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郎才女貌
2024-06-17 09:47:16
作者: 白衣不渡
馬車中,四人靜默相對,姐妹三人之間的薄紗早已被狠狠扯下,露出了鮮血淋漓又不堪入目的內里,早已是無話可談,蘇阮也不像往常般說著逗趣話來活絡氣氛,反倒是李聽柳這顆正欲入局的棋子時不時挑起話頭想要打破這種僵持不下的寂靜無言,只是每每開口都落得尷尬收場,幾番嘗試都沒得到回應之後,也就只得悻悻作罷了。
蘇綰看透了蘇阮的偽善和李聽柳的貪婪,冷著一張小臉轉向了車簾之外的街道,身下的馬車也因擁擠的人潮而行得又徐又緩,隔三差五還要停下步子避讓行人,是故這看似不遠的一段距離卻耽擱了許久時間。
馬車又駛了片刻,終於悠悠停下。
蘇闕翻身下了馬:「今日人多熱鬧,馬車過往多有不便,咱們將馬車停在這兒,走去東市也不打緊。」
蘇綰這一路走得憋屈,逮著個機會能與蘇阮她們拉開距離,自然是求之不得,聞言便第一個下了馬車,嘴裡還附和道:「大哥說得極是,這街市之中人潮湧動,要是馬車不小心蹭到人可就不好了,咱們也正好走動走動、松乏松乏。」
說完便掀開車簾去扶蘇鸞下車,親親熱熱地挽住了蘇鸞的手腕,就連半點餘光也不願分給蘇阮和李聽柳。
一行人沿街走了片刻,走在後頭的李聽柳忽然指著一抹背影驚疑不定道:「那人好像是葉家世子?」
梅合院幾個丫鬟俱是心中歡喜,那道身長玉立的身影不是纏了自家小姐要一道上元節的葉世子還能是誰?
蘇闕暗笑,向來萬物不拘於心的葉天凌倒是對蘇鸞一往情深,也不知他在這天寒地凍中等了多久,於是出聲喚了一聲道:「雲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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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凌聞聲回首,俊朗不凡的臉上划過了一抹恰如其分的驚詫,儼然是不經意地偶然相遇一般,他朝著蘇鸞兄妹微微頷首道:「子玄,蘇二小姐。」
末了才道一聲:「李家姑娘。」
李聽柳見他獨獨提及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喜:「葉世子也是來賞花燈麼?」
蘇阮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李聽柳那副藏不住的小女兒模樣,恨不得伸手搖醒她春色漣漣的黃粱美夢,有蘇鸞這樣的國色天香擋在跟前,誰又看得到其他顏色?從葉天凌轉身開始,李聽柳便是連一個多餘眼神都未得到,卻還是沖不淡她半分熱情與幻想。
可李聽柳與蘇阮不同,她自幼就是不被看重的庶出女兒,家中也算不得富庶無憂,與三進三出的蘇府不可同日而語,更是與雕樑畫棟的宣平侯府有雲泥之別,她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也只能用男婚女嫁的方式來扭轉自己的後半生,自然是越富貴越舒坦。
李聽柳小門小戶的家世註定了她在蘇闕正室的位置上坐不安穩,偏偏蘇闕還對她冷若冰霜,若真是成了蘇闕的枕邊人,她既無與其如此娘家可以倚仗,又無丈夫的寵愛加持,還要夾在蘇闕與李氏之間左右為難,與其如此還不如趁著事無定論之前替自己再搏一搏,若是成了,她寧願進宣平侯府為妾,一生一世榮華富貴,若是不成,只要她不徹底得罪蘇家人,蘇闕就是她的後路。
算計間,恰聽葉天凌道:「正是。」
李聽柳笑得面色含春:「我瞧世子孤身一人有些無趣,上元佳節圖的就是熱鬧,世子若不嫌棄,不如與我們一道走走看看?也算是湊個趣了。」
蘇阮沒有說話,藏在李聽柳身後的手卻輕輕推了她一下,眼眸中也帶上了幾分不悅的警告之色。
倒不是蘇阮生了天大的膽子要拒絕葉天凌的加入,只是李聽柳在蘇府身份尷尬,不過是個暫居府上的遠親,自己的腳跟都站立不穩,哪有資格邀約他人?這不是僭越又是什麼?
