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命運多舛
2024-06-17 09:46:03
作者: 白衣不渡
「瞿槡瞧著開朗伶俐,想不到也是個命運多舛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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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傢伙自幼與草藥為伴,在這方面也展示出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賦異稟,現在又被雲景強壓著習武傍身自保,也算是日漸精益了。你別看他平日裡嘻嘻哈哈,骨子裡是個極忠誠的人,除了雲景之外,誰也使喚不動,讓他幫忙跑跑腿、打打雜還行,原則上的事他是一步也不會退讓。」
蘇鸞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
兩人回到尋梅院時,葉天凌已經坐在亭子裡喝起了茶,瞿槡大約是忙著收拾行李去了,院裡不見他的人影。
蘇闕知情識趣地回了房裡去臨摹許如梅的畫像,留了足夠的空間和時間給互表心跡的兩人單獨相處。
蘇鸞走進涼亭,斂了裙擺在葉天凌身邊坐下:「回來很久了?」
葉天凌放下茶盞笑道:「不久,剛喝上一口熱茶。」
蘇鸞也不問許博文同他說了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這院裡的一草一木,想著「尋梅院」這三字的由來。
兩人靜坐了很久,葉天凌才低低道:「令堂的死,老爺子應該是猜到了七八分,所以邁不過心裡那道坎,跟令尊徹底斷了往來。在這件事裡,最煎熬的人就是他了,一方面愛女慘死,心中憤恨,日日夜夜都被心火焦灼,可另一方面又要顧忌著你和子玄的安危,生怕打草驚蛇後又讓你們重蹈令堂的覆轍,以至於進退無路、左右為難。所有人都不理解老爺子為何毅然決然與令尊斬斷了關係,只當他是生性驕傲、脾氣固執,可這麼些年來,老爺子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卻無人可以訴說,他過得比誰都苦。老夫人已經因為愛女離世而遭受重創,斷然是經不住第二次打擊,而舅父與令堂關係親密,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會沉不住氣,要替妹妹討個公道,屆時你與雲景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險境之中,可要是真正對付令尊,老爺子手裡又沒有確切的真憑實據,不過是靠著六分猜測臆斷和四分道聽途說,哪裡能扳倒一個四品官員?一不留神還要將你們兄妹二人搭進去。」
後面的事,不用說蘇鸞也能猜到。
上一世,她對蘇豫深信不疑,在他的誘導下與許家人幾乎形同陌路,許博文對她的事情完全插不上手,更遑論憑藉幾句空口之言而顛覆蘇豫的慈父形象,所以這件事,對兄妹二人也不能提。
再後來,蘇鸞進宮為妃,作為士農工商的最後一等,許博文更是與這個外孫女隔了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
許博文如今將這件事告訴葉天凌,應該也是看他身份尊貴、對蘇鸞又是真心相待,這才托他多多提醒蘇鸞,也多多提防蘇豫。
「老爺子是個聰明人,最後還叮囑我說,若是有朝一日,你像令堂擋住了令尊的去路一般,妨礙到了我的前程,他希望我不會像令尊一樣趕盡殺絕,只要派人將一紙休書送來江州,他定會親自接你回家。」
蘇鸞閉了閉眼睛,連眼裡的淚水都知道許博文在說這番話時,是如何痛徹心扉。
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裹住了蘇鸞的身子:「我已經跟老爺子約好,既然決心要你,那就是一輩子都不打算還了。」
「我知道,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蘇鸞的聲音輕飄飄的,又酥麻麻的,忽而間輕輕落在了葉天凌的心上,捲起了一層又一層無法平息的漣漪,一如多年之前,初見她時的心情。
而蘇鸞可以不懂任何人,卻唯獨不能不明白他,不能不瞭然這兩世的情誼。
蘇鸞想,重活一世,她應該是足夠冷靜也絕對清醒,可是在這個炙熱的胸膛里,她還是沉沉地開了口:「雲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跟你講個故事。」
那是蘇鸞第一次叫他的表字,像一條細小而柔軟的藤蔓一般輕輕地撩撥著他的心底。
葉天凌舒展了眉眼:「你願意說的,我都願意信。」
於是蘇鸞極力平靜地講述了一個漫長的故事,在那個故事裡,蘇鸞不知道葉天凌的心意,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無盡深淵。
