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千恩萬謝
2024-06-17 09:47:54
作者: 白衣不渡
「這臨封知府原是收了馬家不少好處,平日裡都是蛇鼠一窩,不知這次是得了什麼魔怔,轉頭就對馬家人刀劍相向。聽說馬家人落難時都不敢相信挑起事端之人是臨封知府,叫叫嚷嚷著要討個說法,可臨封那位知府大人卻像是發了狠一般非要置馬家於萬劫不復之地,將馬家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挖了個乾乾淨淨不說,就連馬家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也被他翻了個底朝天。於是那兩個糊塗蛋被罷了官,馬家也挨了罰、抄了家,馬家人在江州也算是待到頭了。」許若說著,神神秘秘看了蘇鸞一眼,壓低了嗓子道,「祖父和父親都說,這事十有八九是出自雲景之手,臨封知府只怕也是落了把柄在雲景手裡,這才不得不棄車保帥舍下了馬家。」
馬家人和其他人不明白馬家的災禍從何而來,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葉天凌的身份與手段,但明白其中內情的許家人能將這件事與葉天凌並聯起來,蘇鸞自然也能參透個中緣由,馬家人若只是在江州橫行霸道便罷,可欺行霸市的馬浩宇偏偏不知死活地起了色心、馬家人又處處落人話柄,今日這個下場也算是意料之中。
既然馬家以這樣沒落的方式退出了三方割據的江州商會,那麼寧青與許若的婚事就顯得水到渠成多了,即便以後有霍靈惜在寧家興風作浪,許若有了許家的支撐,總不至於在婆家過得艱難,想來許家人也是為許若盤算好了才會應下這樁婚事。
「雲景行事周全,萬萬不會留下痕跡,你與祖父他們只作不知便是。」蘇鸞便也放下心來,這才問說,「你與寧青的日子可是說定了?」
許若難得嬌羞地點了點頭:「定好了,就在明年九月,你的及笄之年是在明年八月,祖父與祖母年紀大了也不好走動,特意將婚事定在了九月,屆時你借著這個由頭也能往江州走一趟,他們在替你補個笄禮,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旁人或許不知,但蘇鸞心裡卻很明白,她及笄之年正是多事之際,先是深秋時太子裴燁被裴瑜構陷,因東山道私自採礦一事惹惱天子,隨後便被牽扯出種種罪行,以致飽受彈劾痛失儲君之位。後是隆冬時朝中局勢動盪,皇子奪嫡之勢愈演愈烈,而手握重兵的宣平侯府卻遲遲不肯站隊,以致樹大招風、遭人覬覦,最終釀製了葉興修戰死青山關的慘劇。
在這個事關宣平侯府是存是亡的緊要關頭,葉天凌卻因她領兵西征,蘇鸞自然要替他固守宣平侯府,許若的喜事與許家人的一番好意怕是要被辜負了。
可蘇鸞卻不能說破,她重生之事並無第三人知曉。
姐妹二人聊了半響,挽琴敲門而入,說是許若停留的時間不能再長了,否則必然會引起蘇家人的疑心。
許若積了滿腹的心裡話要說與蘇鸞聽,自是不願離開梅合院,但是許若到底是要成親的人了,也不能像之前那般意氣用事,再說如今她就在京城、就住在蘇府,雖然住得遠了一些,但想見也不是難事,便不大痛快地跟著挽琴出了裡間。
等到蘇鸞生辰那日,蘇府也算是有了幾分喜氣,只是蘇豫新喪未久、李氏又壽終未寢,雖是受罪株連,但也不宜大肆鋪張,更何況蘇家的家底連日以來虧空不斷、蘇鸞兄妹的生辰也不是整生,再加上蘇阮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存在,就越發不好操辦,是故也只是一家人同坐一桌吃了頓飯。儘管這個生辰過得簡陋,但蘇鸞兄妹好歹是蘇府唯一的嫡出,如今又有許家人在場作陪,其餘各房也都向兩人呈了賀禮,桌上也備了常見的壽麵。
相比之下,蘇阮的待遇就顯得低了一頭,就連像樣的禮物也沒收到一件,大多是些敷衍了事的平常玩意。
蘇阮垂頭不語,只是雙手在桌下捏得死緊,緊得幾乎鑽進皮肉。
如若李書憶還在,這些人斷斷不敢這般糟踐她。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吃過飯後,蘇闕便帶著蘇鸞出府逛市集,許若作為府中客人,自然是與兩人一道出府,蘇綰本想跟著幾人一起同行,無奈近些日子的天氣每況愈下,蘇綰的風寒也久不見好,就連說話時也是瓮聲瓮氣,一遇冷風就要咳嗽幾聲,只得被沈凝之強留府中。
