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旁敲側擊
2024-06-17 09:46:10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將手背在後頭,同樣望向了葉天凌的雙眼:「我也沒想到堂堂葉家世子竟然兩手空空地蹭了我半座送子觀音像。」
「明眼人都知道你的就是我的。」葉天凌變戲法似的將一支赤金纏絲珍珠釵插在了蘇鸞的發間,左右端詳了片刻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的,不也都是你的麼?」
聽他說得繾綣,蘇鸞難得沒有面頰緋紅,伸手摸著頭上的釵子道:「你倒是對女兒家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過是多瞧了一眼,就被他記在了心裡、捧在了手裡。
葉天凌一笑:「這也就是你的心思我願意費工夫去猜,若是換了旁人,我倒還樂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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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鸞笑罵:「登……」
「登徒子!」葉天凌替她講話說完,「你第一次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句話算是誇獎。」
此時的葉天凌雙眸含笑,神色愉悅而輕鬆,不復在京城被俗事纏身時的老成持重,蘇鸞這才記起,眼前這個強大到讓人模糊了年齡的少年其實只比她大了兩歲不到,明年開春才是他十五歲的生辰。
葉天凌見她猶自出神,笑道:「怎麼?又記起那個夢了?」
蘇鸞重生一事,葉天凌已然知曉,只是這事或許驚世駭俗,兩人便將那一世的事統稱為夢。
蘇鸞點頭:「在那個夢裡,你從未笑得這般輕鬆,仔細想想,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卸下過肩上的擔子。」
先是擔負著葉家獨子的重任,後是擔負著侯府巨變的仇恨,然後是擔負著平定邊境的使命,緊接著又擔負著蘇鸞這個累贅,即便是遠走北江時也擔負著她的生死與帝位的歸屬,從始至終,從未有過片刻的鬆懈,無論哪一件都是只要攬在肩上,就再也沒有卸下的機會。
葉天凌洞若觀火般一笑:「有些事情,自一開始就別無選擇,能夠遇到你,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其他的就隨緣罷。」
蘇鸞苦笑,耽誤了他一生的絆腳石,竟也能被他說成上天的恩賜。
葉天凌將蘇鸞的神色變化收在眼底,借著寬大的衣袖將她的柔荑握進掌心:「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
蘇鸞順從地沒有掙扎,借著他手心的炙熱溫度與之十指相扣,定定地應了一聲:「好。」
之後一連幾日,賀老夫人都指名道姓讓蘇闕過去侍疾,說是蘇闕奪得亞元,正好用這喜事來沖沖病氣。可真當蘇闕領著兩個小廝趕到老蘇家時,一屋子人又眼巴巴地望向了他身後,失望之餘又旁敲側擊地打聽起了葉天凌的去向。蘇闕便是再傻也猜得到這兩家人請他過來是醉翁之不在酒,而在於權勢富貴與男色當前之間,失了蘇豫這個取之不盡的金庫,索性就打起了另一座金山的主意,也不管金山是否壁立千仞、高不可攀,衝著那山裡的金子也必然是要放手一搏了。
徹底明白了蘇家人的用心之後,蘇闕索性連隨從都不帶了,每日就挑在秋瞳與挽琴灌藥的時候過去侍疾,看著賀老夫人百般抗拒又不得不飲用湯藥的一臉苦相,心裡也算有了幾分慰藉。
那一大家子人先前還有耐性與蘇闕虛以委蛇地客套一下,但期望一次又一次落了空之後,蘇家人的態度也有了明顯變化,尤其是日日精心打扮卻又等不來期盼之人的蘇芸姐妹,在屢次三番的旁推側引都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乾脆舍了臉皮直接問起了葉天凌的行蹤:「闕哥兒,原先與你形影不離的葉家世子,這幾次怎麼都沒跟你一起?」
蘇闕心道,葉天凌哪是與他形影不離?是對蘇鸞寸步不離才對,這幾日他兩頭奔走,那兩人卻四處遊玩,今日爬山明日划船,彼此的眼裡哪還能容得下另一個人?可這話到底是不能說,蘇闕便只作不知:「雲景?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可無權過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在這一家子看來,蘇家唯一能與葉天凌攀上關係的人就是蘇闕,聽他這麼問,蘇芸姐妹也不準備隱瞞,便滿面春意道:「聽聞你與葉家世子自幼交好,我們打聽他的動向,自然是想好上加好。」
