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奼紫嫣紅
2024-06-17 09:45:16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阮嬌嬌笑著:「八妹說得極是,依我看吶,那掛在天際的繁華倒是比不上二姐那滿院子的奼紫嫣紅,聽府里的下人說,那四季海棠開得極盛,絢爛多姿,清香悠遠,每株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只是二姐小氣,生怕咱們瞧了她院裡的景致,把那花團錦簇藏了個嚴嚴實實。」
蘇柔已不是那個對蘇阮俯首帖耳的馬前卒,有了那夜的教訓,再聯繫起蘇鸞、蘇玥的各種暗示,已然明白了之前的種種攛掇,見蘇阮又擺出了那副管用的姿態,便不屑地將頭撇到了一邊,竟是一眼都不願多瞧的樣子。
蘇綰自然記得她與蘇鸞的約定,說是花圃布置好了就會邀她去梅合院賞花,忽然聽到四季海棠這幾個字眼,心口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滯,笑容遲緩地問了一句:「原來二姐的花圃里種的竟是四季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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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阮聞言故作驚訝道:「五妹與二姐那般親近,難不成還沒見過梅合院裡的百花齊放?」
即便如此,蘇綰在聽到蘇阮的離間時,還是忍不住為蘇鸞辯解道:「二姐的花圃都是我幫著大哥一塊搭的,我想看四季海棠自然是什麼時候都行!」
蘇鸞似笑非笑地看著蘇阮賣弄著那點微末伎倆,直到後者在那瞭然於心的通透目光中敗下陣來,這才扭頭調侃起蘇綰來:「我早幾日過去玉清院時,沈姨娘說你為了躲懶,刻意摔了一方上好的硯台。昨日過去,又聽說你將一對鴛鴦繡成了兩隻野鴨,你自己說說,我該不該邀你來梅合院賞花?」
蘇綰這才笑得歡喜起來,得意洋洋地朝著蘇阮一抬下巴:「聽見了麼?二姐可是有什麼好事都記著我!」
可是話一說完,臉上又忍不住升起紅霞:「二姐!這話你怎麼當著眾人就說了!如此一來,大家不就都知道我把鴛鴦繡成了鴨子麼?」
蘇鸞假模假樣生氣道:「我還不是怕遭了你的記恨麼?」
蘇綰想起蘇鸞次次護她,又在攬月峰上經歷過生死、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卻因為旁人不懷好意的幾句挑唆而心生失落,不由又羞又窘,連忙哄道:「二姐,都是我不好,保證沒有第二次!」
沈凝之笑著睼了蘇綰一眼:「你這毛猴,也就是二小姐製得住你,老爺要是知道你為了少寫幾個字就弄碎一塊端硯,一準饒不了你。」
此言一出,人人面色各異。
端硯是名硯,價值不菲,成色上乘的端硯更是價值昂貴,蘇府的庫房裡也就存了兩塊。一眾子女之中,蘇闕一手行書寫得龍蛇飛舞、鸞飄鳳泊,蘇阮一手小楷也寫得勁骨豐肌、銀鉤玉唾,蘇豫卻偏偏將這上好的硯台給了無甚天賦的蘇綰,偏愛之情顯而易見。
沈凝之將這份寵愛擺上檯面,為的就是警醒那些想從蘇綰下手的陰險之人,動蘇綰便是割蘇豫的心頭肉。
蘇綰倒是沒那些花花腸子,巴巴地討好著蘇鸞,說是要去梅合院裡看四季海棠,再等聖壽節一起去看焰火滿天。
蘇鸞笑著應下了,卻要她用一張繡了鴛鴦的錦帕去換,蘇綰沒有法子,便只好答應。
又閒話家常地聊了一會之後,忙完公事的蘇豫也終於回了府,在回房換了一身便服之後,就面帶笑意地進了偏廳,看樣子應是心情不錯。
蘇豫接過丫鬟奉的茶,朝著蘇綰笑道:「這屋子裡就屬你笑得最高興,跟爹說說,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蘇綰心虛地乾笑了兩聲:「也沒什麼,就是說起了聖壽節的煙火和二姐院子裡的四季海棠,還有……還有二姐說我要繡好一對鴛鴦才能去梅合院賞花。」
「那你怕是沒機會賞花,你繡的那鴛鴦,說是野鴨都是誇獎。」蘇豫的話引起了蘇綰一陣抗議,他慈父般笑著,又問起了蘇鸞,「倒是二丫頭院子裡怎麼種上了四季海棠?」
蘇鸞換上了一副恭順的笑容:「大哥從我這討了塊玉佩,便用一片花圃當作回禮,也正好替梅合院添些顏色。」
蘇豫了解地點了點頭,又順著蘇鸞的話問起了蘇闕,聊不過兩句便說到了秋闈之事:「聽朝中同僚說,這次鄉試的題目並不簡單,難住了不少學子,你有幾成把握?」
