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流言蜚語
2024-06-17 09:46:51
作者: 白衣不渡
沈凝之想,大約是兩者皆有。
所以她的目光不可抑制地深了些許,眼底輕不可察地划過了一絲疼惜。
蘇鸞迎著那道視線輕輕一笑,旋即又側頭與蘇闕低聲攀談起來。
李家人對蘇豫這番說辭倒頗為滿意,也從中讀到了蘇豫對長房兄妹的決心與無情。許如梅之死與李書憶有莫大關係,當年若不是她不甘為妾,也不至於讓蘇豫的狠手下得那麼徹底,其實許如梅就算再強硬,只要蘇豫堅持納妾、李書憶堅持過門,許如梅壓得住一時也壓不住一世,可李書憶到底不願屈居人下,所以兩相權衡之中,蘇豫選擇犧牲許如梅,又留下一雙子女替五房當作盾牌,只待物盡其用之後就隨時拋棄。
蘇豫有隨時犧牲蘇鸞兄妹的覺悟自是最好不過,否則蘇闕成事對蘇家和李家都是後患無窮。
李致遠興致頗好地痛飲了一滿杯,剛要開口說話就見馮管事匆忙進了花廳,躬身行禮道:「老爺,葉家世子登府造訪,說是侯夫人最近喜歡四季海棠,卻始終不得其法,所以想向大少爺和二小姐討教討教栽種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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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興修一行今日才凱旋迴京,昭惠帝特意在宮中大設慶功宴,如自家人般與皇家眾人共處一室,是何等尊崇無上的榮耀?蘇豫自然想不到葉天凌這時會出現在蘇府,臉上的喜色愈發濃重。
蘇豫半生以來,一直仰仗著李家的支持,對李家人亦是處處避讓、事事遵從,以至對比自己官階還低一品的李致遠都要小心奉承。可李家相比起枝繁葉茂、聖寵昌隆的宣平侯府而言,又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蘇豫站起身子,中氣十足道:「葉世子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往花廳來?」
馮管事為難道:「葉世子說府上既有家宴,他就不貿然打擾了,請大少爺和二小姐往梅合院一敘便是。」
「糊塗!貴客臨門怎能怠慢?趕緊命人將主位騰出來。」蘇豫說著便步到了花廳門口,「闕兒,隨我一道去請葉世子。」
蘇鸞與蘇闕俱是心中冷笑連連,蘇豫想借著葉天凌過府之事在李家人面前掙回幾分面子,又知道自己與葉天凌素無交情,怕親自去了也請不動那尊大佛,這才拉上蘇闕作陪,卻渾然忘了自己先前說過的那番誅心之言。
需要時,蘇闕兄妹就是長房嫡出的子女,閒置時,又是隨時都能棄之如敝履,當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可如今前有狼後有虎,李家還未崩塌,蘇豫也未到自顧不暇,兄妹二人不能露出半點縫隙,是故蘇闕聞言便起身與蘇豫一同出了花廳。
唐氏端著茶盞,輕輕撥著茶蓋,看著下人將蘇豫的主位挪至一旁,輕聲笑道:「不愧是宣平侯府的世子爺「」是聖上苦苦相候的治世之才,據聞葉世子少年英才,幼時就以一己之力大退敵軍,不但生得玉樹臨風,其心胸見識更是廣博無垠,不想今日有幸得見!」
唐氏說這話時,雙眼微垂、下巴微收,目光不落於任何一人身上,也不知是與李致遠閒談還是和李書憶閒聊,反而是一旁的李風清有片刻停滯,高傲的神色中飛速地閃過一絲盤算。
李書憶還未將蘇鸞與葉天凌有牽扯的猜想告知任何人,一來是怕蘇豫貪慕宣平侯府的權勢、動了放過蘇鸞兄妹的心思,屆時蘇豫與長房之間一片融洽,要為許如梅之死付出代價的就只能是二房,二來是擔心李家忌憚宣平侯府的地位,得知了蘇鸞身後還有座大山就不肯再拼盡全力地扶持自己,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人總是要先保全自己。蘇豫與蘇鸞兄妹到底是骨血至親,兩個沒娘的孩子說不準會對唯一的父親有所寬宥,而李家雖然處處替她這個女兒謀劃,但也沒有徹底站在蘇鸞的對立面、走到無路可退的境地,唯有李書憶一人,三番四次與蘇鸞兄妹結下了不可化解的死仇,又背負著許如梅的半條性命,與長房已是水火不容,李書憶既然已是有進無退,自是不會讓其他人抽身而出。
只是李書憶不知道,蘇鸞已經提前經歷過太多事,不論是蘇豫還是李家,都已跟蘇鸞纏成了死結,就算他們真想激流勇退,蘇鸞也必不會同意。
