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互相博弈
2024-06-17 09:45:01
作者: 白衣不渡
掌柜的說著就伸出了五個短短肥肥的指頭,臉上笑得愈發奉承:「這上好的獨山玉就賣五百兩,過了這家可就撈不著這天大的便宜了!」
夕月見他滿口胡言,小臉上騰起了一絲怒意,想跟他辯駁幾句卻被挽琴拉住了袖子,只好悶聲不吭地瞪著那個油頭滿面的掌柜。
「看這玉佩的材料跟工藝,應該是宮裡流出的好東西,五百兩確實不貴。」蘇鸞每說一句,那掌柜的笑意就多一分,手裡的玉佩也往前伸了又伸,好似要塞進蘇鸞手裡一般,只是那如花似玉的少女又幽幽嘆了口氣,「能拿出這種寶物又要不起價錢的……也只能是顧家了罷!現如今,整個京城裡敢收顧家東西的當鋪可不多,價錢也壓得很低,掌柜的收這塊玉佩頂多也就二百兩,這轉眼的功夫就賣到了五百兩,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那掌柜見她說得絲毫不差,額角淌下了涔涔冷汗:「嘿嘿,姑娘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是箇中好手,失禮失禮!」
夕月便明白了蘇鸞看破不說破是為了讓這個掌柜的以為她是個老手、對她有所顧忌,如此一來,贖回挽琴的玉佩就要省下不少銀子。
果不其然,蘇鸞隨後就朝挽琴點了點頭,而後者也詳盡地描述了要找的那塊青玉,掌柜的略略思索了片刻,就吩咐夥計去柜子里取貨。
那是一塊樣式古樸、成色中上的青玉,剛換了嶄新的絡子,下頭垂著青色的穗子,安靜地躺著一隻錦盒之中。
挽琴一眼認出,定定地朝著蘇鸞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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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合上錦盒,笑得有些為難:「姑娘是個明白人,看事也透徹,只是在下到底是個生意人,平進平出的買賣自然是不願意干,多少得要賺些……」
蘇鸞目光平靜地直視著掌柜的雙眼:「那是自然,你只管開價就是。」
話雖是這麼說,可蘇鸞眸中的壓迫卻是有增無減,掌柜被那洞若觀火般的視線照得幾乎無所遁形,搓著手心的冷汗再三猶豫才開口道:「姑娘,要不然就湊個整數,五十兩紋銀可行?」
夕月的臉上忍不住爬上了一抹喜色,被挽琴撞了幾下胳膊才終於收住,早兩天她與挽琴來當鋪問過一次,那時掌柜的坐在裡間,一個面生的夥計進進出出問了好幾趟,可那掌柜的一口咬住一百兩紋銀,絲毫不肯退讓。兩人每月的月錢合在一塊也就一兩銀子,湊來湊去始終是差了老大一大截。
蘇鸞爽快地讓夕月付了銀子,伸手接過錦盒遞到了挽琴手上,臨出門時還向掌柜的道了聲謝。
鑽研商道多年的掌柜見她出手利落,當即就明白過來,這個樣貌絕倫的少女只怕是之前聽到了他與顧汀蘭之間的談話,順水推舟誆了他一把。
他後悔不已地錘了錘門框,暗暗感嘆這獵人終日逐鷹,卻不料這次竟讓鷹啄了眼睛。
挽琴抱緊了錦盒:「小姐,奴婢還存了些銀子,等回府以後……」
蘇鸞像是早已料到她的說辭一般切斷她的話頭:「你那些體己錢就好生存著,這玉佩就當我為你存了一樣嫁妝,一會夕月跟秋瞳也有份。」
夕月驚道:「我也有份?」
蘇鸞調侃她:「不給你備一份,你背過身就要怪我厚此薄彼。」
夕月一跺腳嬌嗔道:「小姐!」
蘇鸞這才收了笑正色道:「你們與我年紀相仿,又沒有長輩打點,我這個當主子的自然要多留心著些。只是金釵銀飾過於招搖,到時候被其他丫鬟瞧見了又要橫生枝節,不如一人戴個玉墜子,繩子放長些,貼身藏在衣服里。」
「挽琴那塊玉佩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意義重大,可奴婢又沒什麼記掛,能夠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就好,用不著那些金銀玉器,費銀子得很。」夕月說著,指了指路邊一家小鋪上的小玩意,「您要真想賞賜奴婢,這些就頂好!」
蘇鸞笑著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姑娘大了,總要有兩件像樣的東西傍身,等你嫁人就懂了!」
夕月面上一紅:「小姐!」
蘇鸞重新蓋上了面紗,領著兩人往東走去。
夕月小心問道:「小姐,您怎麼又戴上面紗了?」
這次輪到蘇鸞臉頰微紅。
挽琴心事重重的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顧家小姐曾在曲江樓苦苦找尋葉世子懷中的蒙面美人,又在宣平侯府與小姐打過照面,你說小姐是該用蘇家嫡女的身份與顧家小姐見面還是用懷中美人的身份?」
