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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綽綽有餘

2024-06-17 09:49:02 作者: 白衣不渡

  見梁氏捻著杯蓋撥弄茶水的動作輕輕一頓,不由心中一個咯噔,知道自己這是弄巧成拙了,葉天凌拋出的這個話頭,她本不該接才是。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葉樂瑤卻已聽到了一道淡漠的聲音。

  

  「如此那便最好不過。」葉天凌應著,近乎冷淡的眼眸輕輕掃過葉樂瑤自作聰明的虛情假意,「我在殿前立下『絕不納妾、永不續弦』的誓言,整個東璃人盡皆知,料來此生也只有阿鸞能夠陪在身側了,自然得是九重天上攬星月、江河水中覓波瀾般寵著慣著,便是規矩差些我也疼著縱著,哪怕世人皆笑我寵妻無度,這荒唐名頭我也擔待得起,不勞旁人多費心思、浪費唇舌,這就是宣平侯府的規矩。」

  廳中一片靜謐,葉家兩房人人神色各異,這樣一番言論若是落在別人身上,自然顯得荒唐又護短,可是葉天凌卻不一樣,他是當著世人立下終身只此一人的第一人,蘇鸞是他唯一的索求與摯愛,便是傾盡所有也算不得過分,更何況這是昭惠帝與葉興修夫婦都頷首同意的婚事,旁人又有什麼資格譴責葉天凌將萬千寵愛盡數給予蘇鸞一身?

  葉樂瑤愣了半響才吶吶道:「三哥待三嫂果真是絕無僅有的好。」

  秦氏雖然性情溫和柔軟、端莊婉約,也明白葉天凌今日這番話到底是有失體統,但她也知道葉天凌的用意無外乎是替蘇鸞掙個依靠,以免她日後掌管侯府時處處受人制肘,她這個侯府主母當得並不松乏、亦算不得稱職,自是不想蘇鸞日後過得艱難,聞言便也笑道:「誰說不是呢!雲景院裡的庫房,原本是一年半載也難得開一次門,現如今倒是日日不關門似的敞著,就怕鸞兒瞧不上庫里的物件。」

  葉天凌生得一副聰明絕頂的好頭腦、京中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這也是葉家眾人心知肚明的事,他的私庫里的奇珍異寶琳琅滿目,件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絕世珍品,這樣一個庫房由著蘇鸞進進出出,難怪次次見著蘇鸞都是通身華貴。

  這廳中所坐、除葉天凌之外儘是女眷,可這世上又有幾個家族會像許家一般恪守從一而終的規矩?世上又有哪個女子生來就願意與其他女子分享夫婿?不過是高門大戶之中難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忠貞不渝罷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生都不由自己,從小便耳濡目染地看著自己的生父三妻四妾,待字閨中時亦是日日守著三從四德的教導,就連出閣前還得聆聽著需得寬容大度、不得善妒爭寵的訓斥,又怎敢肖想著一整片天的陰晴雨雪都只為一個人?這樣的深情到底難覓。

  葉家人本以為葉興修只有秦氏一人已是難能可貴的深情不渝,卻不想平日裡淡漠冷清如百丈玄冰般的葉天凌也是這般情根深種,甚至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勢頭。

  要知道葉天凌的性情變幻多端,可不像葉興修那麼好揣摩,蘇鸞也不像秦氏那般柔軟可親、平易近人,葉家兩房若想合府,如今怕是連葉興修夫婦點頭也無甚大用了。

  梁氏如此想著,抬眼看了合坐一處、宛如璧人一對的葉天凌夫婦,目光又輕輕轉過笑得訕訕的龐氏和神色鬱郁的丁爾芙,一抹不露痕跡的算計飛快地划過了那雙平凡的眼睛,最終悄無聲息隱到了層層暮靄之中。

  葉天凌見著滿室靜默無言,這才拍了拍蘇鸞的手背,說是餘下了一些公務還未料理,便帶著瞿槡回了書房,葉家兩房碰了顆釘子,自然也沒心思在侯府久坐,未過多久也找了個由頭提了辭行。

  也是這天夜裡,劉老夫人拉著蘇鸞進了裡屋說起了體己話。

  劉老夫人早年前因為心結常年纏綿病榻,即便如今有了瞿槡的調理得以改善不少,但往年的磋磨還是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不少痕跡:「原先我總是擔心,怕宣平侯府的門第太高、怕你日子過得如履薄冰般戰戰兢兢,今日見著雲景這般維護於你、侯夫人又處處體貼著你,我這顆懸著的心才算是徹底放下來了。」

  許家人出身商戶,祖輩下來也未曾有許姓之人入仕,加之又有終身一人這個不成文的規矩,本也是對世家大族敬而遠之,唯一與官家沾上了關係的許如梅卻落得這般悽慘下場,更何況蘇鸞還是嫁進這樣的百年世家。

