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熱鬧非凡
2024-06-17 09:45:45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的馬車就慢慢悠悠地跟在蘇闕的後頭,洪四說話的聲音也算不上很小,所以車上幾人隔著帘子卻也聽得真切。只是除了蘇鸞之外的三個丫鬟久居於富庶繁華的京城,除了親人之間的險惡算計之外,最壞的事情莫過於府上主子的故意刁難,從未聽過此等駭人聽聞的窮凶極惡之事,臉上多少都有些震驚與忿忿,夕月更是握著拳頭將那青天老爺問候了好幾遍,一派要找人拼命的架勢。蘇鸞哭笑不得,只用眼神告訴她稍安勿躁,且聽聽後面的故事。
夕月這才安靜下來,扒拉著車簾小心瞧著,又聽洪四繼續道:「許多人都勸我,既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不如就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畢竟古人都說,民不與官斗。一開始我很是牴觸這些勸解之詞,認為世上之事非黑即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什麼似是而非,可當我碰的壁越來越多,手裡的訴狀也越來越舊,事情卻沒有半點進展時,我也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這世上本就沒有公道可言,是不是我來京城就註定是要無功而返,但我一想起我那含冤而死的父親和母親臨終前的囑咐,我就又有了堅持的動力。再到後來,我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恩公的馬車,又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後,拼死攔住了他的去路,這才讓無辜枉死的冤魂得以安息、讓貪贓枉法的污吏依法伏誅。新來的知縣老爺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將蜿溪縣治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恩公不僅僅是我的恩人,更是蜿溪縣百姓們的恩人。」
在洪四回憶往事時,蘇闕一直注意著他的每個細微表情,見他情真意切且敘述清楚,時間線也完全貼合實際,這才徹底打消了疑慮,與洪四交談著一路往客棧而去。
託了葉天凌種下的善因,蘇鸞一行人算是嘗到了善果,不但嘗遍了蜿溪縣的美味佳肴,就連下榻的客棧也是雅致舒適。第二日一早,洪四還不辭勞苦地帶了好些乾糧前來送行,其中不乏蜿溪鎮的特色小吃。平安度過一夜的蘇闕對之前的防備深感歉疚,賠禮道歉之後又允諾了洪四,若日後洪四進京,定然好吃好喝好生招待。
離了平康的眾人又重新踏上了去往江州的道路,一路走來倒也坦蕩,有了前一天的經驗,今日的腳程倒是加快了不少,日頭剛剛落下就順利抵達了昌遠。不出蘇鸞所料,在昌遠也有打著葉天凌名號的男子熱情招待,同樣也給了蘇鸞一顆紋路精美的紅豆。
本書首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昌遠離京較遠,無論是衣食住行還是地域風貌,都區別於京城而自成一派,地勢比昨夜所見的平康拔高不少,氣候也比京城暖和一些。
接連趕了兩天的路,眾人都有些疲憊,加之昌遠距離江州不過小半日的路程,是故第二日就起得晚了一些。
馬車駛出昌遠不到一個時辰,被一隊人馬猝然逼停,拉車的棗紅馬焦躁地打著鼻響,馬蹄也在地面狠狠摩擦。
馬車裡原本有說有笑的幾人也察覺了異樣,秋瞳一手按著腰間的軟劍,一手將車簾掀開一道縫隙,腳下前進了兩步,將蘇鸞牢牢護在身後。挽琴與夕月雖不會武功,但在馬車堪堪停穩時就一左一右擋在了蘇鸞身側。
隨行的侍衛拔刀戒備,圍著馬車站成了一個圓形,隱在暗處的兩名暗衛也已經握緊了兵刃,只待對方有所動作就飛身而下取其首級。
有錯落地馬蹄聲漸漸清晰,一步一步往這邊靠近,這樣的情形讓蘇鸞想起了從攬月峰迴京的那個夜晚,蘇闕也是這般步步臨近,隨後將她帶離險境。蘇鸞不懂聽聲辯位、也不懂分辨身手,心裡卻很是沉靜,感覺不到半點危險。
這大概就是至親間的血脈親情,雖然從未見過,但是別樣安心。
待來人的容貌逐漸清晰,四周的警戒也鬆弛了許多,馬車裡的蘇鸞聽著蘇闕驚喜道:「舅父,您怎麼來了?」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許志澤生得英挺,身量也很是高大偉岸,與尋常商人的精明市儈不同,他身上更多的是男人該有的穩重與氣度,朝著蘇闕笑得爽朗:「鸞姐兒的家書昨夜就到了江州,你外祖父和外祖父高興得一宿沒睡,天還未亮就在前廳等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打發了三四批下人去城外打探,我索性就帶人出來接你們一程,也免得我這顆心七上八下。」
