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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望塵莫及

2024-06-17 09:45:36 作者: 白衣不渡

  「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這行事做派倒是讓人捉摸不透,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實在是看不出章法,可等賀老夫人一走,這一樁樁一件件就都能順理成章地連成一線。」沛晴不由感嘆,「這分心思真是令人望塵莫及,還好您剛入府時沒有上錯船。」

  

  「不是我沒有上錯船,而是我只有這艘船能上。」沈凝之示意沛晴不用再按,「她刻意挑在六少爺身陷大牢時讓我過府,又將墨兒和綰兒的生辰八字送到了李氏手裡,我的一雙兒女比李氏的兒子大了兩月,就算李氏除了長房,六少爺也不是長子,那麼李氏下一個要除的必是墨兒,我除了與長房連成一氣,還有什麼辦法?」

  沛晴想了想:「可奴婢倒覺得咱們最好的選擇也是與長房聯手,您看看李姨娘是怎麼對待周氏和沈氏,再看看二小姐對咱們五小姐,那可真是雲泥之別,連比都沒法比。」

  「我從不懷疑二小姐待綰兒的心,我只是猜不透二小姐到底想做什麼,我總覺得鬥垮李氏不是她的最終目的。」

  「奴婢反而覺得您是想多了,二小姐再聰慧也不過十三,成日守在閨閣之中,連出門的機會都不多,還能有什麼更複雜的圖謀?」沛晴往香爐里添了些凝神香,「你想想,一個正經的嫡女被一個姨娘壓在身下十多年,便是只兔子也要急了咬人,況且李姨娘還虎視眈眈地盯著長子之位,二小姐要再不反抗,遲早要成了李氏的盤中餐、腹中食。」

  「或許真是我疑心病太重。」沈凝之聞言也有些失神,沛晴說得不錯,一個十三歲的閨閣少女難不成還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國恨家仇不成?

  沛晴見沈凝之的眼神漸漸清明,這才繼續寬慰道:「姨娘,咱們只要不惦記大少爺的長子之位,與二小姐就生不出什麼矛盾,奴婢瞧她待咱們小姐倒是不錯。」

  沈凝之臉上也泛起了柔和的笑容:「是啊,綰丫頭愛恨分明,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沛晴也笑道:「姨娘您就放寬心,少爺和小姐都是有福之人!」

  這頭主僕二人正說著笑,那頭馮管事也將三個不省人事的婢女抬到了思懿院,院裡的丫鬟婆子被那滿目的猩紅驚得高聲尖叫。

  聽到聲響的趙姨娘連忙掀了帘子出了屋,特意來看望蘇玥傷勢的李書憶也跟著走到了院裡。

  趙曼用手絹掩著口鼻才微微減緩那血腥之氣:「馮管事,這是何意?」

  馮管事是府中老人,又深得蘇豫信任,自然能看出幾房姨娘中趙曼最是勢微,對她也算不上有多恭敬,如今有李書憶在場,馮管事的態度倒是軟和了許多:「趙姨娘,奴才也只是按老爺的意思行事,具體是什麼個事情,您還是得去問問老爺。不過老爺還有一句話讓奴才代為傳達,說是讓您在思懿院裡多多抄抄佛經,沒事少出院子,入秋的衣裳和這幾個月的月錢也都扣了。」

  趙曼隨即明白過來,她柔柔笑道:「老爺提前了半日回府,怎麼也沒人打個招呼?」

  馮管事扯了扯嘴角:「奴才先前也不知道,這話還是玉清院的大丫鬟傳過來的,老爺如今就在書房,您要是有什麼不解之處,可以去書房問問。」

  趙曼知道這府中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的牆頭草,四房在五房入府之後也確實每況愈下,她早已看得明明白白,便也犯不著跟一個管事起衝突,依舊是笑道:「不必了,老爺行事自有道理,他這樣安排了,我照做就是。」

  說完,便吩咐丫鬟去收拾後院的屋子,給那幾個丫鬟騰地方。

  「李姨娘,正巧您也在這,省得奴才再跑一趟。」馮管事又把丫鬟手裡的一本字帖遞到了李書憶手裡,「這是老爺要奴才拿給您的字帖,說是要您好好臨摹,自會知道他的用意。」

  「知道了,沒事你就忙去吧。」李書憶接過字帖,看著封面上那幾個楷書就知道蘇豫這是在給她提醒,希望她端正言行、內緊外松。

  馮管事見李書憶的神色不太好看,趕緊帶著一干下人溜之大吉,思懿院的下人見自家主子挨了罰,也連忙各自散開,不敢再看一眼,生怕了觸了霉頭。

  趙曼望著思懿院的方向柔聲道:「老夫人一走,這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這要是換作以前,她哪裡敢跟老爺告狀?如今倒好,連她都能壓在我頭上。」

