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芥蒂已深
2024-06-17 09:45:17
作者: 白衣不渡
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被蘇秦這麼一鬧騰,瞬時變得有些尷尬,與二房結了怨的三房,如今更是對李氏和那雙子女怨恨不已。周元珊緊緊捏著帕子,面色陰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蘇秦參不透這其中奧秘,對攬月峰的事更是一無所知,見周元珊目帶憎恨地望著自己,當即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蘇阮看在眼裡,急得一腳踢在了蘇秦的腳後跟上,當後者吃痛、惱怒地偏過頭望向她時,蘇阮又給了他一記惡狠狠的眼刀。蘇柔以前也對蘇阮起過怨懟、生過嫌隙,但蘇柔的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被她摸得透徹,大多時候一番好言相勸、再加上幾樣衣裳首飾就能勸得她回心轉意,可是這一次,蘇柔在映月寺里吃了大虧,貞潔雖然是保住了,但是衣不蔽體、渾身是傷的樣子已經被不少人瞧在了眼裡。蘇阮幾次三番的示好都被蘇柔視之不見,送過去的衣物珠寶也都被盡數退還,似乎是鐵了心要分道揚鑣。眼看著兩房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僵硬,蘇秦又在這檔口上橫生枝節,惹得三房越發記恨,要想和好如初,怕是要花更多心思才成。
蘇豫沒心思機會這各房之中的暗流涌動,緩和良久才重新提起了興致,接著趙曼的話頭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了七丫頭所作的那幅行雲山水圖,當真是精進不少。」
趙曼嬌柔一笑,眉目里一片溫順:「七小姐總說要將這幅畫裱好了給老爺送去,妾身還笑話她不知輕重,既是有幸入了老爺的眼,不如就讓七小姐將畫送去書房,雖做不得賞玩,但當份孝心也是極好。」
趙曼一席話說得謙和有禮,蘇豫的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七丫頭,若是為父要了你這畫,你可會心疼?」
蘇玥柔順一笑:「父親說笑了,女兒本就準備將這行雲山水圖送給父親,既能讓父親品評一番,又能取其行雲流水、平步青雲之意,想來也是一樁美事。只是趙姨娘總說女兒才情淺薄,與父親收藏的那些傳世之作不可同日而語,這行雲山水圖怕是進不得父親的書房。如今這幅圖能得父親青睞,那就是它的福分,女兒哪有不舍之理?」
這番奉承倒是直中蘇豫的心意,他撫掌笑道:「好好好!為父既收了你的畫,自然也要有些表示,明日你就隨馮管事去庫房挑兩樣首飾,如何?」
蘇玥躬了躬身子:「女兒謝過父親。」
蘇豫抬了抬手,環視著一眾子女,心情頗佳道:「還有誰要從我這討賞的,趕緊一併說了,否則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您這好話都說在前頭了,怎會無人心動?」蘇阮笑得俏皮,話也說得逗趣,「只是咱們姐妹幾人中,就屬七妹才思出眾,不知道父親在看過那幅別具匠心的行雲山水圖之後,還瞧不瞧得上其他姐妹的手藝。」
蘇玥柔聲道:「三姐過謙了,你那一手小楷寫得如錐畫沙,七弦琴更是彈得娓娓動聽,玥兒這點本事與三姐無法相比,也就是蒙父親仁慈討個歡心罷了。」
「你們倆呀!都別謙虛了!」蘇豫慈愛道,「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怎麼都好,三丫頭的字和琴,七丫頭的水墨丹青,那都是極好!」
蘇阮聰明地見好就收,明麗的臉上綻開濃郁的笑顏:「如此說來,我前幾日臨摹的字帖也能跟父親換個獎賞?」
「你這個鬼靈精,說了那麼大一通,就是為了討個賞!」蘇豫對蘇阮的喜愛雖比不上蘇綰,但也比其餘幾個女兒高出不少,聞言也是笑得爽朗,「明日你就跟七丫頭一塊去庫房罷!」
蘇阮高高興興應承下來,偏廳里氣氛活絡,儼然一副闔家歡樂的模樣。
周元珊坐在一旁,臉上不曾沾染半分喜色,蘇遠的功課沒在蘇豫跟前討得喜歡,蘇柔又沒一樣拿得出手的本事,在蘇豫跟前三番五次受罰不說,如今更是連句話都說不上。