出了蘇府之後,一直小心翼翼偽裝著自己的許若總算是放鬆了一些,臉上的笑容也歡快了不少。
這次雖然許若第一次來京城,但江州水路、陸路甚是便利,且貿易往來發達,是故許若除了聊聊感嘆京城繁花似錦之外,也沒有什麼冒失的舉動,只是經過小攤小鋪時容易犯饞,五花八門的零嘴小吃買得不亦樂乎。
幾人正說著閒話欲過轉角,迎面而來的身影卻讓蘇鸞收起了笑意,連腳下的步子也放慢了許多。
蘇闕察覺她神色有異,不著痕跡往前多走了半步,正好擋住蘇鸞的半個身子,再抬頭時正好跟帶著幾個隨侍的裴燁、裴瑜碰了個正著。
蘇鸞的情緒蘇闕了解,卻想不明白她與裴燁、裴瑜不過是在上元節的燈會上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可蘇鸞對這兩個天家貴胄有著莫名的疏遠與冷漠,儘管蘇鸞的心緒來去匆匆、收拾得幾乎不留痕跡,但蘇闕這個一母同胞的哥哥還是能敏銳察覺。
若是在蘇闕入仕之前遇到這兩位天家之子,蘇鸞兄妹大可裝作不知,可如今蘇闕已經在翰林院任職,便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一個照面了。
蘇闕拱手行了禮,蘇鸞也跟在後頭見禮,倒是一無所知的許若被這番派頭唬得怔愣了片刻,被身後的丫頭輕推了一下才學著蘇鸞的模樣行禮。
裴燁不欲在人多眼雜的市集中暴露身份,抬手免了幾人的行禮,笑得頗為溫和道:「若我沒有記錯,今日是蘇大公子與蘇二小姐的生辰吧?」
蘇闕亦道:「承蒙殿下抬愛,還記得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
裴燁是東璃太子、一國儲君,雖不及昭惠帝般日理萬機,但人事紛雜也騰不出多少閒暇,能入他的眼、過他的心的人,自然是他認為可用的人。蘇闕的出身算不得高、家世也算不得好,可是年紀輕輕就憑著自己的學識入了翰林院,若是多加打磨歷練,將來也是造化無限,況且像蘇闕這般沒有家世可以倚仗、又是被自己一手扶持提拔的幕僚,才更懂得投桃報李、鞍前馬後。
就在兩人言語之間,一直沒有動作的裴瑜也將視線投注在了蘇鸞過於美好的面頰之上,可這樣的注視還未及片刻,裴瑜就輕輕挑了挑眉峰。
不知為何,眼前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少女似乎對他並不友好,這樣的感覺與少女的神色語氣無關,更像是一種沒有憑據卻又無法忽視的直覺。
蘇鸞感受到那道目光,依舊是目不斜視地望著蘇闕與裴燁交談的側臉,神態平靜而又自然。
裴燁跟蘇闕客套了幾句之後,就抬頭望了望天色:「今日我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補份賀禮送到蘇府。」
「太子殿下言重。」蘇闕行了一個虛禮,如春風拂面般面色溫和、用詞妥帖,「殿下既然有事,那微臣便告退了。」
裴燁頷首後,蘇闕帶著幾位女眷正要離開,卻聽身後有道嗓音道:「大哥有事要辦,我倒是無事可做,不如由我陪著蘇大人四處走走,權當是大哥的一番心意,也算能湊個趣。」
裴瑜這番話看似說得客氣,可是聽在蘇鸞耳里卻是沒有半分拒絕的餘地。裴瑜是皇子,蘇闕與她皆是臣民,能得這般人物賞光自然只能千恩萬謝地受著,哪有推脫拒絕之理?
況且裴瑜也已經說了,他與蘇家人同行,代表的是太子裴燁的恩寵。
裴燁此人看似仁慈寬容,但內里卻是處處揣度、無法容人,幾個手足之中,除了天生孱弱的裴越能穿過他的心牆之外,也就有自幼伏低做小與他連成一氣的裴瑜跟他還算親近,否則裴燁也不會措手不及就成了裴瑜的替罪羊,從而失去儲君之位。
就行裴瑜此人看似灑脫不羈、不計得失,又處處以太子馬首是瞻,實際卻步步為贏、不擇手段,不然又怎能精準無誤地以東山道之事當作契機,一舉將裴燁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皇家的兄友弟恭,談何容易?
事實也如蘇鸞所料一般,裴燁只是猶豫了片刻,隨即便同意了裴瑜的提議,在這些不涉及根本與原則的事上,裴燁還是信得過裴瑜的。
於是出行的隊伍中又堂而皇之地多了一人,不受待見的裴瑜仿佛渾然不知自己多餘一般,神色自若地與蘇闕一左一右地並行於蘇鸞的身邊,將原本走在蘇鸞旁邊的許若生生擠到了一旁,可許若到底不是無知婦孺,既已知曉裴瑜身份尊貴,也不會因為這等小事放任情緒,只得退了一步走到了蘇闕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