蘇鸞說起了裴瑜、也說起了昭惠帝,說起了過去的骯髒、也說起了滿身的罪孽,說起了蘇豫的心狠手辣、也說起了蘇闕因她戰死漠北,說起了宣平侯府的巨大變故、也說起了葉天凌為她遠走江北,一字一句,極盡詳略,沾著血淚地娓娓道來。
她曾經想過,要抓住一切時機、埋下一連串的預言,等這些預言全部應驗之後,她再用無法反駁的事實來強迫葉天凌接受她重了兩世的實情,這樣一來,她就能不用提及腌臢的過去而輕易說服葉天凌,不管他信與不信、多久才信,在無數的預言與應驗面前,他最終都不得不信。
可是從蘇鸞明白葉天凌心意的那一刻起,她發現她不願再瞞了,也不願再算計了,她想將所有的醜陋、所有的不堪、所有的悔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意都告訴他。
說完辛者庫的那場大火之後,蘇鸞像是怕葉天凌不會相信這個荒唐的故事般,口吻急切道:「在我三十六歲之前發生的大事,我都記得,就像此次科舉你必三元及第,宋岳必中榜眼,我哥會是探花。又比如兩年之後,太子聯合外臣殘害皇子、私立名目收受銀錢的各種醜聞將會層出不窮,終將在一片鋪天蓋地的唾罵聲中被貶庶人,終身囚禁北辰宮。隨後你會幫著六皇子裴弘文爭儲,而宋岳會站到四皇子裴瑜那一方,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其實,她不該擔心葉天凌不信,因為他說過,她願意說,他就願意信,也因為蘇鸞將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都刻畫得栩栩如生,將許多閨閣女子不該知道的事情都說得精細入微,更因為她淚流滿面地將自己深深地埋進了塵埃之中,用盡了一切的醜陋字眼。
縱使葉天凌見識廣博、手眼通天,但蘇鸞嘴裡的故事實在是過於駭人聽聞,可他說過信她,蘇鸞的言辭鑿鑿也讓他不得不信,否則有太多事情解釋不通,蘇鸞也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而在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中,蘇鸞知道的與他知道的,幾乎完全重疊。
蘇鸞看著葉天凌變化莫測的神色,也漸漸褪去了原先的急躁與迫切,自嘲一笑地喃喃道:「我說的故事,你信嗎?如此污穢不堪的我,你還喜歡嗎?」
蘇鸞雖是這麼問著,心中卻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她說的故事有血有肉,又有無數佐證,葉天凌不得不信。
而上一世,蘇鸞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渾身罪孽、容貌盡毀,即便如此葉天凌還是為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帶著裴弘文遠走北江。這一世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還未發生,葉天凌的心意又怎麼改變?
蘇鸞將頭抵在葉天凌的胸口,卻聽頭頂上方有個聲音問道:「那你心裡還有他麼?裴瑜。」
蘇鸞又一次破涕為笑,拉著葉天凌的手貼在了自己心口:「早就沒有了,你在這裡已經住了十年了,只是我太笨,到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
「在瀲灩池的碧波亭中,你曾說總有一天會全盤托出,指的就是這件事麼?」
「是。」
「我瞧著今日倒不是個好機會,你也可以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事,如今一股腦地倒出來了,是因為心裡只有我,所以裝不下秘密了麼?」
「是。」
葉天凌不再多問,只是胸膛悶悶地震動著,蘇鸞知道,他是在笑。
估摸著時間往外走的蘇闕,將蘇鸞賴在葉天凌懷裡又哭又笑的樣子看了個正著,正摸著鼻子抬頭望天地準備回去房裡時,蘇鸞收了情緒,叫道:「哥。」
蘇闕見她鼻尖還有些發紅,柔聲關切道:「今日是怎麼了?三番兩次地哭哭笑笑。」
蘇鸞搖了搖頭:「沒事了,以後都不會這樣了。」
蘇闕這才放心:「那就好!」
「明日讓瞿槡替外祖母看過身子以後,我想去看看宛如姑姑,畢竟她也幫過我們許多,就是不知道她跟那個未婚夫婿是不是已經成了親了。」
葉天凌抬手理了理蘇鸞有些散亂的髮髻:「無論如何,帶份賀禮過去總是好的。」
蘇闕也道:「正是,反正……」
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鬟匆匆進了尋梅院:「表少爺、表小姐,蘇家又來人了,老太爺讓你們去趟偏廳。」
幾人對視一眼,隨丫鬟去了偏廳。
除了正在休養的劉老夫人,許家人已盡數到齊,蘇鸞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偏廳里整有人哭得起勁。
江蘇正捶胸頓足地扯著嗓子號啕大哭,見蘇鸞兄妹已經到場,身邊還跟著一個超凡脫俗的俊朗少年,不由哭得更加賣力:「世風日下,諸子不孝,將嫡親的祖母氣得病情加重就撒腿走人,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