蘇闕如何不知蘇豫如今官路不順,李家的幫扶又鞭長莫及,比起之前的青雲直上,如今的停滯不前顯然已是到了瓶頸,需要一個助力幫襯一把,於是面色淡然地答道:「十拿九穩。」
「如此甚好。」蘇豫的笑容有了幾分真切,「你向來上進,做事又有章法,素來不用我操心,明日就是最後一場鄉試,盡力就行。」
蘇闕頷首,不置可否。
有了蘇闕這個榜樣樹在前頭,資質平庸的蘇遠和不思進取的蘇秦就顯得格外暗淡。尤其是經過西市縱馬一事之後,盛怒之下的蘇豫也不知道用什麼說辭來敲醒這個終日裡渾渾噩噩的兒子,索性直接收走了蘇秦的碧璃玉佩,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蘇豫瞧了二人一眼,最終還是先問起了蘇遠:「這陣子在學堂念書,可有長進?」
蘇遠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抬頭看了蘇豫一眼之後,又輕輕低了下去:「夫子說,我之前學得雜亂,又走走停停地耽誤了不少時間,得穩固根基之後才能跟著學習四書五經。」
蘇豫倒是知道這個兒子的功課處處不如旁人是因為蘇秦的拖累,他比蘇秦小了兩歲,本該學三字經時卻因為府里的夫子被蘇秦氣得進進出出而不得與蘇秦不共用一個夫子,便跟在蘇秦後頭一起學習四書,等夫子間或空出時間來才會趁著空隙跟他講講百家姓和千字文,時間一久,根基不穩的弊端也就越發明顯,學什麼都比同齡人費勁許多。如今蘇家文有蘇闕,武有蘇墨,倒也算是讓蘇豫鬆了口氣,對這個么子的要求也隨之鬆動了一些:「你雖是底盤不穩,但好在年紀不大,勤奮一些總是能夠追上。咱們蘇府就數你大哥學問最好,你若是在學業方面有什麼疑惑,可以趁你大哥得空時去問問。」
「知道了,父親。」蘇遠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又朝蘇闕恭恭敬敬道,「如此,以後就麻煩大哥了。」
蘇闕對這個性情溫怯的九弟倒是沒什麼偏見,便點了點頭道:「無妨。」
蘇遠這才又縮回了椅子上,不聲不響地仿佛毫無生機。
輪到蘇秦時,蘇豫也懶得再多問,這個孩子在他眼皮下長大,文不成武不就已成定局,只盼著他少惹些禍端,便出聲叮囑道:「秦兒,你年紀也不小了,上有兩位兄長,下有一個弟弟,總要像個樣子才成!在學堂比不得在家裡,夫子講的話要好好聽著,可別到時候連你九弟的學問都比你做得好!」
「就他?」蘇秦不屑一顧地歪嘴一笑,擼起衣袖朝著蘇遠一陣咨牙倈嘴,嚇得蘇遠往椅背上縮了縮才肯罷手,對著蘇豫頑劣道,「父親若是指望他,那就大可不必了。」
周元珊見狀不由羞惱:「六少爺,老爺還在這看著,你這是做什麼?」
「不做什麼。」蘇秦裝模作樣地捋著袖子上的褶痕,「只是讓爹看清他是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擺設而已!」
周元珊氣極,滿腔怒火剛要發作,坐在她身邊的蘇柔已經陰陽怪氣地開口嘲諷道:「九弟便是再不成氣候,好歹也是謹遵父親教誨、循規蹈矩地過活,不比六哥,年紀輕輕就已是從京兆府大牢兩進兩出。」
蘇秦被當眾挑了傷疤,不禁怒火中燒,「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指著蘇柔高聲道:「你再說一遍!」
蘇柔素來不是個吃硬的主,橫著下巴寸步不讓:「怎麼?六哥打慣了夫子,如今又要對自己的妹妹動手麼?看來京兆府的牢飯還是頗受六哥喜歡!」
「牙尖嘴利!瞧我不撕了你這張臭嘴!」蘇秦暴跳如雷,一個健步就往蘇柔靠近了不少,若非是兩個伶俐的小廝拉住了他兩隻胳膊,看那架勢大約真是要動起手來。
蘇豫一掌拍在手邊的方几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震得盞中茶水灑出近半:「夠了!一人都少說一句!當眾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
蘇秦仍是不願撒手,臉紅脖子粗地死死瞪著蘇柔,直到李氏冷著臉伸手扯得他一個趔趄、搖搖晃晃得跌坐在椅子上,這才整了幾下衣領,勉強作罷。
「今日是中秋,好端端的一個團圓節,提這些掃興之事做甚?」趙曼是個侍妾,向來不得賀老夫人喜歡,模樣生得柔柔弱弱,性子也是安安靜靜,如今少了賀老夫人的打壓,終於有了說話的權利,朝著蘇豫笑得溫婉,「老爺,府上幾個少爺您都問過一遍了,小姐們學得如何,您是不是也要問問了?」
蘇豫這才收起了面上的嚴厲,吩咐丫鬟收拾好了方幾、重新換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