姐的婚期可是定下來了?」

  蘇鸞接過葉天凌剝開的荔枝放進嘴裡,又用錦帕裹好了果核,拭了拭嘴角道:「日子就定在七月十八。」

  「日子定了就好。」秦氏見她喜食荔枝,又將托盤往她跟前推了一些,「這旁的事咱們也幫不上忙,你便多去庫房挑些東西替她添添嫁妝,聘禮重了是會壞了規矩,多些嫁妝總不至於招惹口舌,她在娘家的日子也會松乏一些,畢竟謝家長子已有妻室,她手裡寬裕一些、處境也就自在一些。」

  如今的蘇家早已大不如前,雖然蘇豫看似是傍上了裴瑜這棵大樹、蘇家的生意又多有許家的照拂,但蘇鸞卻比誰都清楚,眼下的蘇家只是一個被掏空的軀殼,外表好似與從前一般光鮮亮麗,可內里早已不堪一擊,尤其是早些時候,蘇鸞的嫁妝已經傷了蘇家的根本、蘇家的子女又陸續到了宜嫁宜娶的年紀,便是蘇豫再偏疼五房,又能給蘇綰添多少嫁妝?終究只是一個嫁入謝家為妾的庶女罷了。

  可是蘇綰到底是蘇家人、是蘇鸞的娘家人,與宣平侯府也就只是姻親關係,宣平侯府若是備下厚禮,那是對蘇鸞的寵愛、也是對蘇綰的抬舉,便是賀禮薄些,亦情理之中、本分之內,任誰也指責不了丁點不是,但無論禮輕禮薄、關係親疏,蘇綰成婚這事,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該由侯府的帳房替蘇綰來添嫁妝。

  拿著夫家錢財來為娘家姊妹加箱底的稀罕事,蘇鸞倒真沒見過,聞言不由失笑道:「母親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這替自家姊妹添嫁妝的事,終歸是不該走中公的。我出閣時,蘇家置辦了不少嫁妝,再加上外祖父與外祖母的那份,手頭已是飽有盈餘,替阿綰充充箱底也不花力氣。」

  「你倒是老老實實,連自己的箱底都說明白了。」葉天凌笑得幾分無奈,「你怕是會錯母親的意思了,她要給你的哪裡是區區一點嫁妝?怕是這宣平侯府都要交到你手裡了。」

  蘇鸞嫁進侯府不過半年,雖然她生性聰慧、一點就通,秦氏也陸陸續續將一些府中事宜交託到她手裡,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蘇鸞都沒有過掌家的經驗,更何況宣平侯府家大業大,田產鋪子多如牛毛,蘇鸞對這些營生更是一竅不通,要擔負起侯府的中饋談何容易?

  秦氏見蘇鸞未曾答話,不由彎了唇角盈盈笑道:「起初我接管宣平侯府時,也是如你這般茫然無措,見著那些房產地契、帳本字據亦是頭大如斗,想著侯府上下百來口人的衣食住行都拿捏在自己手裡,一應大小事宜就都得仔細斟酌。可那時侯府三房剛剛分了家,府中也無人可以幫襯,就是再力不從心也只能放手一搏,不知不覺也就這麼走過來了。這麼些年下來,我這個侯府主母當得並不稱職,說起來也就是無功無過罷了,可是你與我不一樣,你是個頂聰明的,侯府交到你手裡我放心得很,日後若是有什麼不懂,你只管來問我便是,生意鋪面上的事就去問問雲景,咱們都是自家人,沒有那許多規矩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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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家三房已經徹底分了家、葉天凌又是葉興修膝下的獨子,執掌侯府中饋的擔子總歸是要落在蘇鸞肩上,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秦氏生性溫軟、端莊大方,面對著虎視眈眈的葉家兩房時,確是顯得有些過於綿軟,而葉家兩房的狼子野心蘇鸞卻看得清清楚楚,上一世的青山關之變也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太子裴燁已經墜落高位,其餘幾位皇嗣爭儲之勢愈演愈烈,依舊保持中立的宣平侯府自然是各方勢力爭奪的重中之重,蘇鸞也只有握住了宣平侯府這艘大船的船舵、才能與葉天凌一道護著侯府平穩前行。

  蘇鸞心中百轉千回,一雙灼灼如桃花般的眼眸幾經沉浮,最終還是朝著秦氏定定點了點頭:「阿鸞願盡力一試,但求不負所托。」

  秦氏很是欣慰地拍著蘇鸞的手背,道:「好孩子,都是自家人,談不上什麼辜負不辜負。」

  幾日之後,秦氏將一乾田莊的管事與打理鋪子的掌柜盡數招到了宣平侯府,府中上下百餘口人也到了個整整齊齊,秦氏與眾目睽睽之中將庫房的鑰匙與掌家的對牌悉數交到了蘇鸞手裡,其中用意不言而喻,這外表看似風平浪靜、但內里卻暗流涌動的宣平侯府,如今怕是要變天了。