  蘇鸞笑道:「外祖母儘管放寬心,我在侯府一切安好。」

  「外祖母看著你過得舒坦就放心了,雲景是有心之人,這次壞了規矩將咱們兩個老的接進侯府也是為了讓咱們知道你日子過得舒坦順遂、回了江州之後不至於太過憂心,他這份用心良苦外祖母看得明白。」劉老夫人半是感慨半是感嘆地拉著蘇鸞的雙手,道,「你外祖父說得不錯,你是個有福氣的,看人的本事與天定的命數都比你母親好出太多,既是如此,外祖母也能安安心心回去江州了,出來這麼些時候,也該回去了。」

  蘇鸞看著劉老夫人被早年的病痛折磨得略顯老態的眉眼,她生了細紋的眼中儘是濕潤的掛念與不舍,又夾著些慰藉與釋然,那樣複雜的心緒是經過經年的沉澱和歲月的打磨才顯得格外珍貴與厚重。

  蘇鸞反握住劉老夫人的手:「外祖母,您為了母親過早離世一事已經傷心介懷了十餘年,若是母親泉下有知,也定然不願見您這般耿耿於懷。如今您膝下的子孫都到了宜嫁宜娶的年紀,四代同堂的福氣還在後頭,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你說的這些外祖母都知道。」劉老夫人含淚點著頭,「闕哥兒和山哥兒還未成家,你與若姐兒也都已為人婦,外祖母得留著日子抱上曾孫、外曾孫,自是要好好養著身子。」

  「您能這般想,阿鸞也就能放心了。」蘇鸞掏出絹子替劉老夫人拭了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待得京中時局安穩些,我與雲景自會往江州多走動些,您切莫過於掛懷、又染憂思。」

  外祖孫二人又說了會子閒話,劉老夫人也有些乏了,蘇鸞服侍著她歇下之後才出了裡間。

  院外葉天凌正提著燈籠候著,身邊也沒帶個隨從,見蘇鸞掩好了房門便提步迎了上去,兩人攜手沿著迴廊慢慢走著。

  葉天凌道:「外祖母留你許久,可是同你道過別了?」

  蘇鸞輕輕頷首:「外祖母零零碎碎與我說了好些體己話,想來還是放不下母親早逝這樁心事。」

  「外祖母憂思甚重,這是多年以來落下的病根,也非三言兩語、一朝一夕就能根治,待得表哥成了家、表姐有所出,對那些舊事的念想總會淡去一些,你也無需太過擔心。」葉天凌緊了緊與蘇鸞相扣的手指,「等得京中局勢穩固一些,我得了空閒就多陪你往江州走走便是。」

  蘇鸞抬起下巴,望著葉天凌的眼眸莞爾笑道:「方才我正是這般安慰外祖母的,說是得空便往江州走走。」

  葉天凌高大地身形被清幽的月光投射成一抹影子,與蘇鸞身後那道纖細的人影淺淺交疊,遠遠望去竟像是相偎相依一般:「你既應了外祖母,我自是不能讓你食言。」

  蘇鸞笑著回了聲好。

  兩日之後,許家人向葉興修夫婦提了辭行,由於蘇家的生意已經處處埋好了暗樁,雖然面上看來已是起死回生,但內里已然是病入膏肓,能支撐蘇家一段時間也只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罷了,大勢已去之後便只剩轟然倒塌,是故寧青夫婦也隨著二老一道回去江州,只余許志澤一人在京城料理蘇家鋪子的剩餘瑣事。

  下了早朝就匆匆趕來的葉天凌和蘇闕,與蘇鸞同乘著馬車一路送到城外,看著許家的馬車逐漸淡出視線才轉身進了城。

  許家人離京之後,京城的天氣也愈發暖和起來,褪盡了春寒的日子愈發舒適愜意,只是這樣的舒坦並未維持太久,趕在初夏之前來臨的不是蘇綰的笄禮,而是太子裴燁德行有失、以至痛失太子之位的消息。

  寫滿了裴燁罪行的摺子從四面八方不斷湧進京城,樁樁件件直達天聽,攪得京城地動山搖,裴燁苦心經營的進退有度、彬彬有禮的儲君形象也驟然崩塌,滿盤皆輸的廢太子卻被烙上了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印記,就連已經翻篇的東山道一事也重新活躍於世人口中,至於東山道之事到底真相如何,如今已經不再重要,牆倒眾人推的廢太子也不在乎多一樁或是少一件,太子的稱謂之前多了一個「廢」字,那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有了太子被廢一事在前,朝堂之上難免動盪不安,各方勢力亦是蠢蠢欲動,在這樣的局勢之下,蘇綰的笄禮自是無法風光大辦,只是有蘇鸞這個世子夫人、二品誥命的身份擺在那裡,蘇綰的笄禮總不會差到哪去,襯她庶女的身份更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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