蘇闕也是一笑,隨即又道:「是我思慮不周,只想著趕緊將這個好消息送到江州,卻是擾了二老的休息。」
許志澤豪爽地擺了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你外祖母身體孱弱、流連病榻,聽到你們要回江州探望,病都好了一半,親自帶著丫鬟將庫房裡的新奇玩意都找了出來,裝了滿滿一箱子,說是要給你們帶回京城。」
許家人從不入蘇府大門,而蘇鸞又自小養在深閨,是以兩世都不曾見過許家人,唯獨蘇闕常年走動於府邸和國子監之間,這才有機會跟偶爾入京做買賣的許志澤見上數面。
蘇鸞聽著那道陌生的聲音,心頭沒由來地輕輕一顫。
身下的馬車又悠悠動了起來,許志澤騎馬走到馬車旁邊,伸手輕扣了幾下車沿,朗聲道:「鸞姐兒別怕,舅父帶你們回家。」
蘇鸞端端正正的坐著,臉上升起了笑意,她道:「好。」
回家,回一個與蘇府不同的地方。
馬車又往前行了許久,車輪在輕輕顛簸了一下之後,耳畔逐漸響起了紛雜之聲,越往裡去越是熱鬧非凡。
想來已是到了江州。
沿著街道緩緩行了一柱香的功夫,馬車終於穩穩噹噹地停了下來,蘇闕翻身下馬,撩開車簾扶蘇鸞下車。
一名三十出頭的年輕婦人領著一雙十五六歲的子女在門口相迎,那婦人梳著周正的拋家髻,穿著一身絳紫色牡丹花紋蜀錦衣,生得濃眉大眼,界限分明的眼裡擒著一抹爽利的笑意。
年紀稍長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目間與許志澤有七分相似,更多了三分穩重大氣,應是許志澤的嫡長子、許家的嫡長孫——許重山無疑。
許重山身邊的少女長得活潑可愛,肉嘟嘟的圓臉上嵌著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同於蘇阮的虛偽撒痴、也不同於蘇綰的天真無邪,透著一股別有味道的嬌俏,六分爽利和著四分熱烈,就算梳著溫婉可人的百合髻也壓不住那份俏皮的靈動爛漫,一看便知是被一家人攥在手心裡長大。
幾人見到蘇闕時,只覺是個風度翩翩的溫潤少年,再見揭了面紗的蘇鸞,卻是驚為天人般忘了動彈,就連向來穩妥的許重山也看得入了迷,直到蘇鸞兄妹問了安才回過神來。
梁秀茹捂嘴一笑:「鸞姐兒,你表哥表姐從未見過這麼水靈的人兒,一時看得痴了,只怕要你再喚一聲才能醒來。」
這話說得爽快又直接,倒是博得了蘇鸞的幾分好感,於是她笑著道:「表哥好,表姐好。」
許重山紅著臉咳了一聲:「表妹好。」
「表妹好!」許若高高興興應了一聲,笑得歡快又明朗,「我先去前廳跟祖父、祖母說一聲,免得他們等急了。」
梁秀茹拉著蘇鸞的手腕:「走,舅母帶你們去見見二老。」
蘇鸞很少同人這般親近,尤其是長輩,免不了有些無所適從,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願辜負梁秀茹這一番熱忱,只好提著裙子跟著梁秀茹的步子往前廳走去。
許志澤一拍蘇闕的胳膊:「走,咱們也進去。」
許若正眉飛色舞地跟許家二老描繪著蘇鸞如何美麗動人、宛如嫡仙,冷不防梁秀茹就帶著人進來了,便連忙收聲站到了劉老夫人身後。
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已經痛失愛女十幾年,更是沒有見過許如梅留下的一雙子女,一見兄妹二人便激動地站起了身子。劉老夫人身體不佳,這猛然一下站得急了,身子不由晃了幾下,借著許若的攙扶才勉強站穩,泛著淚光的眼裡儘是慈愛,她朝著蘇鸞和蘇闕招了招手,語帶哽咽道:「好孩子,到外祖母這來,讓外祖母好生瞧瞧。」
兄妹二人行了禮,叫了一聲外祖母,這才提步上前。
劉老夫人見兄妹兩長得鍾流毓秀、舉止又大方得體,心中更是又憐又愛,一連道了三個「好」字,眼淚便撲簌撲簌往下落,許久都說不出第四個字。
許博文眼眶微紅,手握成拳,看得出是極力隱忍:「兩個孩子回家是天大的好事,你這般哭哭啼啼是做什麼?」
許志澤也趕忙伸手去扶劉老夫人:「娘,您仔細著些身子。」
劉老夫人掏出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我是高興,高興!」
說完,又拉著兄妹二人關切道:「這一路走來,可還順暢?」
兄妹二人見慣了蘇府之中的爾虞我詐,也習慣了人人面上罩著一層揭不下的面具,頭一次感受到情真意切的人倫親情,忍不住生出了許多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