夕月瞭然一笑,俏皮道:「自然是蘇家嫡女!今日秋瞳不在,顧小姐那鞭子咱們可吃不消!」
三人有說有笑,路上還買了些果脯點心,走走停停才到了聞名京城的古月軒。
幾人邁進門檻,蘇鸞的眼光卻被一對鏤空白玉棋笥牢牢吸引,不由自主想起了宣平侯府的碧波亭里,葉天凌那副玉棋子剛好能配上這對棋笥。
兩個丫鬟順著蘇鸞的目光望去,還未來得及出聲詢問,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輕快地朝夥計吩咐道:「將那對棋笥
拿給本……我瞧瞧!」
夥計見一眾姑娘都被這白玉棋笥迷了眼,驕傲地挺了挺胸脯,語氣里不無得意:「姑娘,咱們店裡這對雙鵰白玉棋笥可是鎮店之寶,千金不賣!」
那女子生得明媚似火,一身朱紅色如意雲紋緞裳,雙手抱胸地不滿道:「既然不賣,又擺在這裡做甚?」
夥計一笑:「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少東家最是文雅,說配得上這棋笥之人必然非同凡響,若是有人能贏我家公子三子,這對棋笥分文不取、雙手奉上。」
女子揚了揚眉,朗聲道:「不就是下棋麼?你替我去通傳一聲,就說我要與你家公子博弈!」
「好咧!您稍等!」那夥計躬身退進了裡間。
夕月知道蘇鸞也看上了那副棋笥,見狀不由暗暗揪心,小聲催促道:「小姐,明明是您先相中的那對棋笥,怎麼能讓那位姑娘先去博弈,若是她贏了,這棋笥不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了?」
旁人不認得,蘇鸞卻知道,那女子正是懷朝公主裴琳琅,是個不同於顧汀蘭、真正刁蠻任性的東璃公主。
是故她將目光轉到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小巧玉佩上頭:「先去不見得是好事,這棋笥要是那麼好拿,就不會是這古月軒招攬生意的噱頭了。」
夕月見她氣定神閒,不由安心了許多,也跟著蘇鸞一道看起了玉佩。
裴琳琅隨著夥計一起進到裡間時,蘇鸞也看相中了一塊鯉魚戲蓮的玉佩,玉質溫潤,雕工細膩,翠綠中漾著一絲墨色,寓意連年有餘。
夕月拉了拉蘇鸞的衣角:「這玉佩看著就貴重,小姐,咱們還是去買小攤上那個玉環吧,是那麼個意思就行。」
蘇鸞安撫一笑,旋即又相中了兩塊玉佩,一塊是晶瑩剔透的青白如意,一塊是用料上乘、做工考究的鵲棲蓮尖,一個寓意萬事如事,一個寓意喜得連科,於秋瞳和蘇闕再適合不過。
夕月捂著錢袋,心疼那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一去不回,又仔細叮囑著夥計將三塊玉佩好生放妥帖。
夥計喜笑顏開地連連稱是,手上的動作也越發麻利。
這頭東西剛拿到手,那頭裡間的大門就「吱呀」一聲開了,無功而返的裴琳琅帶著挨了訓斥的丫鬟面紅耳赤地走了出來。也不知那少東家用了什麼法子,難為這位天之驕女沒有當場發作、將這古月軒攪得天翻地覆。只是在經過那對白玉棋笥時,裴琳琅目帶不甘地重重哼了一聲:「總有一天我要帶走這雙棋笥,咱們走著瞧!」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古月軒。
那夥計搖了搖頭,顯然是裴琳琅與屋裡那位男子的棋藝相差甚遠,就在他轉身欲走之際,蘇鸞忽然出聲道:「小哥留步,不知你家公子是否得空,我也瞧這白玉棋笥甚好。」
夥計瞧著那雙顛倒眾生的桃花眼,怔愣了片刻才恭敬道:「勞姑娘稍等!」
須臾之後,蘇鸞被領進了一間別致的雅間,茶香裊裊中還透著一股淡雅的伽南香,入目更是一片素雅。
一位青衣男子正手執棋子坐在小几旁邊,面容俊雅,眉目清秀,聽見動靜也不曾抬頭,清澈的嗓子無波無瀾般輕道:「姑娘請坐。」
蘇鸞頷首,斂衣而坐,隨後指著男子的左手道:「公子請。」
男子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著一顆白子,於是率先落了一顆黑子。
滿室俱靜,兩人有來有往地占滿了大半個棋盤後,落子愈發緩慢。
挽琴與夕月屏氣凝神地站在蘇鸞身後,雖不通棋藝,但也看得目不轉睛。
男子棋藝雖高,但比之葉天凌還是有些距離,且兩人棋風大相逕庭,男子的思路細密穩妥,穩中求勝,不似葉天凌般隨性灑脫,狂放不羈,大開大合中奇招頻出,所以蘇鸞對弈起來也並不費勁。只是這京城之中各方勢力交錯,蘇鸞不想讓男子從她的棋路中瞧出葉天凌的影子,更不願他將眼前的蒙面女子與曲江樓的懷中美人聯繫在一起,所以每落一子都思慮再三,棋風也如尋常女子般細緻婉約,這才在這局博弈中費了不少時間。