  一本本手掌般厚實的帳冊、一摞摞田莊鋪面的地契,再加上府中庫房的一應清單,嚴嚴實實地堆滿了一張書桌,陣仗大得驚人。

  蘇鸞本不精通此道,好在葉天凌今日正好休沐,許志澤也還在京中打理生意,便特意叫了幾個精明能幹的管事供蘇鸞驅策使喚,如此一來倒也能在架勢上鎮住一應下人。

  這生意上的事並沒有可以投機取巧、一蹴而就的門道,便是有葉天凌與許家人的幫扶,蘇鸞也只能從頭學起,是急不來的事兒。

  蘇鸞雖然沒有做生意的天賦,但識人斷事還是信手拈來,比起後宮之中的勾心鬥角、防不勝防,侯府的後院算得上是平靜祥和了,除開分府時,葉家兩房留在宣平侯府中的一些心腹之外,餘下的多數家僕都算家世清白。蘇鸞雖然入府不久、年紀不大,但葉天凌護妻的名號已經響徹了東璃,倒也沒哪個吃了雄心豹子的膽的刺頭敢倚著資歷深厚、故而刁難蘇鸞這個新上任的侯府掌家。

  蘇鸞特意造了冊子將侯府的下人盡數記錄在冊,將簽了賣身契與自由身的家僕區分開來,又羅列了好些問題、讓手下幾個丫鬟拿著紙筆,一個個仔細盤問,但凡是不願作答者、猶豫不決者,又或是回答得過於利落乾脆之人,都一併安排在外院當差,剩餘眾人再按資排輩地分了差事。

  秦氏掌家時性情過許柔順親和,以致府中積下了不少沉疴,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蘇鸞也不至於頭一天上任便將侯府整頓一新,有些人、有些事也只能是記在心裡,待得來日方長再一一根治。

  侯府的帳冊也是讓許志澤手下的管事看了好幾日才瞧出了端倪,一眾管事掌柜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只是侯府家業龐大,名下的田莊鋪子多如牛毛,一時之間想要將人悉數換下,那也是個費時費力的大工程,是以蘇鸞姑且也只能是一邊尋找著合適人選、一邊替換掉侯府養的那些蛀蟲,過失不大的便是再三敲打,這樣的法子倒也奏效,那些平日裡吃得油光滿面的管事掌柜們倒也消停老實了不少,遞上來的帳面也好看了些。

  宣平侯府里忙得熱火朝天,侯府之外的葉家兩房在得了消息之後同樣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心急如焚的龐氏便是夜裡也睡不安生,在床上憂思反側了許久也難以入睡,天色剛亮時又睜開了眼睛,原本圓潤的臉頰上也多了兩分頹色。葉興武被她攪得一夜未有好眠,穿戴官服時臉色頗有些不悅。

  龐氏記掛著侯府中的變動,眉頭擰得又緊又深:「你這般覷著我做什麼?宣平侯府都翻了天了也沒見你多上點心!你當真是想在這一畝三寸地的院子裡耗費一生不成?」

  葉興武被這話堵得臉色發紅:「我著急上火能頂什麼用?這掌家大權都落入那丫頭片子手裡了,我還能硬搶回來不成?」

  龐氏頗有些蠻橫道:「硬搶怎麼了?你可是老侯爺膝下的嫡長子!是老侯爺欽定的當家人!咱們兩房原本在宣平侯府住得好好的,若非是二房橫插一腳、手段陰損,咱們哪裡會被趕出侯府?說到底是誰生奪硬搶?」

  葉興武聞言臉色微變:「大清早的說什麼胡話!老二襲承侯府是聖上的旨意,哪裡由得你在此多言?別說是要你遷出宣平侯府、便是要了你的性命那也是輕而易舉!」

  葉興武是伍姨娘生下的庶長子,後因老侯爺的正室祁氏亡故、老侯爺力排眾議將伍氏扶正,便跟著水漲船高、搖身一變成了宣平侯府的嫡長子,本以為侯府與爵位都已是堅如磐石的囊中之物,卻不料老侯爺戰死沙場之後,葉興修倒大勝而歸,於是昭惠帝的一道聖旨徹底粉碎了葉興武與伍姨娘的畢生指望,葉家三房也徹底分了家。這是葉興武不願提及的痛楚,也是不可磨滅的恥辱,如今再從龐氏口中說出,尤其顯得刺耳,言語之中難免帶了幾分怒意。

  可龐氏在這府中頤指氣使慣了,哪裡聽得了這樣的重話,聞言便氣紅了眼睛:「我處處為了葉家著想、日日四處奔忙,如此盡心盡力就換來你這般不屑一顧?若真是這樣,這條命便是交代了也無妨,省得留在這世上礙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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