李家到底是對李書憶幫襯良多,也是她日後的支撐與仰仗,是故她一見唐氏與李風清的細微變化就知道這母女二人覬覦上了葉天凌身後的宣平侯府,有意提醒道:「葉世子自然是身份尊崇的天之驕子,否則懷朝公主那樣的金枝玉葉怎會對其一見鍾情、難以自持。」
話雖如此,卻顯然沒有打消唐氏母女的念頭。
李風清的出身確實不如裴琳琅尊貴,可這天底下又有幾個男人能夠做到始終如一?更何況是權勢滔天的葉家世子、未來的宣平侯?若是能搭上葉家這艘快船,便是當妾也勝過旁人的正妻,更別說性子張揚跋扈的裴琳琅能否坐穩宣平侯府當家主母的位置,只要進了葉家的門,其他事就都是後話了,且行且看便是。
如此,不能將話說透的李氏就算是提醒過了,當下也不再言語,只與眾人一同等著葉家世子大駕光臨。
須臾之後,門外一陣響動,錯落的步子由遠及近,隨後人影一晃,一身華貴、氣勢逼人的葉家世子便率先進了花廳,後頭跟著前去迎接的蘇家父子。
葉天凌的目光首先停駐在蘇鸞身上,道了一聲:「蘇二小姐,好久不見。」
蘇鸞禮數周全地起身行禮,笑容客氣:「葉世子,別來無恙。」
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候,兩人的神色甚至沒有半分變化,讓人瞧不出任何端倪,唯有兩人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久別重逢的喜悅與動容。
便無需其他言語。
葉天凌泰然自若地掀開衣擺坐到了紅木雕花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托著一隻描金牡丹的瓷白茶盞,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通身的氣勢逼得廳中眾人神色一凜,就連蘇豫和李致遠這般久經官場洗禮的官員也難以招架那般可與日月爭輝的炙熱光芒,還未開口,勢頭便已矮了幾分。
蘇鸞一見這般場景就猜到葉天凌應是繞過大門徑直去了梅合院,結果恰好是撞了個空,又聽院中丫鬟說起了李致遠攜家眷來蘇府造訪的事,怕蘇鸞夾在中間白白受氣,這才借了四季海棠的由頭直接登門入府。
而葉天凌瞧到蘇鸞微微上揚的唇角,也知曉她已清楚自己的行跡,面上卻沒有半點暗訪佳人的羞澀,品茗的動作越發行雲流水。
眾人受了葉天凌的威懾,也摸不透這個少年權貴的心思,不敢貿然開口。
倒是蘇闕自然道:「這是剛從宮裡出來?一身行頭都沒來得及換。」
葉天凌只當不知蘇闕是在藉故打趣他心急火燎地趕來蘇府幽會佳人,煞有介事道:「沒有辦法,還在青岩關時家母就在家書中說起了栽種四季海棠不得其法一事,沒從你這取到經自然不便回府,一會你得教仔細點才是。」
「世人皆道你事母至孝,果然是一點不假。」蘇闕心中腹誹,這花可不就是你一心栽培的麼?面上卻笑意盈盈:「這是自然,若今日所授仍不對症,改日讓阿鸞去侯府走一遭便是,反正院中的四季海棠都是她在打理,令堂也仁慈寬厚得很。」
「如此便是最好不過。」葉天凌放了茶盞,「屆時就勞蘇二小姐往宣平侯府走一趟了。」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時,蘇闕又道:「人借給你我倒是放心,可那些殺人於無形的流言蜚語我卻不放心……」
「既是我管你借人,自是不會讓令妹遭受這般委屈。」葉天凌的視線環過眾人,「蘇家子嗣昌盛、女兒眾多,蘇二小姐挑個貼心的姊妹一道過去便是,蘇府長輩都知道其中內情,那頭又有家母做主,任誰也顛倒不了是非黑白。」
此話就是在給在坐的長輩們敲警鐘了,若真是流出了不堪入耳之言,今日在坐之人誰也洗不掉嫌疑。
「葉世子放心,我這個當父親的點了頭,誰也沒有二話可說。」蘇豫答應得十分爽快,隨後又笑著遲疑道,「只是這隨行之人,葉世子可有人選?」
此言一出,廳中女子都隱隱生出一些期許,即便葉天凌的身份於在座眾人都顯得高不可攀,但他皮相生得極好,言談之中氣度卓絕,少女們又正是情竇初開、暗自較勁的年紀,能在一眾女色中脫穎而出、入了葉家世子的眼,當然是一樁出盡風頭的美事。
葉天凌的眼神又在屋中轉了轉,瞧著倒有些風流韻味,那雙淺褐色的眼瞳最終輕飄飄地落在了李聽柳身上,連語氣也是輕飄飄的:「這位姑娘瞧著面生,想來也是蘇府的貴客,就她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