這話在蘇闕聽來算得上是無恥之極,可屋裡的其他人卻笑得很是曖昧不明,顯然這兩姐妹的如意算盤是這一家人一起合計出來的。蘇闕不像蘇鸞一般多經歷過一世,雖然明白這一大家子的劣性,但因為那點廉價的血緣關係,仍是嘗試著勸了一句:「我與雲景相識多年,深知他眼界之高,傾慕他的女子多如繁星,從天家貴女到名門千金,再到小家碧玉,沒有一個能入他的眼……」
蘇家人哪能聽不出這話外之音,雖然沒有明說,但字裡行間均是對蘇芸姐妹的貶低,眾人臉上也有了幾分不悅,蘇謝本來就是個衝動易怒的急性子,聞言更是皺著眉頭不耐道:「你只管將葉家世子的行蹤告訴咱們就好,其他事我們自有辦法解決!」
江氏拉了蘇謝一把,臉上腆著不知羞恥的笑:「闕哥兒,這事要是成了,咱們一家人都會記著你的好,有了這層關係你的仕途也會順坦許多不是麼?這可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他們口中的「我們」和「一家人」這兩個詞彙,顯然不包括蘇闕在內,蘇闕看著這一些人的貪得無厭之色,想起他們曾為了一朵珠花將蘇鸞推進了池塘,僅有的半點溫情也終於徹底冷然:「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們罷,明日未時,雲景會去鏡兒湖游湖。」
蘇闕說完,一大家子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勢在必得的醜陋之態,蘇闕也不願再多待,只道:「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們了,以後就不必找我過來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家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滿心都是興奮與歡喜,哪裡還顧得上蘇闕是走是留?一家人湊成一堆,積極商量著明日要如何闖進葉天凌的眼裡。
而蘇闕願意透露消息,自然也是有所打算。
這家人的性子蘇闕瞭然,平日裡就能為了銀子不擇手段,面子裡子都能丟個乾乾淨淨,更別說是眼下境況窘迫、袋中空空如也,只怕是什麼法子都要嘗試一遍,哪怕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撞上南牆、掉進黃河,那也是不死不休。
可眼下許博文的壽辰在即,蘇家兩姐妹又鐵了心要往葉天凌身上賴,若是從他口中得不到訊息,恐怕就只能等許博文做壽時,再來許家逮葉天凌。到時候,蘇家人要是鬧出點動靜,不但許家人面上無光,而且葉天凌與蘇鸞的關係定會被蘇家人知曉,日後必定多生事端。若蘇家人確實被蘇鸞鎮住了,沒膽量惹是生非、只是給許博文過壽,那在場的賓客多少會曲解許家與蘇家的關係,以為兩家因著蘇鸞兄妹到江州一事而有所釋然,這無疑又是給那幫無恥之徒留了興風作浪的機會。再者說了,以著蘇家人的習性,蘇鸞兄妹一離開江州,他們見狠賺一筆的美夢和攀龍附鳳的幻想通通落了空,走投無路的蘇家人只能將歪腦經打到許家身上,這無異於是給許家攬了個甩不開的大麻煩。
所以蘇家人不能出現在許博文的壽宴上,更不能成為許家日後的隱患,要想兵不刃血地絕了蘇家人的念想,那就只能給欺善怕惡的一家人找個應付不了的大麻煩,這也是蘇闕將地方選在鏡兒湖的原因之一。
等蘇闕回到尋梅院時,難得見到蘇鸞落了單,一個人坐在涼亭里擺弄著棋子。蘇闕走得近些,才看見棋盤邊上放了兩隻茶盞,想來葉天凌也只是暫時離開片刻而已。
聽到腳步聲,蘇鸞回眸一笑:「哥,今日怎麼回得這樣早?」
蘇闕心頭的陰霾被這明媚一笑沖淡了不少,掀了衣擺坐在了蘇鸞左手邊的石凳上,隨後便將蘇芸姐妹的事原原本本與蘇鸞說了一遍,正要說鏡兒湖的計劃時,拿了白狐斗篷的葉天凌與蹦蹦跳跳的許若一左一右地進入了蘇鸞兄妹的視線之中,不偏不倚,蘇闕正好說到「鏡兒湖」三字。
十月半的天氣已愈漸寒涼,鼻息間已籠起淡淡的薄霧,久坐於室外免不了要沾染一些寒氣。
葉天凌將斗篷仔細披在蘇鸞肩頭,替她理好了碎發才落座,修長的手指從棋笥里捻了一顆白子落在盤上。
許若見了,只覺涼亭里一片甜膩,笑著「嘖」了幾聲,這才圍著蘇闕問道:「方才聽你說起鏡兒湖,怎麼?明日要去游湖玩麼?」
葉天凌是習武之人,幼年時就跟著葉興修在沙場上摸爬滾打,耳聰目明非常人所能比擬,聽到的內容自然要比許若多得多,是故聽著許若問起,也只是目不斜視地專注著棋盤,衣袖微動間又穩穩落下一子。
這件事,蘇闕倒是沒打算告訴許家人,所以許若這麼一問,他倒有些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