  李書憶握緊了手裡的字帖,臉上卻瞧不出什麼異樣:「她跟長房抱作一團,又有老爺的寵愛,想要徹底除掉她,哪有這麼容易。」

  趙曼收回目光,臉上忽然生了笑:「這這兩房都是聰明人,所求也不一樣,怕是用法子也離間不開,既然如此,不如將她們分開,到時候再伺機動手。」

  李書憶聞言陷入了沉思,手指輕輕動彈了幾下,好像是在算著什麼,片刻之後才道:「十月半,許家老爺子五十歲的壽辰,長房兩兄妹是該去趟江州了。」

  趙曼轉了轉眼睛,又柔和道:「可是老爺一向不喜歡長房與許家有所交集,只怕不會讓長房兄妹走這一趟。」

  「以前許是不會應允,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老夫人不是還在江州麼?」後半截話李氏沒有說,但她知道趙曼已經懂了,於是轉身回了內室。

  蘇玥傷在手上,經過了幾天的休養也舒坦了不少,只是手上纏著了細密的棉紗,大約是從大夫嘴裡聽到了會留疤的消息,本就楚楚可憐的小臉上一片淒風苦雨的憂鬱之色。

  見著李氏也只是低低叫了一聲:「李姨娘。」

  李氏坐在床邊,素來嚴肅端正的臉上騰起了幾分算得上溫柔的笑意:「七小姐,你的傷大夫已經同我說過了,去梅合院討生肌散被拒的事,我也都知道了,我那雖沒有生肌散此等靈丹妙藥,但正好有一盒上等的珍珠膏,是用南海珍珠研磨成粉,加以象膽、三七、防風、丹參等名貴藥材,長期塗抹可以達到生肌散疤之效,藥我已經給你娘收著了,等傷口癒合之後就能用上。」

  蘇玥柔聲道了謝。

  李氏又說了些關懷之詞,蘇玥都一一應下,片刻之後,李氏起身告辭,趙氏遣了丫鬟相送。

  待人走遠之後,蘇玥再不復之前的柔婉,清秀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深惡痛絕的恨意:「貓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她處處欺凌,我又怎會落下這傷疤?之前明里暗裡提示,說李家老爺在濟州有個知交好友,雖是寒門出身、只任六品濟州通判,但是家世簡單,嫡孫也很上進,年齡剛好長我兩歲,又恰好下一次科舉時他正要入京趕考,那時我也到了說人家的年紀。還說,若是有李家老爺做媒、有她做保,就算手上留疤,那家小子也定然不會在意。如今事情辦砸了,我的手也傷了,她卻閉口不談此事,還拿盒珍珠膏來唬弄我!她是知道蘇鸞不肯給藥,以為我們只能站在她這邊了麼?」

  天下女子怎會不愛惜自己的容貌,更何況蘇玥正是愛打扮的年紀,要在冰清玉潔的身子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疤痕,自然是怨氣難消。

  趙曼知道她受了委屈,也只好由著她一通發泄,等她不再言語之後才放軟了語氣安慰道:「眼看這天氣就越來越涼了,再往後衣裳也是越穿越厚,旁人看不到你這傷口。」

  蘇玥看著手上的棉紗,恨聲道:「熬過了這個秋冬,轉眼又是春夏,藏得住一時、藏得住一世麼?」

  趙曼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傻孩子,等到那時,你這疤就不在了。」

  蘇玥臉上的疑惑漸消,轉而被一陣狂喜取代:「娘,你是不是想到什麼辦法了?」

  「蘇鸞因那日之日與咱們傷了和氣,蘇闕又桂榜題名中了舉人,讓你父親好生風光了一把,眼下風頭正勁,自然是不好相與。」趙曼收了錦帕,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等到十月十八,許家老爺子五十歲大壽,蘇鸞兩兄妹要離京數日,屆時李氏自會出手對付五房。只要五房倒了,長房就獨木難支了,到那時,蘇鸞必不會四處樹敵,咱們跟她借藥就要容易得多了。」

  「對付五房談何容易?這次布局已是精妙,五房不照樣安然無恙?」蘇玥揪著身下的被褥,有些不甘卻由不得不道,「再對五房下一次手,咱們跟長房就徹底結仇了,李氏處處落了下風,為何我們不棄暗投明?難道咱們幾房合力還鬥不過一個李書憶麼?」

  「傻丫頭,你忘了娘以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了麼?若單是一個李書憶又有何難?難纏的是她身後的李家。你以為她做的那些腌臢事你父親不知情麼?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只是你父親在朝中的勢力單薄,一路走來又多受李家的扶持,以後的升遷也得仰李家的提攜,所以才對李氏多有包容,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李家在,李書憶就會在,只要她在,你的終身大事就拽在她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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