李聽柳被這一推驚出了一身冷汗,為自己喜形於色時的不知輕重,也為蘇家人臉上或多或少的不滿之色。
於是笑著垂下了頭,再無言語。
隨後一道黃鸝出谷般清脆悅耳的嗓音亦是笑道:「不知世子可願同行?」
蘇闕卻是拍了拍葉天凌的肩頭,笑道:「還有什麼願不願?趕緊走罷。」
葉天凌與蘇闕又在前頭,蘇鸞與蘇綰緊跟在後,蘇綰皺著眉頭與蘇鸞低聲耳語道:「二姐,你瞧瞧她那副得意模樣,還真以為京城的貴胄子弟都任她挑選麼?簡直是不知所謂。」
蘇鸞見她說得義憤填膺,不由笑道:「怎麼?你還真把她當大嫂看待?」
「那怎麼可能?她連大哥的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蘇綰啐了一聲,癟了癟小嘴道,「我就是看不上她一般做派,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但凡是能給她半點好處的,每一個都想霸著占著。」
說著,還回頭看了看目光粘在葉天凌身上的李書憶,眼中的鄙夷更甚。
過了一會,蘇綰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笑眯眯地撞了撞蘇鸞的肩膀:「二姐,我瞧你跟那葉家世子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站在一處時就像是一對璧人入了畫,再也容不下其他。」
蘇鸞怔了怔,卻又不願唬弄對她推心置腹的蘇綰,便只能笑著嘆了口氣。
蘇綰吐了吐舌頭,又挽著蘇鸞說道起了萬家燈火,說一會定要選一盞最漂亮的河燈、挑一個最別致的孔明燈,許一個最虔誠的願望。
待得入了集市,街上的行人就愈發多了,人頭攢動中,每行一步都是摩肩擦踵,一行人免不了要被人潮衝散些。
集市中央的高台之上掛起了無數彩燈,各式各樣的燈籠下頭都墜著一張彩色的紙條,上頭用方正的楷書寫著一個個別出心裁的燈謎。
本就擁擠的街市愈發人流湍急,尤其是在一陣熱鬧喧天的鑼鼓聲之後,人潮紛紛向高台那邊涌去。
一行人霎時間便被人海卷散。
蘇綰挽著蘇鸞的手忽然一松,一聲「哎喲」之後就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蘇鸞還未細看,一隻溫熱又熟悉的大手便纏住她的手指,語中帶笑道:「他們無事,不必擔心。」
說著,便護著蘇鸞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兩人一路行到了護城河邊,人潮才算是消退了一些。
河邊停著一條其貌不揚的畫舫,葉天凌首先上了船,轉身朝蘇鸞伸出手。
蘇鸞借著他的臂膀上了船,推門而入時才發現這看似普通的畫舫卻是內藏乾坤、別有洞天。
蘇鸞踩著進貢的羊毛地毯,坐著雕花鏤空的紫檀木椅,手裡端著描金漆畫的白瓷茶盞,鼻尖嗅著淡雅清潤的蘇合香,手邊還放了好些做工細緻的花燈和孔明燈,不由舒服地往後挪了身子,輕聲嘆道:「你倒是慣會享受。」
「二小姐,您誤會我家主子了!」瞿槡笑道,「我家主子冷清慣了,往年的上元節都沒出過侯府,是約了您賞花燈才願意出來湊個熱鬧。主子想著集市擁堵不堪,怕您不小心磕著碰著,又怕拘著束著您玩不盡興,這才想了護城河遊船的法子,知道您不想惹人注目,主子就特地挑了這艘畫舫親自布置。」
瞿槡說完,喜滋滋地抬頭望向了葉天凌,見後者也賞了他半分餘光,不由嚇得脖子一縮,戴著一個碩大的斗笠就去外頭撐船去了,遮了大半張臉的模樣倒真是與河道中的船夫有些相像。
剩餘的兩人相視一笑,捧著手裡的茶盞看著外頭的熱鬧喧囂。
許久之後,葉天凌才道:「尹邢天昨日已向父親遞了調令說要常駐岐遠三州,替父親排憂解難、東璃穩固邊疆。」
「他自己能夠想通是再好不過。」蘇鸞放了茶盞,將手伸到窗外輕撫著寒冬的夜風,「尹邢天此番離京,景容該要慌神了,只怕是芒刺在背般坐立不安。」
葉天凌將蘇鸞貪涼的手握進了掌心:「她待尹邢天本就算不得純粹,往日算計得過多,如今自是擔憂更多,本是被她拿捏於鼓掌之中的舊人眼下卻不辭而別,她怎會不擔心與人有私之事暴露人前?畢竟這是事關榮辱的重罪。」
蘇鸞提及尹邢天與景容時,偶爾回想起從前的自己和裴瑜,兩者之間的謀算與利用何其相似?只是尹邢天到底是比她命好,至少景容與他確有一段過往、待他亦有幾分真心,就連殞命也算得上圓滿,好歹是全了葉興修對他的一番栽培照拂,抵了心中的一個「愧」字,不像蘇鸞一般,窮其一生都在為他人做嫁衣,從始至終都換不到半分真情,待她真心的被她辜負、拖累,待她虛偽的卻被她珍視、成全。
葉天凌見她面上騰起了幾分飄渺,相扣的手指收得更緊,輕輕柔柔在她額角落下一吻。
蘇鸞朝他展顏一笑,琉璃般剔透的眼眸中笑意盈盈,便是相對無言,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撫慰與疼惜,縱然萬物浮沉、世事變遷,心之一隅也總是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