她焦躁地抬了抬眼皮,朝著蘇柔低聲抱怨道:「讓你學學琴棋書畫,你是八百個不樂意,到現在也沒學成一樣像樣的本事!連個彩頭都討不到!」
蘇柔只是倔強地將頭側到一邊,不加理睬。
周元珊還想數落她幾句,那頭一臉不服的蘇綰已經成功引起了蘇豫的注意,他朗聲笑道:「你這滿臉不平是怎麼回事?是想跟你三姐比字?還是想跟你七妹比畫?」
蘇綰臉皮一燙,有些忿忿道:「我自是及不上,可若說起琴棋書畫,她們可都比不過……」
蘇綰話才說了半截,蘇鸞已經笑著開了口:「五妹,三妹和七妹不過是圖父親一樂,你可別把那些鑽研此道的名門大家給搬出來!」
蘇綰一怔,知道蘇鸞這是猜到了她想說的話。
蘇綰與蘇鸞往來密切,自然見過蘇鸞筆下的水墨丹青,她雖不能說出其中玄妙,但也看得懂那筆精墨妙絕非是蘇玥所能比較。賀老夫人刻意刁難於沈凝之時,就曾將蘇鸞抄的那本佛經拿給她臨摹,沈凝之的字雖不算拔尖,卻也決計不差,她曾拿著那本佛經感嘆道,還好蘇鸞抄得敷衍,筆鋒力道均未用到三層,否則她就算用盡全力也難以仿其風骨的十之一二。縱然蘇綰的字寫得不好,卻也知道那是極高的評價,蘇阮那手小楷只怕是差之千里。至於七弦琴,蘇綰也曾在蘇鸞的房間見過,在她的心中,蘇鸞沒有會與不會一說,只有不會與精通的差別,房中既是有琴,自然是琴技高超,非蘇阮能夠比擬。
蘇綰本是要替蘇鸞鳴不平,忽然被橫聲打斷,便明白過來,蘇鸞並不想將這些表露於人前,她雖不知蘇鸞為何隱瞞,卻也乖乖地吞下了原先的說辭,改了口道:「父親,您這一點都不公平!說起書與畫,大哥的行書與水墨精妙無雙,少有人能出其左右,怎麼他就沒撈到半點獎賞?再者說了,您昨日還看著四哥打了套拳,怎麼也無獎勵?」
蘇豫被她說得哈哈大笑:「敢情你說了這么半天,不是替你自己討賞?」
蘇綰癟了癟嘴:「我有什麼討人喜歡的?寫字您嫌我浪費墨,繡花又說是四不像,練個琴吧,您又覺得耳朵受煎熬,哪樣都入不了您的眼。」
「賞賞賞,你大哥那份、四哥那份都少不了,連帶你也有份。」蘇豫頓了一頓,方才笑道,「就賞給你的自知之明。」
屋裡正是氣氛融洽,神色驚慌的馮管事快步行至蘇豫身旁,躬身道:「老爺,您讓奴才送去小佛堂的東西都被老夫人扔出來了!」
廳里仿佛結冰般再無聲響,連帶著蘇豫臉上的笑容也被牢牢凍結:「扔了便扔了吧,叫個下人收拾一下就是,她不領情,你們也不必再送了。」
得了命令的馮管事仍舊是一臉為難地杵著,並沒有要退下去的意思。
蘇豫皺眉問道:「還有何事?」
馮管事遲疑道:「老夫人說了不少誅心之言,奴才不知道……該不該當真。」
賀老夫人被送進小佛堂的這些日子並不安分,打砸東西、破口大罵皆是常事,若不是她與蘇豫一根同源,只怕是更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蘇明的事就像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般橫在了早已離心的母子之間,賀老夫人怨恨著蘇豫的無情,蘇豫也無法原諒賀老夫人的偏縱,如鯁在喉,無法釋懷。
蘇豫沉著臉色,鼻翼重重地嗡動:「說罷,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馮管事這才壯著膽子、斟酌著字句道:「老夫人說,若是她在這府上礙了您的眼、要在小佛堂了度殘生,不如送她回江州共享天倫,反正……她也不是只有您這一個兒子。」
蘇豫自是知道賀老夫人的原話比馮管事的複述要難以入耳得多,當下便寒聲道:「老夫人想與其他子女共敘天倫,我還能攔著不成?一會你就帶人把老夫人的東西收拾一下,明日再派馬車送老夫人回江州。」
李書憶知道賀老夫人與蘇豫之間芥蒂已深,卻仍是不願輕易放棄這顆用順了的棋子,思量再三還是開口勸道:「老爺,母子沒有隔夜仇,老夫人也只是悲痛過度以至於心緒不寧,在小佛堂靜養一陣定然能理解您的苦衷!如果冒冒然將老夫人送回江州,必然要招人口舌,反而會生出事端。」
蘇阮也道:「父親,李姨娘說得極是,祖母只是悲憤過度,等她想明白這其中利害,自會知曉錯不在您!」
周元珊正積了滿腹怒火無處發泄,聽二房母女一唱一和便忍不住冷笑連連:「李姨娘和三小姐倒是心胸寬廣,當初老夫人可是要拿秦哥兒替明哥兒抵命,老爺是一心維護你們二房才跟老夫人僵持不下,怎麼聽你們的意思,倒像是老爺枉作小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